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誅心（上）（白銀盟壺中日月加更23/50）
“我說的可對？”霍剛看著李績問道。
“對。”李績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看著湖霍剛道：“所以，這也是我們陛下想要跟首領你購買一萬戰馬的原因。”
“嗯，確實如此，那我們接下來說一說其他的，比如說，我想，你們陛下應該最想解決的就是五姓七望，門閥世家，可對？”霍剛麵色平淡的說了一句話。
如果說前麵的話李績還能夠平穩的坐在那裏，但是這句話李績的臉色就徹底的變了，他也沒有掩飾自己的意思，深深的看了一眼霍剛，李績直接問道：“霍首領何出此言？別忘記了，跟你交易的隴西李氏也是五姓七望，而隴西李氏也是我李氏皇族的家族。”
“嗯，那又怎麽樣？而且我還可以很肯定的告訴你，你們陛下所想要消滅解決的五姓七望當中，就包含隴西李氏在內，哪怕他是皇室親族都是如此。你們陛下剛開始需要這些門閥幫他穩定江山，因為所有的地方官員，這個社會的財力物力都集中在這些世家門閥當中。”
“正是因為他想消滅這些世家門閥，也不能說消滅，或者說，他想削弱這些世家門閥對國家的影響，對朝堂的影響，對整個國家穩定的影響，所以他才派你來這裏，因為你李績李懋功並不是出自於門閥豪門，我說的可對？”
“你們的大唐李氏皇族到底是不是隴西李氏的都是一個未知數，他之所以這麽說，不過就是因為需要一個世家門閥的身份而已。”
“但是當了皇帝之後，他所想的就是這天下百姓，而且他也看到了這門閥世家才是這個國家最大的毒瘤，他們掌握了整個社會的幾乎全部資源，可以說國家都沒了，但是他們都不會消失。”
“而這些財富來自於什麽地方？可以說這些財富相當一部分都本應該屬於這個國家的國庫，我說的可對？”
“士農工商，士農工商，千百年來這四個字代表著社會的階層，但是你們不覺得這裏麵有很大的問題嗎？”霍剛臉上掛著微笑開口道，因為李績臉上的震驚已經不在遮掩了。
“什麽問題？”李績勉強維持了自己的鎮定，看著霍剛開口道。
“我問你個問題，五姓七望這些世家有多少錢？”霍剛笑眯眯的問了一個問題。
“這……我不知道。”李績愣了一下，然後搖了搖頭。
“那我打個比方，我說他們加起來，比你們整個大唐的國庫都要多幾倍，乃至十幾倍你信不信？”霍剛又看著他問道。
“信。”這一點李績果斷點了點頭，李績家裏雖然不是門閥豪門，但是李績家裏也算是富豪家庭，隻要對自己家的情況然後對比一下五姓七望就大概猜得到一個籠統的數字。
那絕對比現在大唐國庫多十幾倍一點問題都沒有。
“你看，你覺得這些世家門閥有如此之多的錢，他們都是依靠土地嗎？”霍剛又問了一個問題。
“不是，他們的很多錢商業占據了相當大的一部分。”李績直接搖了搖頭，“當然，土地也有土地的價值。”
“嗯，確實土地有土地的價值，但是土地也就是糧食其實它的價值幾乎相當於固定不變的，但是這些五姓七望的家產來源幾乎都是來自於商貿，我說的有問題嗎？”
“沒有。”李績搖了搖頭。
“那麽，士農工商，士族排列第一沒問題，因為這關係到這些世家的地位，而他們掌控這各個朝代朝堂的主要話語權，這沒錯。但是剩下的，農業雖然關係到一個國家糧食是否夠吃，而糧食夠不夠吃，則是關係到國家穩定，那麽農業排名第二也可以理解。”
“為什麽這商業卻再工業之後？”
“當然，你非要找借口，工業比商業的重要性，我承認，有這個道理，但是你不覺得商業和工業是可以相互轉化的嗎？沒有錢哪來的工業？而商業幾乎是跟錢有關係的。”
“那為什麽各朝各代，凡是皇家想做點生意，或者是收取商稅，總有人冒出來說這是皇帝在與民爭利，然後會有一大堆借口讓皇帝收回成命。”
“但是這些人背後所代表的世家卻賺著一個國家最多的錢，滿足著他們最奢侈的生活，但是最後卻交著最少的稅？你覺得這是不是這天下的世家早已經形成了一種默契？一種難以言說的默契？畢竟你之前也說了，錢才是根本啊。”
“如果大唐國庫現在有幾億貫銅錢，你覺得你們現在還用在乎什麽時候去打頡利？如果你們大唐國庫有幾億貫，這個時候早就幾十萬士兵懟在頡利的臉上，將他的腦袋都拎回來了！”
