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九章 意外
千帝門這次出動的人太重,除卻月家和雲家之外還有一個神君和一些千帝門的老人,都是舉重若輕的人物,想著此行的目的,以為是最為輕鬆的事,事前沒有半分的防備,亦沒有留下絲毫的言語。
而這些人的身後都或多或少的牽著一個勢力一個家族,皆因著他們的失蹤而產生了動蕩——數萬年來的門派勢力,內裏關係太過龐雜,扯不清剪不斷。
而這一切提前離去的洛河帝君不知曉,同樣回到四重天的洛秋玄亦不知曉。
洛秋玄在處決了那些與錯均一起的妖精之後,看著被打回原形的莫衷,麵容冷冽,謀深似海。
莫衷的本體是一隻九頭鳥,每一隻鳥頭都是獨一的存在,沒有一隻重複,且每一隻鳥頭所擁有的能力亦不相同,可呼風喚雨亦可飛沙走石,水火共生金木同體,在十大妖王他排名第三,是洛秋玄不可多得助力之一。
但此時的莫衷縱使是恢複了本體的也是奄奄一息,九隻鳥頭微眯垂下,沒有半點鮮活的氣息,哪有從前的神俊威風!
洛秋玄俯身親自為他的做了檢查,手指在他的頸下微微一頓,又再次翻看了他的翅膀腋下,那兩個隱秘的黑點在那漆黑鋥亮的羽毛之中是那般的細不可見,卻在他的手中勾出兩枚細弱毫毛的毫針,漆黑的猶如發絲。
——若是陸拾叁與白隙爻在此定然能夠認出,這兩枚毫針與他們跟隨骨蛇下到那地下溶洞時洞口飄蕩的那些黑色發絲如出一轍,就是那些發絲末端的發梢。
洛秋玄不動聲色的將這兩枚毫針收好,啟唇問道“是千帝門的宋圻安傷的莫衷?”
那跟在洛秋玄身後的大妖,身為莫衷追隨者之一,被他派去調查月惜兒蹤跡的蠻疾,看著這般模樣的莫衷已經紅了眼,同時也毫不掩飾對千帝門眾人的怨恨,就連說出的話都帶了幾分的恨意“回稟帝君,正是千帝門那位被譽為千年難見的第一天才傷了莫衷妖王,隻是那人卑鄙,出手之前用的是偷襲,而且他的修為特別詭異,在與莫衷妖王對戰之時,仿佛能控製莫衷妖王一般,總能讓莫衷妖王的動作慢上半分!”
他接到消息時過去的晚,那時莫衷的動作已經很是緩慢,給人的感覺似是已經到了陌路還在拚死掙紮,可作為熟知他的手下和陪著他征戰過無數場的屬下,當時就看出了他的不對勁,隻可惜,他還為能查明,莫衷就已經被按宋圻安打回了原形,而緊接著,他們這些妖又都被千帝門的那些人製服,捆綁了起來——當然這一切錯均功不可沒!
這也是他怨恨錯均的錯均,覺得千帝門故意找茬的原因,他始終都不相信沒有人看出莫衷的不對勁,更無法原諒那些人的袖手旁觀的縱容!
洛秋玄將莫衷的本體抱在了懷中,手指再次摸向了莫衷的頸下,那漫不經心的動作似乎隻是安撫,半響,洛秋玄麵無表情的轉身看著蠻疾“莫衷所負責的事情由你接手,查明這一切的始末,然後向我匯報”
說罷丟下一塊漆黑令牌給他“從今日起玄清境你可自由出入,你也隻對我一人負責!”
伴隨著他這一句話,蠻疾隻覺自己身上仿佛去掉了一層枷鎖,整個人都輕快了許多,就連大腦也是前所未有的清明。
蠻疾知曉這是洛秋玄給他的莫大的恩惠,讓他越過了妖王成為如璃瑾妖尊一般特殊的存在,隻是這般的榮耀卻是因著莫衷的受傷!
