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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1章 星河萬裏綿綿無期(3)

  五月初的烽城,夜晚經過一場小雨的洗禮,暮色低垂煙雨如霧,路邊的枝椏水意濕潤,空氣中沉浸在悶與涼的交織中。


  梁綿穿著單薄昂貴的晚禮服,露出單薄瘦削的肩骨,站在冷風口,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噤。


  夜晚近十點,整座城市煙火盛興,隔著薄薄的霧氣。


  酒會散場。


  三三兩兩的人並肩而行,歡聲笑語,車來車往,地麵有幾處水坑車輪碾壓而過,飛濺起水珠,灑落四周。


  來時隻覺得天空陰沉,沒想竟然會下雨。


  失策了。


  馬路對麵,一輛眼熟的黑色商務車停在榕樹下,車燈亮起,照出一方明亮的視野。


  梁綿的晚禮服裙擺沾染了零星水漬,她拎起來,手中握著從酒會帶出來的雨傘,快步朝商務車走過去。


  漂亮的肩胛骨收縮一下,一股寒意就蔓延上來,走動間帶著涼風,就這麽侵入肌膚表皮。


  程星河是清楚她反骨的性格。


  大抵知道她不會乖乖的給他發消息,所以先發製人,提前離了場,叫司機把車從停車場開出來,先行在外等她。


  梁綿的確是有叛逆的心思,憑什麽他說去程家她就去。


  非親非故的關係。


  她也不怕程星河反悔不幫她父親,因為知道他不是言而無信之人。


  車門打開,車廂內燈光昏黃溫暖。


  梁綿率先看到的是西裝褲下包裹的修長雙腿,順著上移,然後是男人一塵不染的外套,禁慾的喉結,最後是他棱角分明的臉。


  幾年前,她領教過他的溫柔。


  時境變遷,沒有誰還是當初的那個模樣。


  這些年,程星河侵.淫商場,收斂了不少脾性,更為沉穩,還是斯文模樣,卻多了幾分難以參透的深度魅力。


  和梁綿之間的距離…雖然她不願意承認,但事實如此,無論從哪點,她都配不上他。


  也怪不得他會提出悔婚的事情。


  梁綿收了傘鑽進車裏,順手撩了頭發,敏銳嗅到程星河身上的煙草氣息。


  “冷嗎?”


  程星河看了一眼她裸.露在外的皮膚,上麵泛起一層細小的疙瘩。


  梁綿下意識的抖了下,“不冷。”


  他微微頷首,很是淡漠:“嗯。”


  梁綿翻了個白眼,輕哼一聲甩過頭,不看他。


  以往梁綿會主動挑起話題,她總是熱愛言語的那個人,盡管多數時間程星河是愛搭不理,短短幾句,也勝過此時,兩人誰也不開口說話。


  就算是在車上,程星河也沒忘忙工作,身前擱著筆記本電腦,他凝神盯著屏幕,光芒映著他的臉,眉眼淡然,睫毛很長。


  百般無聊,梁綿拿出手機玩起了遊戲,音效沒關,大咧咧的開著。


  車廂內安靜,隻有梁綿玩遊戲的聲音。


  程星河抬眼,掃過她認真打遊戲的臉,又下移目光,她沒在意形象,脫了高跟鞋就縮在車座上,兩隻腳丫隨意放著。


  他空出一隻手探過去。


  握著她的右腳。


  梁綿敏感的躲著,遊戲正刺激時,突然被他這麽來一下,鼓著眼瞪他:“幹嘛呢你!”


  說著就踢蹬他的手,藏好自己的腳,扯了裙擺遮住。


  “腳不疼了?”


  昨晚她睡著後他幫她上過藥,今天一看不腫了。


  “不疼。”


  梁綿隨口答。


  手機上的人物被擊殺,氣得她大叫一聲,罵了句髒話。


  意識到什麽,做賊心虛的朝程星河看了過去。


  就見他似笑非笑的盯著她瞧。


  梁綿嗬嗬一笑,頓覺毛骨悚然,把手機一關,“我不吵你了,你安心工作。”


  “最近沒上班?”


  梁綿說:“宇哥給我捎假了,說養好傷再去。”


  她眼珠子一轉,“反正他又不止我一個秘書。”


  程星河抬眼看她,兩人的視線就這麽不偏不倚的對上。


  很奇怪。


  片刻後,梁綿移開了視線,不知想起什麽,不經意提起:“我記得蘇煙以前就是江野的秘書,這大概就是近水樓台的魅力?”


