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九章 夢回(十)
“怎麽?想要殺人滅口嗎?”陸拾叁從地上爬起,捂著一動便會痛的胸口輕咳兩聲,抹了下嘴角的血“這般的迫不及待,是怕我說出那奸夫的名字嗎?”他特意將奸夫兩個字咬的很重,目光更是毫不退卻的直視著鬱離子
“你胡說,師傅隻是護著我不讓你在這裏胡說八道!”慕千雪白了臉,色厲內荏的道“陸拾叁你少在這裏汙蔑我的母親!你不過是因著白隙爻的死想要報複我罷了,我慕千雪不懼你,你說的這些話我也一個字都不會信!”
陸拾叁卻是咧嘴笑了“是嗎?不信?你就不想知道你的親生父親是誰?不想知曉與你母親苟且的人是誰?”
這一句句他說了毫不客氣,可以說早在他說出第一個字就已經打算徹底與他們撕破了臉皮,眼中淬著蝕骨的冰寒,就那麽毫不客氣的將目光落在了鬱離子的身上,再也沒有一絲的敬意
怒與恨在這一刻達到了巔峰,甚至陷入了一種魔怔的憤怒之中,明明做錯的人是他們憑什麽要讓無辜的人背負?明明齷蹉肮髒的也是他們,為何卻讓白隙爻來承受這一切?!明明是她最看重的人,卻給了她最致命的一擊!
已經死過一次的人,他們居然還狼心狗肺的不肯放過!
陸拾叁向來不是好相與的,他痛一分,就要讓人痛十分,再也不顧道德親情、臉麵名譽!
然而此時他赤紅了眼睛,咬緊了後牙槽,也不過是衝著鬱離子咧嘴一笑,沒有直接說出最終的答案“不如師伯來說說看看,弟子有沒有說錯?這裏麵最知情的人怕是非師伯莫屬了吧!”
鬱離子的麵色鐵青,死死的盯著陸拾叁,不敢回頭去看慕千雪的反應,更甚者在慕千雪第一次開口反駁時他心中蔓延的是濃稠的苦澀,竟然在那一瞬間會想要慕千雪知曉事情的真相,或許真的說出來了他就會解脫了,再也不用背負這些沉重的負罪和與父女不能相認的痛苦。
慕千雪的目光在鬱離子身上停留片刻,某種荒唐的念頭差點就要破土而出,卻又生生的被她止住,挺直了脊背,怒視著陸拾叁,仿佛隻有這般才能揮去心中的慌亂,才能更加理直氣壯的反駁這些荒唐的言論!
“汙蔑不成,又要挑撥了嗎?我是誰的女兒難道這世間還有誰比我知曉的更清楚?陸拾叁,我從不知曉你竟是這樣的人!”
從不知曉?挑撥?口口聲聲汙蔑著他人,竟還能反咬一口,當真是好手段,好算計!
陸拾叁隻覺的好笑不已,也當真就笑了,人心善變,他不該對她有憐憫之心的,不該想著她的無辜對她毫無防備,更應該知曉那血液裏繼承的東西是泯滅不了。
“那在你心中我又是什麽樣的人?欠你的人?還是要時時刻刻圍著你打轉的人?慕千雪,戕害、汙蔑一個那麽疼你愛你的人,良心不會痛嗎?”
陸拾叁看著那張豔若桃李的臉,曾經的天真率直早已消失殆盡,換上的竟是這種醜陋扭曲的臉,讓他多看一眼都覺得惡心!
慕千雪的臉色很白,白的褪盡了所有的顏色,卻依舊倔強的挺直了自己的脊背,極力嘲諷道“疼我?愛我?疼我就是要搶的洛秋玄,天地姻緣,早就注定了的,她卻偏偏要橫插一腳,讓我與洛秋玄離心!愛我就是要滅我慕家堡滿門,殺了我的父母?!這樣的疼愛我慕千雪要不起,更是瞎了眼才會將她認作親人!”
說到最後仿佛是用盡了全力吼出來的,帶著無盡的蒼涼與怨恨,仿佛隻有這般才能將心中的鬱結發泄出來,才能讓自己好過一些!
