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五章 娘親
白隙爻不知曉他人是如何造物的,但是她能徒手造出這些殿宇樓閣是得益於她的夢道之術,以及夢境中的一切,再借以外物方可成,隻是這般造出來的東西,雖然也與她有些聯係,卻不及在夢境之中感受的那麽清晰,且隨心所欲。
白隙爻將那些鬼穀弟子安頓好之後,進入了夢境之中。小白與火兒仍在沉睡之中,隻是當白隙爻著沉睡的火兒,總感覺她看到的不是一隻鳳凰,而是一個幼小的孩童,那白骨為她融魂的一幕,白隙爻還記得一清二楚,那時的心境也清楚的記在腦海時,而那種奇怪的感覺也在她的心底越演越盛。
白隙爻伸手摸了摸她光滑的羽毛,火紅的顏色與她失去鳳凰之身時所見到的一模一樣,那一聲聲淒厲的猶在耳邊,還有那人冷峻的模樣。
白隙爻微微有些失神,手低滑潤的感覺還在,腦中卻不期然的想到極淵之海時那人在自己耳邊所說的每一句話,而那一句孩子,不期然的躍上心頭,如何也揮之不去
白隙爻的手一頓,看著火兒的目光便複雜了起來,最後輕輕一歎,麒麟與鳳凰融合成了現在的火兒,是否她也可以自欺欺人的認為她便是自己與洛秋玄的孩子?以後待得她化了形……
白隙爻的心裏突然有些酸脹,大約她是無法見到她化形後的模樣了,隻是不知洛秋玄要何時來將她接走,還有千鶴口中所說的他的“病”,白隙爻不知這病的起因,症狀,卻從千鶴那隻言片語中明白,這病怕是不好治!
而她的醫術又有限,鍾道子所言她這裏有根治的法門,怕不是指她的醫術或是其他,而是她這裏有某一種東西是洛秋玄需要的,但會是什麽呢?別人沒有而她有的?
白隙爻思索半天,都未想出個所以然,她這裏除了那些古籍與夢境外也沒有什麽東西是他人能看的上的!且之前相遇時,那人連半字都未提起,怕是並不想承她這個情、再與她扯上關係!
白隙爻微微抬頭,讓人看不清她心中所想,卻又被那一團凝而不散的五色光刺痛了雙眸,抿緊了唇,半響才緩緩起身。
白隙爻此時所處是從白氏鏢行拘來的房舍,置於桃林之前,後又綿綿不絕的桃花,前有果木溪流,花草無數,遠處一抹赤紅,橫插在那寬闊的水流之上,將那原本清澈的水流映的赤紅一片,水底深處,冰淩之後,是那陰陽相交的泉水,生出陰陽之氣,透過那層阻礙回蕩在那寬闊的水流之中,滋養著水流兩側的花草樹木,就連那之前被那太極玄天蟒毀壞掉的癡願花,也長的格外茂盛嬌豔。
近處青翠欲滴,依然是那巍峨如仙境的鳳羽山,隻是那裏的木屋被毀,清流四散,再不複之前的模樣,就連這灼灼的桃花林也被她移了出來,偏執一隅。
但夢境中的鳳羽山終究是特殊的,那股飄渺的氤氳之氣猶如仙氣一般將它籠罩,吸引著那些草木精華,凝聚著夢境中那為數不多的靈氣。
四周草木聚集,綿延不絕,連接著這夢境中的所有的一切,萬物以它為中心,四散開來,比之那綿延不絕的十萬大山還要闊氣馥鬱。
更遠處那以不是人的目光所能及,那淪落一角,能趁人不備自己挖出一個池塘供自己藏身的沁火蓮,已將自己的枝葉鋪滿整個池塘,青翠之中透出一絲火紅的光亮,深藏在池水之中,扒拉出一支支漆黑的植莖馱著一個個尚未開放的荷包,散發出黑色的光芒。
天空之上彩雲如蝶,蒙上一層輕靈之氣,那不服管教的木之靈終究拗不過這片天地,自己與之相融。
夢境之中最為壯闊的不是這些,反而是那一根根蔓藤,攀著夢境的一側,將根莖死死的往下紮,仿佛要將夢境穿透,又將深長了,蔓藤想要將這片天捅破,最終卻是被這天地禁錮,形成一道波瀾壯闊的綠色屏障,猶如從天空中傾瀉而下的瀑布,震撼心靈。
卻未見那根筋與蔓藤在無限延伸之中,已被這片天地煉化融為一體,從而導致這些原本能夠被斬斷的蔓藤堅固異常,比之那朽木還要硬上三分。
暖風和煦,不見外界酷寒,而那在所有人無知覺中被她拘來的紅衣男子,就那般躺在半空之中,五彩光芒之下。
白隙爻透過窗欞看著那團光芒,心中窒悶,又低頭看了看沉睡中的一人一風,緩緩起身向門外走去,隻是她的腳步尚未邁出門檻便聽到一聲嚶嚀,那軟糯的聲音,聽得她差點落淚“娘親……”
白隙爻的身子一僵,猛地回轉身體,但入目所見仍是之前那般模樣,無論是火兒還是小白都安靜的猶如熟睡的嬰兒,房屋之內除卻他們再無一人。
白隙爻有些茫然,那一個軟糯細小的女音是誰發出的?陌生的,卻又帶著難以割舍的依戀,聽得她心中酸澀又窒悶,還有隱隱的喜悅之情,讓她的整顆心都軟的一塌糊塗。
白隙爻看了一圈,最終走向了火兒,看著她熟睡的模樣,微微上前,輕聲喚了句“火兒?”
