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0章 新舊
“誰！是誰！”
少年握緊酒杯，體內神胎端坐泥丸宮，神光照遍全身，除去凡酒醉意。
同時下丹田一縷微弱氣血呼吸之間運轉小周天，提神縱氣。
然而天人交感之下，隻見酒樓內部凡俗之人來往，不見方才聲音之主人。
“哪裏來的鬼祟之輩，偷偷摸摸，如若有事相商，還請光明正大出來與黎某人一敘！”
少年起身四顧，朗聲若金磐相擊，但在神胎調動天地元氣形成的罩子內，沒有一點聲音能傳出包間。
此時的他，不複消沉模樣，任誰見了，都要稱讚一聲好一個精神抖擻的少年郎！
“你方才是真醉，還是假醉？”
黎墨再次出聲，平靜無一點起伏的聲音在少年心中響起。
少年遍觀自身數十遍，又感知天地元氣動蕩起伏幾個呼吸，竟仍尋不到一點來者蹤跡，不由心下一沉。
他知曉，這是遇到高人了。
“何方高人來此，戲弄小輩守白？”
“前輩若是有意，不若前往守白師門一觀，吾定代師執掃榻相迎之禮。”
少年認為自己八成是遇到出竅境的真人了，不然縱是神胎絕頂，也休想瞞過自己的感應。
千裏傳音無蹤跡，自在逍遙大真人！
這句流傳在凡俗中的話雖然誇大了出竅境的功力，但這等境界的修士，確實已經超凡脫俗，擁有了種種不可思議之能力。
可稱真人！
太和門的掌門青微子便是出竅後期千裏夜遊的境界，雖比不上名門大派出來個長老都是夜遊之上的陰神至人，但在泉州府，也算是修行界的魁首。
少年雖然自襯假以時日出竅真人也未必比得上自己，但現在他仍舊是隻小蝦米，遇上疑似真人的前輩，當然隻能拿出師門壓一壓，讓其有所顧忌，不要做出什麽過分的事。
要知道在修行界，有著怪癖的修士可不少！
以戲弄小輩為閑時之樂的人，也是有的。
“守白？這是你的字？”
“正是。”
“你的俗家名字叫什麽？”
“黎墨。”
“可有道號？”
“靈明。”
少年心底那個平靜的聲音安靜了好一會兒，才繼續道，“靈明小友，你可知我為何喚你？”
靈明應道，“不知。”
“我看你修行的，並非隻有純粹的練神法吧？”
靈明情緒霎時不穩，險些沒能維持住隔音護罩。
“前輩什麽意思？”
“練神者們認為肉/身不過皮囊束縛，魂魄意識才是人之根本，若想超脫於天地，就得拋卻肉/身，以神魂洞察世界真實，得證道果。”
黎墨把自己才從靈明心中以神意領域洞察之法得到的修行知識拿來現學現賣，既是講給靈明聽，也是在講給自己。
“養氣，練形，出竅，夜遊，陰神，陽神，虛涅，洞真，從凡人起，一直到擁有改天換地偉力的洞真神仙，可稱坦途。”
“但遺憾的是，修行界綿延三千年，始終未能出一個超脫神仙之上，與天地同輝，日月同壽的真仙。”
“因此有人懷疑過，是不是當下的修行法錯了，所以才未能甄至理論極限。”
黎墨不緊不慢道，“但這樣想的人終究隻是少數，敢於去踐行的更是鳳毛麟角，因為不是所有人，都敢質疑舊法，開創新路的。”
“這樣的勇氣要麽出現在走投無路，前行黑暗且瞧不到一點光明的人身上，要麽出現在剛剛踏入修行界，正是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年輕人身上。”
“而你，正是屬於後者，一個有些才能與天賦的年輕人。”
“若我瞧得沒錯，你除了煉神法之外，當也修習了錘煉肉/身的法門吧？”
“前輩，你——”
靈明被人道破心中所存之思，一時接不上話來。
良久，他才歎了口氣道，“前輩你也是來勸我放棄錘煉身體的嗎？”
“可是我不甘心！”
“我隻是沒有按照師門交代的修行之路走，憑什麽因此受罰？”
“就算我錯了，修不成，但我的修行之路，豈是由他人可以規定的？”
“我命由我！”
黎墨沒有回答，他在想這個與自己極度相似，可能是以另一種形式存在的無麵人這時的決定究竟是根本的覺悟，還是一時的意氣率性之舉？
他的神意可以聽到靈明的內心活動，但無法洞徹人性，明晰每一個念頭。
但他知道，無論這個少年所經曆的過程如何，最終他還是選擇了新法，並成為門派叛徒，在修有所成後返回，以勝利者的姿態，覆滅了原本的師門。
他現在隻需要考慮，他是否應該在這個疑似曆史投影的地方做出影響靈明的事，看一看自己能否改變曆史。
不，不是要不要做，而是該做到什麽程度。
“每一個人都應該為自己的選擇負責，無論它是否正確，也必須承擔由此帶來的他人的支持或反對，甚至憎恨，沒有這個覺悟，就不要想著特立獨行。”
“那很蠢。”
黎墨淡然道，“但我來也不是教訓你的，我隻是想給你一個選擇。”
“一個更有可能走出新路的選擇。”
“你可願聆聽不同於當下修行法門的新法？”
“新法？”
靈明一驚，“前輩——”
“聽！”
黎墨打斷他的話，念起了自己得自太和門廢墟石碑的《錦繡山河法》。
“不知這算不算物歸原主？”
他在做實驗，他想看看這另一個自己在得了提綱挈領的金丹法後，還會不會寫出過渡階段的袈裟伏魔功，看看這曆史的幻影能否影響現實。
甚至再進一步，揭秘夢境世界的本質，弄清楚他自己與這些似是而非的自己之間究竟是什麽關係！弄清楚概率能力發動的本質！
沒人給他答案，那就自己去創造機會！
“人體有三寶，謂之精、氣、神，三寶得重，則……性命交修，織就錦繡山河，囊吞日月！”
錦繡山河法練氣篇一千二百九十六字，築基篇一千二百九十六字，應合先天玄數，有不可言之奧妙。
靈明隻是聽了一遍，就有不可說之體悟湧上心頭，神胎更顯凝練，眉眼體態如同真人，氣血更是自發運轉，飛速壯大。
且隱隱有交相呼應之感，好像天生就是一對兒！
“這就是金丹法！”
“妙不可言！”
過了好久靈明才從感悟中退了出來，呼喊前輩數十次，卻無人應答。
他怔立良久，隨後才麵向東方以弟子禮拜了幾拜，拜完後轉頭便下了樓，直奔太和門而去。
他要退門！
去踐行自己的追求！
他知道了這世間不止自己一人是走在這條路上的。
吾道不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