霍剛淡淡的開口道，這番話霍剛自己不知道真假，他隻不過是拋出了一個陰謀論而已，但是這個陰謀論隻要扔出來，這很難不被人多想。
因為這個時代，商稅……真的是毛毛雨，少的讓人覺得可憐。但是這個時代的商業創造的價值和利潤……真的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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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聽完他的話，霍剛就注意到李績的臉色都變得有些蒼白，顯然他已經被霍剛的話給震驚到了，因為這樣的陰謀論想起來的話，真的是細思極恐啊。
“這不太可能吧，如果說這是世家豪門的潛規則，一種默契，那一些當上皇帝人本身就是出身世家門閥，不太應該不知道啊。”李績抬起頭，一臉震驚的看著霍剛問道。
“嗬嗬，李績將軍，我說的是默契，並不代表這是一種言明的默契，這種默契，或許在剛開始的幾代人是言明的，但是現在這些門閥世家，他們就未必知道，但是他們卻會去維持。”
“聽起來似乎很難理解，但是我給你舉個例子，我這麽說，比如說你李績將軍家裏，你們家每年的土地收多少糧食姑且不說，就說你們家每年假如通過商業賺的錢有一萬萬這麽多。但是你們所需要繳納的商稅也許隻有幾十萬，甚至還不到幾十萬，也許隻有幾萬，因為你們世家都有一些爵位在身的，可以免稅。”
“在這樣的情況下，突然有一天，皇帝說了，我要加收商稅，而收了商稅之後，你們家一年賺一萬萬錢，但是商稅十抽一，你們要繳納一千萬錢的稅，請問……你會不會下意識的就反對？”
“因為皇帝不知道你家的事情，但是你知道啊！”霍剛頗有深意的打量了一下李績開口道。
李績覺得自己的手腳冰涼，因為霍剛這個例子一舉，李績就覺得……這幾乎就真的了！自古以來商賈輕賤的念頭已經深入了所有人的人心，甚至李績都是這樣認為的。但是霍剛這個說法一說出來……那麽這些商賈……真的輕賤嗎？
“我知道你想說什麽，你想說商賈輕賤，沒有社會地位，但是我的李績將軍啊，你想一想，在這個國家，乃至於往上推幾百年的各個朝代裏麵，那些做的最大的商賈們……背後真正的主人，是這些輕賤的商賈們嗎？”霍剛笑眯眯的又問了一句。
開玩笑，這個時代想要做生意，你做小生意，可以！但是你往大了做，涉及到一個州，一個道的大生意，如果你背後不依靠一個世家，你這生意做的出來？！別鬧了，要知道，各個世家都有自己的生意，而這些世家有把握了各個州道的重要官職。
那麽你想做生意……一千多年後在這片土地上，做生意都要跟官場打交道，更何況現在？
李績沉默了，是啊，商賈地位輕賤，還不如那些工匠一流，但是這些商賈本身輕賤有什麽用呢？他們背後的主人不輕賤啊！他們背後主人不輕賤，那這些商賈雖然輕賤了一些，但是誰又敢隨便得罪他們呢？
說起來，那些普通百姓，工匠等等所罵的，不過是一些被推到台麵上的人罷了。真正享受好處的，還是那一批人。
“就像是我剛剛舉得那個賺錢的例子一樣，這個時代所有的有學識，有文化的官員，幾乎都是出自與各個世家，而這些世家的官員雖然當了官員，但是他們更多時候考慮的也代表著他們世家的利益，所以當皇帝做出一些不符合世家利益的決定的時候。”
“都不用這些官員跟自己的家族打招呼，他們本能的就會反對，因為這本身就影響他們自己的利益啊！這個世道，動人心的永遠都是利益，所以這也是你們陛下想要削弱門閥世家的原因，我說的對嗎？”霍剛說道這裏，端起旁邊的茶杯喝了一口茶。
良久，李績才苦笑了一聲，說的對嗎？說的太對了！霍剛可以說將整個大唐，或者說往前數曆朝曆代的弊病全部都給說出來了，能不對嗎？
說實話，如果不是霍剛說這些，李績自己都沒有將這些東西看的如此透徹，也許自己追隨的陛下看透了吧，所以他才想削弱門閥世家，可是，就像是霍剛所說的那樣，自己的陛下，能成功嗎？！李績想一想剛剛霍剛所說的，都覺得有些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