可回答她的卻隻有微弱的呼吸,無論她是如何查看所看到的都是一隻火紅的鳳凰,沒有半點人的影子。白隙爻微微搖頭,以為是因著自己之前的那個念頭而滋生出來的臆想,默了片刻又再次起身,這次她走的緩慢,仔細聆聽著四周的聲音,隻是直到她走出房門,除卻火兒與小白的呼吸聲依舊沒有聽到其他的聲音。
白隙爻微微一歎,或許是自己魔怔了,怎麽會有人喊她娘親呢!
白隙爻這次再無遲疑,走出了房門,起身飛至半空,看著那團五色的光芒,這裏便是沈黎一的全部。那一瞬的炸裂,終究是將那個話語不多又處處維護的她的男子閑散不見。
而他身邊的紅衣男子,白隙爻在他眉心一點,那些關於沈黎一的記憶洶湧而出,那份複雜而又濃烈的情感衝擊著她的心靈,那初遇時冷淡的話語和那陰鷙的麵孔成了他心頭最暖的光。
沈黎一對著已經辨不清人獸的他說“我是沈黎一,從此你跟著我!”
在他的身後是一片猩紅的血和包裹在黑衣裏的人,那一絲絲往外冒的黑氣和漫天的血成為了他的背景,將他的身子襯得越發的頎長挺拔,那冷峻的帶著陰鷙的麵容上沒有絲毫的表情,傾世而獨立,蓋過了世間的一切,讓那原本發狂的人逐漸冷靜了下來,直直的看著他,沒有言語,又或是他已經忘記了什麽是言語。
從這一日起,在世人的眼中便多了這一對奇葩的存在,黑如墨冷峻的男子無論走到哪裏身後都會跟著一個絕美的紅衣男子,那妖嬈的容顏總是勾起世人的注意,再加上那殷紅的衣裳,所過之處處處皆景,也處處皆驚!
總有些不怕死的或是別有用心的找他們的麻煩,卻又都被他們殘忍的手段毫不留情的反殺取魂,五色幡中冤魂越來越多,鬼氣越來越戾,仿佛要掙脫那塊帆布,吞噬世間的一切。
但這兩人卻無所覺,一人出手,一人必定相幫,那剩餘的材器寶物被兩人瓜分,興濃時對酒而歌,卻每每都是那紅衣妖嬈的男子玩的像個孩子,而他卻總是在一旁默默的看著,偶爾勾起的嘴角,也掩飾不住他心底濃稠的心事和透骨的哀傷
他們行事越來越狠辣,所拘魂魄也越來越多,鬼穀稱之為鬼字,對於世間的魂魄的煉化與控製自然有自己獨特的一套。白隙爻看著沈黎一是如何將那些人的修為煉化為己用、魂魄歸於鬼幡,再被其中的厲鬼吞噬煉化,隻是短短的幾年時間,他的修為已經暴漲。
這是他這般從捷徑得來的東西,終究不是他自己的,隨著他修為的增加和殺戮的增多,讓他本是沉寂冷漠的性子越來越暴躁起來,甚至在難以控製之時屠戮了一方城池,而他身後跟著的那人卻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沉靜,看著他的明光也越來清明,直到有一天他握住他沾滿鮮血的手,注視他猩紅的目子一字一句道“我自認為魔,世人皆稱我一聲魔君,你這般搶我的食物,是否有些過了!”
