看穿
施鴻升匆匆忙忙地趕回家，他知道自己耽誤了一點時間，所以一路上連闖了幾個紅燈。
當他站在家門前的時候，已經大汗淋漓，汗水浸濕了衣衫。
咚咚咚，他敲響了門。
他似乎已經很久沒有敲響自家的大門了。
要不就是好幾日不得回家，吃喝拉撒睡都在單位解決。要不就是回來的時候已經夜深人靜，他怕吵醒女兒，總是默默地用鑰匙開門。
施鴻升已經記不起上一次伴著夕陽回家，妻子給自己開門，女兒撲入自己懷中的美好場景是什麽時候。
那仿佛是上輩子的幸福一般，久遠得模糊了記憶。
門緩緩地打開，露出了何玲帶著淚痕的臉，輕咬著嘴唇，但眼神卻十分的剛毅和堅定。那是母愛的緣故，才讓她沒有放聲痛哭。
然而當看到施鴻升的那一刹那，眼淚像是決了堤，源源不斷地湧出來。
“老施……我……”
“沒關係，沒關係，人沒事就好。”
施鴻升寵溺地望著何玲，勉強地擠出一個微笑。
“爸爸！你回來了？！”圓圓奶聲奶氣地叫道，從何玲的身後竄了出來，緊緊地抱住施鴻升的大腿，滿臉笑容，絲毫沒有意識到危險。
“哎！圓圓，想不想爸爸？”施鴻升露出笑容，將圓圓一把抱起，緊緊地摟在懷中。
“想！”
施鴻升滿意地笑著，輕輕地拉過何玲，也將其擁入懷中。太久太久沒有這樣相聚的時刻，就是這一點點的時光，他也覺得彌足珍貴。
然而，美夢很快就被破壞了。
萬星漢鼓著掌，從房裏走了出來，笑眯眯地說道：“哎呀，好一副溫馨團聚的畫麵，我還真不忍心打擾呢。”
施鴻升的臉色驟變，帶著熊熊怒火的眼睛瞪著萬星漢，渾身顫抖。
“哎喲喲，施局，幹嘛這樣看著我？我可什麽都沒做，你女兒還挺喜歡跟我玩的，是吧，圓圓？”萬星漢挑釁地說道。
圓圓張著大大的眼睛，點點頭，鄭重其事地對施鴻升說道：“是啊，這個伯伯陪我玩的很開心。”
施鴻升卻充耳不聞，依舊怒目而視。
“我們的事，別牽扯到小孩。”
“施局，你怎麽這麽不近人情呢？”萬星漢笑著，但那笑容讓人瘮得慌，總感覺撕下之後會變成另外一個人。
施鴻升沒搭理萬星漢，而是將圓圓交給何玲，柔聲道：“你們先去房裏，外邊的事我來解決。”
他湊近何玲的耳邊，低聲道：“反鎖門，不管聽到什麽都不要出來。”
何玲憂心忡忡地看著施鴻升，滿眼的心疼。
那憔悴的神情，疲憊的雙眼，花白的頭發，無不讓何玲微微哽咽。但她還是強忍住淚，抱緊圓圓快步走進房裏。
“萬總，坐吧。”
目送著妻女兩人走進房間，施鴻升朝萬星漢做了一個請的手勢，麵若冰霜。
“施局，你還真是鐵麵。早就聽聞你做事雷厲風行，不講情麵，今日一見，恐怕比傳聞之中的你還有過之而無不及啊。哈哈——”
萬星漢倒是極為放鬆，畢竟他占據了主動權，所以並不緊張。而且能夠把施鴻升逼出來，也算是進了一步。
“不知萬總找我，是有什麽事兒啊？”施鴻升靠在沙發上，翹起二郎腿，朗聲道。
“哎哎，先別說這個。”萬星漢擺擺手，笑道，“我倒是有一點很奇怪，想問問施局。”
“你說。”
“怎麽你看到我，一點都不感覺到驚訝啊？而且電話裏也壓根沒想打探我消息的意思，怎麽著？看不起我？”
施鴻升冷笑一聲，解釋道：“倒不是看不起萬總，隻是您這行為舉止太過於張狂，我用腳趾頭想都能猜出是你。要不然整個東道市，還有誰會做這麽荒唐而瘋狂的事情？”
“哈哈哈！的確如此，除了我，恐怕沒人會做這樣的事情了。”萬星漢哈哈大笑起來，仿佛把這件事當成一件榮耀，並不羞愧。
“不知萬總對這個回答滿意不？”
萬星漢點點頭，笑道：“滿意是滿意，但還有一個小問題，請教施局。”
施鴻升臉色一變，極為難看。這是把自己當成什麽了？三歲小孩嗎？！逗自己玩！這萬星漢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陰陽怪氣，神神秘秘的。
“萬總這麽多問題，我怕我答不上來啊。”
施鴻升的意思很明確，自己不想回答，你也甭問了！
但是萬星漢怎麽會是那種知難而退的人，見施鴻升不想回答，他更是想要逼問。
“施局，從局裏到家來，不過也就是十五分鍾的路程吧。但是你足足花了二十五分鍾，其中有十分鍾的時間，你去哪裏了？”
萬星漢看著表，嘴角揚起一抹冷笑，眼神犀利，像是要洞穿施鴻升的靈魂似的。
施鴻升身子震了震，腦袋嗡嗡作響。這萬星漢，果然不是一般人！他已經竭盡所能地趕回來，但這一點誤差還是引起了對方的注意。
“路上耽擱了。”他咽了咽口水，隨便找了個理由搪塞道。若是讓萬星漢知道自己見了楚天，肯定會有所顧慮，到時候威脅到的便是何玲和圓圓的生命。
“路上耽擱？不像啊，看你跟妻子女兒的感情這麽深，回來都還緊緊擁抱著呢。聽到他們出事，你一點不擔心？連紅燈都不闖？這一路上也就四個紅燈，即使等，也不會超過五分鍾。施局，還是說實話吧。”
萬星漢分析得頭頭是道，懟得施鴻升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啞口無言。
“你讓我說什麽實話？這就是實話！”施鴻升憤憤地吼道。
“施局，不要惱羞成怒嘛。我們不過是在聊天，不要激動，淡定。被圓圓聽見了，多不好。”萬星漢陰笑著道。
施鴻升閉上嘴巴，怔怔地看著地上發著呆，一言不發。他感覺自己像是一絲不掛地站在萬星漢的麵前，所思所想都被對方看了個精光。
他這才感覺到外界所說的萬星漢的恐怖，果然名不虛傳。那種恐懼是從心底產生的，漸漸地、不知不覺地蔓延到全身上下，滲透進每個毛孔裏，令人不寒而栗。
“你到底……到底想幹嘛……”施鴻升的聲音情不自禁地顫抖起來。
萬星漢卻沒有回答，而是突然抬起頭，逼視著施鴻升，嘴裏吐出來自地獄的聲音。
“是去見了楚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