蠻疾心中既有心酸也有激動,但終究是悲痛占了上風,讓他沉重的應了,感激洛秋玄的提拔與信任。
洛秋玄帶著莫衷離開了,另點了一妖從旁協助蠻疾,處理後續的事情,又給那些個受傷的大妖留下了足夠的丹藥,而那些已經逝去的大妖們卻再也回不來。
玄清境前,洛秋玄看著已經封閉了通道和身邊執意掙紮著跪下領罰的大妖們,不辨悲喜。
長久的沉默使得這幾隻大妖更加忐忑難安,他們都是被洛秋玄精挑細選來守衛玄清境的,這種莫大的榮耀,他們卻沒有守住玄清境,甚至沒有守護好玄清境中的萬垚,讓他慘遭傷害。
如今萬垚生死不明,玄清境內的七大妖中出去出去采買的梅幻,其他幾妖不知生死,他們縱使被傷也難辭其咎,更加愧對洛秋玄的提拔。
愧疚將他們填滿,讓那一張張原本意氣風發堅毅的容顏變得灰敗不已,頭垂了很低,仿佛要埋進自己的身體裏,卻又將身子跪的筆直,縱使到今時今日也沒埋沒了他們的風骨!
這便是洛秋玄欣賞他們的原因,在絕對的忠誠之下也絕對的驕傲真實。
許久之後,久的他們都快要成為一尊尊雕像,洛秋玄才終於移動了腳步,眼眸半瞌“萬垚就是在這裏被傷的嗎?”
典隱啞了嗓子,哽咽道“是。當時大哥聽聞洛……千帝門的人前來鬧事,囑咐我等不要離開,可那些月家的人突然闖進玄清境,我不放心大哥,才會與那月詞一邊纏鬥一邊出了玄清境,沒有想到,看到的竟是……”
他哽咽著有些說不下去,萬垚最後的決絕,那看著他的最後一眼讓他一想起就痛的難以自拔,那裏麵有對他的責怪,責怪他的不聽話——雖然他並不知曉這一切的真正緣由!
洛秋玄抿緊了唇,手指依舊停頓在莫衷的九頭之下的頸部,似是因著他這話加重了力道,讓那光潔的羽毛塌陷了一塊,許久他才緩慢的開口“之前他可有什麽不對?在千帝門眾人來之前”
典隱忍著心中的悲痛,微微怔了怔,卻依舊依言仔細的回想了下,眉頭凝在一起,微微搖頭“沒有,大哥一直都很正常,更不曾說過什麽,哦,對了,大哥曾在半個多月前突然要找帝尊,想要將您從閉關中喚醒,還是我勸的大哥,大哥才在會後隻穿了訊息給您”
說到這裏典隱猛然一怔,後知後覺的察覺事情的不對——是什麽事能讓萬垚失了分寸連閉關的洛秋玄想要驚擾?平時他都是那般小心翼翼的護著洛秋玄,特別是在洛秋玄閉關時,恨不得自己親自為其守護,又怎麽會在明知曉洛秋玄的閉關時去打擾他。
但隨之他懷疑的目光看到麵色陰沉的洛秋玄時,又是一個激靈,一個念頭在他心中閃過:是否萬垚本就知曉洛秋玄並未閉關,才會想要將他“喚醒”?這般他是不是辦錯了事,不該去阻攔萬垚?
典隱的心中沉重了起來,總覺得那幾日的萬垚有事情隱瞞著他,而他卻疏忽的沒有發現他的異常,還阻止了他的去尋找的洛秋玄。這一刻的幾乎也要被心中的後悔愧疚淹沒,胸膛裏的那口氣,沉濁的吞吐不去。
洛秋玄微微一僵,微微抬頭看著漂浮在半空的玄清境,一切都串聯了起來,到底是他的晚歸導致了萬垚的悲劇,那一片葉,名為落,是落幕亦是遺漏,提醒著他遺漏下的東西。
但那到底又是什麽?!
洛秋玄嗓子亦是慢慢變得幹澀了起來,厚重的猶如千鈞重的大門,許久都打開不了,唯有無盡的沉默在空氣中飄散,卻始終無法抹滅那人哪怕在生命的最後也在替他著想的事實。
然而有些事情終究還要問清,才不枉他的心思——沒有比他更希望洛秋玄與洛河能夠父子和睦,他所有的一切都是站在洛秋玄的角度去做的,知曉怎樣才是對他更好,亦明白那被他隱藏極深卻又極度渴望的父子親情,恨越深,念越切,那是他心底的魔,亦是他的救贖。
這樣的萬垚又怎麽會讓自己傷在洛河手中,幽禁了月家的那些子弟?
舊的迷糊還未散去,新的又來,那一雙無形的大手,終究還是被人窺見了端倪,讓他的警覺了起來。
萬垚這般決絕是否意味著千帝門的不可信?想要讓他遠離?而遠離又有什麽比敵對更讓人放心?但是這樣的代價他承受不起!