那雙猩紅的目子沒有因著他的話而沉靜下來,反而是閃爍著嗜血的光芒,吐出一句“擋我者死!”
是生是死沈黎一早已不在乎,他所在乎的隻是大仇如何得報,那些劊子手要用什麽來祭才能償還他的血海深仇,這仇已蒙蔽了他的雙眼,就連當初白淺夜拉著他的手說出的那句“你哥哥”的提示也忘得一幹二淨,又或者不是忘了,隻是不想再一個親人在他麵前香消玉殞,那種失去親人的痛他已承受到了極致!
兩人動手,一人顧忌一人瘋魔,輸贏早已注定,但前提是另一人不會因著輸也變得瘋魔,而同是瘋魔相差無幾的兩個人又注定了兩敗俱傷。
隻是這傷卻傷的並不是時候,這兩人對待那些個挑釁的人從未手軟,而那些得罪過他們的人也早已命歸黃泉,不,更確切的說歸的不是黃泉而是沈黎一!
有人傷,有人死,有人殺人,自然便會有人報複複仇,那些被他們殺死的人已經不計其數,找不到姓名足跡,而那些人的親友卻在暗處時時想要報仇,還有……白隙爻所不能理解的那些人魔教的自己人,對著陌涯下手從未有過絲毫的猶豫和手軟。
他們兩敗俱傷便給了這些人可趁之機,四麵被圍,生死之戰後,看著彼此的狼狽兩人相視一笑,終於回歸了常態,紅衣的陌涯勾著邪魅的笑,就連那微微上挑的眼角都生出一股妖媚的氣息來,勾的人心癢癢的,吐出的話語又帶著三分笑意七分調侃“本君陌涯,沈少主別來無恙!”
明明是已經相熟的兩個人,這般介紹總帶了了幾分親昵的信賴,和一絲無以名狀的情感,隻是那時兩人皆不知,甚至那另一個還冷漠無情的回了句“既然已經好了,便就此別過,日後若再見便是你還債之日!”
這般無情又明顯帶著別有用心的話,讓剛剛恢複清明的陌涯怔了怔,繼而有些惱怒的哼了一聲“沈少主這話本君記下了,隻是他日若是本君還了這債,沈少主莫要再挾恩以報的好!”
沈黎一那冷漠的臉上沒有半點的起伏,轉身亦沒有絲毫的停留或是不舍,隻氣的這個本是高傲邪氣的男子耳眼冒火,卻又因著習慣使然,別扭的在那人身後跟了許久。
藏在暗處的日子並不如意,惱怒而又委屈,最後憤憤然的轉身,又再次成了那高高在上,狠辣的被人人懼怕的魔君陌涯。
他的回歸在魔教掀起了一場血風腥雨,那踏血而過的身姿,挺拔的猶如地獄使者,眼眸回轉,邪魅的令人心神劇顫,偶爾揚起的風情,卻又令萬物失色。
可終究他再想恢複如從前,也抹不去了心底那個挺拔的影子,眼眸流轉,總是似有若無的關心著他的一切,還傲嬌的吩咐這那些他一手培育出來的,讓人聞之色變的魔軍道“恩未報,人能不死!若是人出事,傳出去了,豈非怪本君太過無能,連自己的恩人都保護不了,又或是賴了這恩情!”
恩情若報世間有千萬中,偏偏他一邊嫌棄恩人太弱幫忙出手,一邊又調戲著說些似有若無的話,最後也不知是撩撥了他人還是自己,總之那莫名的占有欲越來越強,護短的情節也越來越嚴。最終在他得知沈黎一要攻打慕家堡時主動提出自己出手來還他恩情,卻又在最後因著那他猜不透的交易承諾,留了慕嫚雲一命!
看著慕嫚雲化作男子離開的身影,白隙爻的手指一痛,整個身子也僵硬了起來——手指的痛是因著那本是躺著昏迷的男子突然醒來被震開的痛,身子的僵硬卻是因著男子的那句雌雄同體和從他的眼中看到的那些隱秘的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