  她的話莫名其妙,程星河微擰眉,沒說話。


  梁綿以為他心虛無話可說,心裏卻有點泛酸,“說不定我也這樣,我媽對柏懷宇滿意得很。”


  程星河指尖擱在腿邊輕輕敲了下,“是嗎。”


  後半車程,兩人都沒再說話,車廂內壓抑,程星河的唇線抿得緊,下顎的線條都繃著。


  梁綿倒是沒什麽心理負擔,照樣把手機關靜音玩起遊戲,好巧不巧柏懷宇的微信就發來,問她什麽時候能來上班。


  梁綿:“幹嘛?”


  柏老板:“腿好點了?我想死你了,身邊沒了你都不習慣。”


  梁綿:“嗬嗬。”


  柏老板:“真的啊,你別不信。”


  梁綿信了才有鬼。


  柏懷宇是個有錢二世祖,不能說是不務正業,畢竟他家公司在他的打理下,井井有條,帶領著在烽城也是排得上名號的。


  唯一一點就是喜歡和女人玩。


  早先程星河退了和梁綿的婚事,她父母就有打算把她和柏懷宇撮合在一起的想法。


  所以她就順理成章成為了柏懷宇的秘書。


  他雖頑劣風流成性,但也不是沒頭腦被人肆意玩弄的傻子,留著梁綿除了她長得漂亮,看起來賞心悅目,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她業務能力過關。


  更重要一點她不喜歡他,且是程星河前未婚妻。


  若是能把到她,柏懷宇在圈子裏肯定能火一把,臉上絕對倍有麵兒。


  柏懷宇油嘴滑舌的,花蝴蝶一隻,梁綿不太喜歡,但礙於他是上司,不好駁麵,隻說:“後天就去上班。”


  柏老板:“行,愛你哦。”


  愛個錘錘。


  若不是習慣了他的沒臉沒皮,喜歡各處撩.騒,梁綿差點就以為他是真情實意。


  車開到程家南苑已經是夜晚十一點左右,這裏平時沒什麽人,隻有方姨在,提前通知要回來,方姨將這邊收拾妥當,人卻是早已睡下。


  梁綿輕手輕腳的進了屋。


  雖然對程星河不滿意,但方姨人很不錯,對她很好。


  晚禮服雖然穿起來好看,但過於精致,梁綿穿上就感覺自己仿佛被禁錮了一般,終於能解放,忙上樓拿了衣服去洗澡,換的一身輕鬆出來,滿足的伸了伸腰。


  浴室的門開了,程星河赤著上半身出來,隻裹著半截浴巾,朝她看去。


  僅此一眼,直白的毫不掩飾的。


  梁綿不由自主的紅了臉。


  懂得都懂。


  實施起來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

  又一個淩晨,烽城下起了大雨,雨點隨著雷聲,洗刷著這個曆來有火鍋城之稱的城市。


  空氣中彌漫著曖.昧的氣息。


  梁綿仿佛是海灘上擱淺的魚,無助翻了個身,躺平了,呼吸變得輕緩。


  手肆意甩在床邊,房間燈光昏暗,僅留床頭一盞壁燈,照映著她的背脊,有汗涔涔的水意。


  臉埋在枕頭裏,頭腦仿佛都不太清醒,亂糟糟的,她不太懂——怎麽又變成這樣了。


  難道她當真色.慾熏心?

  算了,畢竟前有言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就算拜倒在西裝褲下,她也能接受。


  想那麽多又沒用。


  爽到就行。


  “我抱你?”


  程星河是有潔癖的人,在這事結束後,不管多累,都會去洗澡。


  梁綿是真累,一根手指頭都不想動。


  拱了拱頭,用氣音回應:“嗯。”


  也是有氣無力的。


  程星河掀了被套,下床將她從床上抱起來。


  梁綿她好煩。


  皺著眉埋怨:“你就不能把我換個姿勢?勒死我算了你。”


  梁綿是趴著的,他倒好,直接就著她趴著的動作,手抄到她身前直直將她抱起來。


  之前沒那麽克製,現在倒裝起來了,手掌握著她的肩,手臂橫在她胸.前,規矩得很。


  梁綿頭下沉著,感覺自己快被憋死,臉都紅了。


  所幸從床到浴室並不遠,腳一沾地,梁綿就跳起來踹了他一腳。


  程星河動了動眼皮子,淡淡瞥她一眼沒計較。


  梁綿趁機又多給了他幾腳。


  終於被他抓著腿,抬起來往自己腰上靠:“還想來?”


  語氣很淡,連威脅都算不上。


  隻是帶有些許警告罷了。


  梁綿霎時腿軟,懶懶的縮了回去,拿捏著著嬌嬌的腔調:“人家好累,還是不要了吧。”


  她有點作。


  其實是很作,但她又不願意承認,也不知那股恃寵而驕到底是怎麽來的,大抵是仗著程星河脾氣好,她時常在虎嘴上拔毛。


  也不全然,程星河也會有生氣的時候。


  以前梁綿肯定是好生的哄著他,現在甩都不甩。


  梁綿的耳朵上有一對很精巧的耳墜,程星河抬手去揉:“怎麽還戴著?不是說不喜歡嗎。”


  梁綿懶洋洋的:“不過就是為了搭晚禮服而已,你不覺得很配嗎?”