洛秋玄以玄天鏡和神族血脈重新開啟了玄清境,卻不許他們進入,留下典隱與一眾大妖麵麵相覷,繼而麵色一白“帝尊是要將我們放逐嗎?”
放逐看似很輕卻是最重的懲罰,也許窮其一生都再無回來的可能,被同類所排斥,被他人所不容!
但無人能猜透洛秋玄此時的想法,也無法揣摩他的心意,頹敗的垂著頭,卻始終生不起求饒的念頭,錯在他們,無臉可求,失在他們,罪不可恕!
玄清境內屋舍無恙,花木盡毀,那些打鬥的痕跡就那般赤裸裸的呈現在洛秋玄的麵前,就連那些因著玄清境被關,而被玄清之氣自動封凍住的月家人與那留守在玄清境內的六隻大妖也清清楚楚的出現在了他的麵前。
那些姿勢不一的打鬥招式就那般被封,就連身上的傷口和那流出的鮮血也一起被凍,能夠清楚的看到這些人麵上的表情和眼眸中那小小的倒影。
然而洛秋玄的目光在微微一頓之後,沒有半點的波瀾,就那般徑直的從他們身邊走過,沒有本分的停留,最終停在了萬垚居住之所——清輝殿。
殿內裝飾依舊,整齊簡潔,沒有本分的累贅,符合他一貫的作風,桌案茶幾一一排列,沒有絲毫的淩亂,恍惚之中還能看到那個一心為他的男子坐在桌案後奮筆疾書的模樣,亦能想到那人在看到他時平靜的詢問何事的模樣,從來他都不曾將他看作是要敬畏又遙不可及的君主,而是他的小輩,一個可以在他的麵前耍賴撒嬌的小輩。
臨走前的那一幕又再次出現的眼前,那時的萬垚看著他目光深邃而又凝重,勸誡他萬事不可莽撞,亦擔心他所修煉的弑天訣能否找到解決的途徑。
萬垚在沉吟之後,最終帶著深沉的歎息,幾乎都用了祈求的語氣,勸他道“若是她真的有方法,你也莫要拉不下麵子,你說她欠你的,總歸是要還的,這便當做是她給的利息吧!”
信合那個大嘴巴在萬垚的麵前總是不能守住秘密,隨隨便便就能將他揭的底朝天,而洛秋玄在他說這些話時才知曉原來自己的一切他都知曉,隻是不說罷了,若非是他察覺到了陰謀,若非是水南山親自找過他,他亦不會強迫他做自己不願做的事,哪怕是為了他好!
但終究心底的擔心超過了一切,在讓他試探著說出了這樣的一句話,當時的他並不曾給過他明確的答案,沉默已經慢慢成了他最好的回答,但麵對他眸中的殷切,他最終沒能說出反對的話,隻是模棱兩可的嗯了一聲,但隻這一聲也讓如釋重負般的鬆了口氣
那時他還玩笑的寬慰他說“再怎麽樣我都有了孩子,不會置自己不顧,萬叔安心!”
萬垚亦是笑著接了句“就是,以後小帝姬若是回來,萬叔幫你帶,絕不會讓她委屈了!”
可是他卻沒有等到火兒的回來,亦不曾見過火兒的模樣,臨走之時萬垚曾問他要過火兒的畫像,他當時傲嬌的沒給,他說“早晚都要回來給萬叔看的,提前看到了反而沒了驚喜!”
萬垚嗬嗬大笑說等著他的驚喜!
可驚喜與意外相比終究還是意外來的更為突然!
洛秋玄的眼眶驟然一紅,喉結幾次滾動,卻發不出一個音節,眼中似有晶瑩閃過,卻又在眨眼之間消失不見。
手指在金絲楠木的書桌上輕輕點過,仔細看著桌上的一切,沒有發現絲毫的異樣,然而依著他對萬垚的了解,又怎麽會不給他留下一絲一毫的線索,就那般為他做了決定?
私下查看,終於讓他一本古書中看到了蛛絲馬跡,但也隻是一株栩栩如生的沁火蓮,被一片墨色的蓮花淹沒,一角露出,猶如窺探到了世間的繁華,灼灼其妖!
旁邊一注:蓮之夭夭,灼灼其華,九蕊相輔,融天地九合,不亂其心,鑄地之一脈,冥冥相通,露華深重!
洛秋玄整個人一僵,懷中的九頭鳥從他懷中跌落,又被他很快的撈起,手指劃破它的頸部,一個細小的鐵片從中滑落,在楠木桌上發出一聲輕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