但這般的慕千雪突然讓陸拾叁沒有反駁的興趣,就連怒都消散了許多,隻剩下無邊無盡的冷和那憐憫的一笑,涼涼的道“慕家堡被滅是因著沈黎一要為白氏一族報仇,一人所為,而你母親的死更是咎由自取,不過我很好奇,不是說她早已死在了慕家堡被滅門的那日,如何又會跑到這裏來了?難不成一個人還能死兩次不成?至於你的父親……”
他冷嗬了一聲,看了眼鬱離子,這個他小時候曾經無比的崇敬的鳳鳴山掌門,此時在他的心中已經低到了塵埃,連一個陌生人也不如!
但最終還是給他留了一分顏麵,沒有將事情做絕,轉而看向了那從一開始就冷漠無言的慕千山,這個人經過這十八年的曆練早已找不出之前的一絲影子,沉默冷凝的完全不似個人
“這世間最悲哀可憐的大約就隻有慕雲章了,最心愛的女人被他誤會逼走,取了個頗有心計的妻子,卻在四處給他戴帽子,一雙兒女有兩個不同父親,偏偏卻沒有一個是他的,九泉之下他怕也不會瞑目吧!不過剛好,現在有人去陪他了,這筆賬怕是會在那九泉之下好好的算上一算,隻是不知午夜夢回之時,他找的這一雙他養了多年的兒女,還是那兩個綠了他的野男人!”
一個又一個的“驚喜”猶如驚雷一般在眾人耳中炸裂,讓那幾人都蒙了一瞬,不自覺的將目光投向了慕千山,就連慕千雪也忘了反駁,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自己聽到的一切,隻喃喃的反駁道“你胡說!你在報複我故意才故意這般說的!假的,這一切都是假的,未免都是爹爹的孩子,都是!……”
鬱離子的麵色在一瞬間慘白到了極點,眼眸中的愧疚和痛苦差點控製不住,喉嚨滾動,最終將那些苦澀與痛苦全部咽下,那過往的一場夢,成了他最深的負罪!
而在此時那立在廊下兩人,一人沉默,目光複雜的在鍾道子的身上滑過,一人則是垂了眼眸,讓人看不清那雙透徹的眼眸裏的光澤,但這兩人都是聰明絕頂之人,聽到此處已經完全明白了事情的始末,和陸拾叁的所圖。
在這些人中最為平靜的當屬當事人之一的慕千山,從始至終麵上的表情都沒有一絲一毫的變過,就連他母親的死,都變現的冷情冷靜至極,猶如事外人一般,冷凝的看著所有的一切,不置可否。
但若細看,不難發現他眼眸深處的殺意。
這樣的反應倒與鬱離子有著異曲同工之處。
陸拾叁輕笑了一聲“原來慕少主早就知曉,倒是陸某多嘴了!”
多嘴?何止是多嘴!慕千山冷冷的看著他,沒有絲毫接話的意思,但若不是還要顧及著一個鍾道子和他此時所處的地方的不允許,他早就已毫不顧忌的出手了,又豈會任由陸拾叁這般的詆毀!
但他始終都沒有動,不是他能忍,而是這些話早就出現在他的腦中不知多少遍,讓他做足了心裏建設,不會因此而泄露出絲毫的憤怒與怨恨,讓他人看不透他的真實想法!
但終究是第一次被人這般毫無顧忌的說出,心裏若沒有想法是不可能的,但這所有的一切都轉換成了對慕嫚雲的怨恨和對慕雲章的鄙夷與輕視,那樣一個無恥一個無能的人又如何能夠做他的父母?又有什麽資格?
至於他的親生父親……若非還有用,他亦不會留他至今!
慕千山的漠然讓眾人猜不透他心中所想,但默認一詞卻不能就此苟同,他的這一反應就像是局外人在看一場鬧劇一般,待到精彩處還不忘冷笑一下,無聲的反駁了陸拾叁的話,這一點不知要比慕千雪的直接要高明了多少倍!
但陸拾叁卻已經不會再去計較,種子已經埋下,至於會長成什麽他並不在意,他還需去問問鍾道子還有沒有其他的生機,縱使無法,也要將小白與火兒找到。
但當陸拾叁出了千雪閣之後,看到的卻是鍾道子立在一堆廢墟之前,那往日巍峨又帶著濃厚的古樸氣息的往生殿已經徹底的淪為廢墟,就連它周圍的草木花草都凋零枯落,更不見那一汪的弱水。
陸拾叁詫異的奔走而至,在那一瞬間心中也掠過了一片的荒蕪,猶如眼前的往生殿,瞬間軟了腿腳“怎麽會這般?師姐她……”是否要將過往她所呆過的地方全都帶走,不留下一分的寄托?但這樣的話怎麽也說不出口
鍾道子的麵色也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仿佛一切又回到了她跳下鳳凰台的時候,束手無此。
但鍾道子終究不是束手就縛之輩,麵色雖凝重卻不似陸拾叁這般放棄了所有了的希望,相反的看著眼前的這座往生殿在他的麵前一點點失去生機,心中還存有一分的希望“去看看的鳳羽山如何了?可是如這裏一般?”