  “哦,我明明聽某人說過已經扔了,難道又去撿回來了?”


  梁綿猛地一僵,“你記錯了。”


  “是嗎。”


  那漫不經心的語調。


  聽得梁綿極其不爽。


  啪的一下揮開他的手,不耐煩道:“跟你有關係嗎,我困了要睡覺,您慢慢洗!”


  還真跟程星河有關係。


  這對耳墜是梁綿二十四歲生日時,他送她的生日禮物,梁綿當時對程星河心灰意冷,再說耳墜是他打發助理送過來的,梁綿想也沒想的就扔進了垃圾桶。


  不過後麵又是自己親自去撿了起來。


  給自己找了個借口,就是不浪費金錢。


  畢竟可以拿去賣了。


  程星河出手,且不論是天價,但好歹是價格斐然之物。


  梁綿順著耳墜的logo去官網查價格,三萬七,耳墜很小,顯得精巧,這個價格平時的梁綿是不會買的,畢竟她的工資供不起。


  最後耳墜也沒賣,留了下來。


  去酒會前,在飾品盒裏看到它,便佩戴了。


  沒想到被程星河抓住了小辮子。


  哼。


  反正是送她了,就是她的,扔不扔都和他沒有半毛錢的關係。


  ***

  梁綿醒來的時候,房間隻有她一個人,迷迷糊糊的拿起手機看時間,原來都是十一點了。


  打著哈欠揉了揉眼,在床上滾了滾。


  嗅到的滿是屬於程星河的氣息。


  這大概就是理性的工作狂人和懶貨的區別。


  同一個時間點睡覺的,程星河什麽時候離開的她都不知道,指不定睡得死沉沉。


  而她一覺睡到日上三竿,仍意猶未盡。


  昨夜下了雨,雨過天晴,陽光淺淺的透過玻璃照映進房間,投在地麵,留下光影。


  梁綿點了個外賣,在客廳沙發窩縮著等時,接到梁父的打來的電話,一開口就能聽出來他是開心的。


  合作是成了——自然高興。


  言語間對她都是誇讚。


  問她回不回來吃飯,梁綿說:“不用了,我在吃了。”


  梁父有點遺憾,但又繼續道:“你看找個時間約程總出來吃個飯,我得好好謝謝他。”


  梁綿心想程星河日理萬機的,哪有時間陪他們這些平民老百姓吃飯。


  也不好駁梁父的麵,隻說:“好,我會問問。”


  掛了電話,梁綿陷入短暫的茫然。


  梁父為什麽這麽肯定,程星河會對她心軟。


  她和程星河之間的這點破事。


  家裏除了宋繼,沒人知道。


  她也不曾提起,就連宋母都以為,她對程星河已經死心,所以才會有心撮合她和柏懷宇。


  剛掛了梁父的電話,緊接著另一個電話又響起,備注是胡可。


  她的閨中密友。


  電話一接通便開門見山的問:“哪兒呢。”


  “在家。”


  那邊頓了頓,“真的假的,沒出去浪?”


  梁綿二十歲前多數時間待在國外,那邊四思想較為開放,她心係程星河,除了喜歡泡吧遊戲外,都很安分守己。


  胡可是她在一次酒吧裏認識的國內朋友,沒想到很投緣,她竟然也是烽城的。


  於是,兩人在國外的那段時間,有事無事便約著去泡吧撩漢。


  當然了,很多時候她都是看著胡可去撩,她個愣頭青,除了程星河不願意和別的相熟。


  胡可沒少吐槽她,讓她千萬別一棵樹上吊死。


  哪想一語成讖。


  “沒時間,我還要上班。”


  哪裏像她,好吃好喝還好玩的千金大小姐,不用上班就有大把的錢花,還有時間到各地瀟灑。


  “不對。”胡可說。


  “哪兒不對?”


  胡可哼哼兩聲,“我從你的聲音裏嗅到一絲男人的氣息,老實交代,昨晚是不是睡漢子了?”


  梁綿:“……”


  她哭笑不得,“不是吧,這隔著電話,你這麽厲害?”


  胡可不屑一顧:“瞎猜的,你自己招了。”


  頓了頓,又問:“還是之前哪個?”


  梁綿沒脾氣的應聲:“嗯。”


  果然受到胡可的嘲諷:“沒出息!”


  “唉那看來你男人還有點本事,是不是特別能幹?把你迷成這樣。”


  這話聽著有點歧義。


  梁綿沒明白這個“幹”到底是哪種意思。


  卻是不受控製的回憶起昨晚的某些畫麵。


  臉漸漸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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