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8、火焰
仿佛在眨眼之間,土坑便被填滿。小封川正準備上去將樹枝從土坑中拔出,老太太卻一把揪住小封川衣領,告訴他時候已經不早,完成集團的家法就趕緊回去,以免惹庸哥生氣。
看著幾人離去的背影,封川不禁仰天長歎。在生命過去的時間裏,如果說有些什麽刻骨銘心的事情,那麽眼前這件就是其中之一,無論怎麽樣也揮之不去。
雖然當年的封川才五歲,雖然前不久才經曆過生死,但無論如何,自己朝歐陽南山灑下的那鏟子泥土,都將是封川此生永遠的汙點。
月光穿過樹葉,照向歐陽南山的“墳墓”。封川緩緩走過去,他單掌迎向月光。“簌!”月光無聲地穿過他的手掌,筆直落在腳下的泥土。
突然,封川眼前一片恍惚……
待到腦子漸漸清醒的時候,封川發現周遭的榕樹全都消失不見,耳旁沒有山風呼嘯,腳底不再是掩埋著歐陽南山的黃土,他感覺自己似乎又到了另一個時空。
不過,黑夜仍舊是黑夜,前方依然有點點光亮。
封川朝發出光亮的地方走去,他很快確信,自己以前從來沒有來過此地。說起來,如果沒有猜錯的話,這應該和之前棚戶區的經曆類似,都屬於完成此次靈魂契約需走的“程序”。
既然如此,那麽就預示著前方可能會有和此次靈魂契約相關的線索,想到這裏,封川便打起十五分精神,筆直向前。
四周沒有任何聲響,腳下的石板路凹凸不平,路兩旁看不見任何建築,隻有低矮的雜草在夜風中微微搖擺。深吸一口氣,封川加快了前進的步伐,他相信自己到了某個人煙稀少的鄉村,在村外,成片成片的農田井然有序地鋪灑在蒼茫大地。
約莫過了三分鍾,前方赫然出現一座破廟,在破廟前停著台中型篷車,想來是供廟裏的人平日出行所用。點點燈光從廟裏穿透而出,映著牆壁那尚未完全凝固的水泥,仿佛在提醒封川,有人不久之前才對這座破廟進行過重整修繕。
什麽人會住在這種地方?封川放眼環顧,隻見四周一片空曠。難道,又是秦不庸帶著他的人販子集團來到了這裏?
突然,好似有道身影在暗夜中劃過,封川拔腿去追,無奈距離太遠,待到封川趕至時,對方已經無影無蹤。
管他了……封川拍了拍額頭,反正我在此地八成也是不存在的“存在”,我改變不了任何既成事實,倘若此刻我僅僅是個旁觀者的身份,那就完全沒必要一驚一乍。
破廟的門虛掩著,封川正在猶豫是不是要推門而入的時候,忽地從裏麵走出一個光頭男人,仔細看去,這不就是那個跟著秦不庸為非作歹的那個人販子嗎?看他那副猴急的猥瑣樣,估計是要出去找廁所方便方便。
瞅準個間隙,封川鑽進破廟中,隻見廟裏燈火通明,大人小孩圍作一圈,而秦不庸站在人群中央,正頭頭是道地宣揚著他的管理經驗,順便核算集團這個星期的賬目。
和之前的棚戶區比起來,現在人販子集團的規模要更大,也多了不少上回封川沒有見過的麵孔。在人群之中,封川很快發現了楊姍姍的身影,她比之前長大了些,眉宇間的模樣和映水堂中相見的楊姍姍格外相似。
封川懶得去聽秦不庸的高談闊論,他徑直朝楊姍姍走去。走到身旁的時候,秦不庸亦宣布會議結束,大家各自休息。
楊姍姍揉著眼睛慢慢走向破廟的某個角落,這時身旁傳來溫柔的說話聲:“楊姍姍,我看你每天都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其實你都來這麽久啦,還不能習慣嗎?”
扭頭看去,說話的是胖胖的葉添。楊姍姍捂嘴打著哈欠,搖頭道:“這種地方,這種人,別說兩年,就算再過二十年,我也沒辦法習慣。”
聽聞此話,葉添急得指跺腳:“什麽二十年啊,烏鴉嘴,你可別亂講,就算我心態再怎麽好,就算我做人再怎麽地隨遇而安,我也不想就這樣始終野狗般地活下去……”
封川驟然明白,兩年之後,人販子集團搬到了這個破廟,而自己在靈魂契約的指引下來到此地。那就等於在冥冥之中宣告,今晚必然會有狀況發生。
廟裏的燈很快熄滅,楊姍姍呢喃一句“太陽經常失約,但黑夜每天必來”。之後,很快便進入夢鄉。聽著楊姍姍發出的均勻呼吸之聲,封川不禁感歎:“整整兩年,真不清楚你是怎麽在這人間煉獄中熬過來。如果知曉你我今後還能在映水堂裏產生一段羈絆,那麽我當初就應該陪你留下來。”
熟睡的楊姍姍仿佛聽見封川的心裏話,她抿了抿嘴唇,好像在笑。
接下來。時間如快進般飛速流轉,沒多久便到了後半夜。就在封川感覺有點百無聊奈之時,破廟外突然升起光亮。鮮紅色,很不一樣的光亮。
封川踮腳朝外望,糟糕,好像起火了!可轉念一想,不會啊,這時候起火的話,興許對楊姍姍、對葉添、以及對其他被秦不庸拐賣的孩子們來講,也許正是一個逃脫的好時機。
“快點燃起來!快點燃起來!”封川心中大喊。隻見那跳躍著的火苗,迅速從最初的一個點變成了三個點,接著再變成五個點,它們好似荊棘般地亂竄,極力想要交織在一起。
這時有風吹過,一條條紅閃閃的火舌快樂活潑地嬉戲,互相追逐,它們時而竄向空中,時而鑽進窗欞,它們帶著滾滾濃煙,席卷而來。
瘋狂的火苗一簇接著一簇,張牙舞爪地仿佛想要把破廟整個吞下去。火苗所過之處,牆壁都在劈啪作響,熾熱的氣浪拍打著空氣,發出驚恐的簌簌聲,簡直如怨如訴。
封川眼前的景象變得模糊且搖晃,他開始擔心,擔心再這麽燒下去,楊姍姍和其他的小孩可能會有生命危險。但,此時此刻除了幹著急之外,他也沒有別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