陸拾叁茫然的沉浸在傷痛中沒有動,氣的鍾道子一把將他抓起,吼道“老子讓你去鳳羽山你沒聽到?!”
陸拾叁被他吼的一個激靈,這才緩過了神“去鳳羽山做什麽?師姐她已經……師傅的意思是……”
“還不快滾!”
鍾道子毫不客氣的一把將他給仍出去鳳鳴山,看著他連滾帶爬的迅速向著鳳羽山的方向而去,麵上是止不住的憤怒,轉身站在路過千雪閣是,看到立在門口的鬱離子,冷冷的一笑“師兄如今終於如願了,感覺如何?”
……
鳳羽山的陣法禁製在經過那些人的共同努力之後,終於打破了那一直以來的阻礙,進入了多日來夢寐以求的鳳羽山,直奔那紅色的棺槨而去。
這爭搶的人數雖然不多,但大多都是大能之輩,一手陣法禁製用的出神入化,這般你困我阻,能溜上前的反而聊聊無幾,但這並不包括那用符籙破開禁製的白衣男子。
棺槨之前,那一襲白衣襯得那棺槨更加詭異,一人一棺成了這鳳羽山最鮮明的所在。
眾人奮力,終於掙脫了彼此的束縛,想要上前一查究竟,但卻在眾人到達想要觸及時,那棺槨連帶著那白衣男子一失去了蹤影。
眼尖之人看淡的則是那白衣男子在棺槨消失的一瞬間,伸手握住了棺槨的一角,才會連帶著他一起消失的。
眾人一見,心中大驚,顧不得相互阻撓,同仇敵駭的尋找那棺槨與白衣男子的蹤跡,在遍尋不著之後在後知後覺的後悔起來。
……
夢境之中小白抱著白隙爻,感受著她身上不斷流失的溫度,幼小的手掌一直貼在她的後背,為她輸送自己為數不多的真氣,而火兒也明白了白隙爻此時的危機,一雙漆黑的眸子瞪的滾圓,從口中噴出一道道火焰,第一次差點沒將小白給燒死
但這火焰卻對白隙爻無礙,甚至還有一絲絲的幫助,因而小白撤了自己的手,一邊指揮著火兒用火來燒白隙爻,一邊隨時準備著自己替換上去,但無論火兒與小白如何的努力,與白隙爻生命流逝的速度想比都無異於杯水車薪。
火兒與小白心急如焚,眼看著白隙爻身上的生機越來越少,突然變闖進來了一棺一人。
乍一相見,小白在短暫的怔愣之後,帶著一絲欣喜的上前,就那般昂著小腦袋看著男子問道“你是姑姑找來救她的人嗎?”隻是他占得角度乃是最好的防備與攻擊的位子,還保留著對於陌生人的本能的警惕,不敢百分百的相信眼前的這人
在小白的認識裏,夢境隻有白隙爻與火兒兩人能夠自由進出,包括他和之前的陸拾叁想要進出都要經過白隙爻的同意,因而這白衣男子的突然到來,在他看來也是爭得了白隙爻的同意的
而一旁努力噴火的火兒見有人來,卻沒有半分的警惕,對於突然到來的白衣男子非常欣喜,但苦於不能分心,隻是揮動了一下翅膀表示了自己的歡迎
白衣男子顯然也沒有料到自己會看到這幅景象,在微微的詫異之後,默認了小白的說法“你先讓她停下,我看看情況如何”
小白在遲疑的一下之後應了,但還不待他開口,火兒便已經停了下了來,瞪著一雙烏黑的大眼,十分殷切的看著的男子,大有讓他立馬為白隙爻診治的意思
白衣男子對火兒的人性化表現十分的詫異,不自覺的又看了火兒一眼,隻這一眼便讓他嘴角扯出了一抹笑意,喃喃自語了一句“九羽鳳凰,原來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