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上窮碧落下黃泉
北荒之地,冰雪千裏,凝結成川,在這一片藍與白的世界裏,一切都幹淨純粹的沒有天際,冰川之下那被陣法禁製包裹著一座山穀自成一片天地——暖陽如春,大片藍色的竹子隨風擺動,發出沙沙的響聲,其內珍花異草數不勝數,各種名貴藥材隨處可見。
竹子一側是一個碩大的瀑布奔流而下,發出陣陣轟鳴聲,瀑布的一側有青鬆涼亭,另有幾株連翹開的甚是嬌豔,花下幾隻白鶴優雅的踱步。此時涼亭內兩個俊美的男子煮茶對飲,一派悠閑,其中一人正是被稱作信合的男子,隻見他將手中的杯子輕輕一放,撫了撫衣袖道“你說這麒麟和鳳凰之身是否是那楚天易與聶火淵的轉世神魂?那些個自詡為神的家夥會不會利用這個複活?”
在他對麵的男子斜睨了他一眼,輕笑一聲“複活?那你說父神能否複活?”
信合白了他一眼“父神那時羽化,形神俱滅,能一樣嗎?”
男子優雅的為他舔了一杯茶水,反問道“難道那些個所謂的神就不是神魂俱滅了?轉生之道?也要這世間有足夠的靈氣運轉才行”
信合抿了抿唇“凡事總有意外,你也別說的太多絕對,就如傾絕,誰也料不到她的神族血脈會覺醒,更料不到,她會為了帝君傷逝”
男子握著水杯的手微微一頓,眼中的狠厲一閃而逝,嘲諷道“帝君?他算哪門子的帝君?我神霄閣可從未承認過!這四海八荒恐怕也就你千帝門一家認的吧,仙界崩塌這麽久了,還弄些個神君仙君,也不害臊!”
信合被他這毫不客氣的話噎的麵色一紅,瞪著一雙挑花眼道“水南山,你說話客氣點,賴好我也是個的神君”
“你在乎?”顯然對麵的水南山並不給他這個麵子,對他所說的上古神族一脈的轉世覺醒也不甚在意,瞅著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眼眸之中帶了一絲鄙夷“不過是些傳承的小把戲,也值得你專門跑一趟?當年的那一劍不隻是讓仙界崩塌,更是斷了這世間的輪回,那人拚盡了一生修為,才有了如今的修真界,你以為憑借那人聰慧縝密會讓他們鑽了空子?”
信合被他說的有些啞然,輕歎一聲“如今這世道,修者不過千五之命,終歸還是有心不甘者想要重鑄那三十六重天,得天道,得長生。就連帝君也不例外,或許,說了你會不信,帝君這些年又是養妖花又是築冥界扶持禦思雲家的禦魂之術,皆是為了那所謂的轉世重生”
水南山的手指劃過碧清的茶水,一點漪擴散開來,猶如他此時的心境,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這是失去了才知曉可貴?扶持雲家,簡直不知所謂!”
信合的心頭也隱隱有些擔憂,嬉笑的俊臉上有幾分凝重“帝君有意讓雲家的人接手四重天,小北淵再不回來,隻怕玄清境會第一個被帝君給收了”
水南山漠然了喝了口茶水,散漫道“那又如何?不是還有我神霄閣嗎?我看誰人動得了他!”
信合被他這話憋的有些氣不順,瞪著眼睛看他,有些惱道“那能一樣?四重天和玄清境是傾絕留給他的,豈容他人染指!”
水南山微微閉合著眼眸,手指在石桌上輕輕的敲打了片刻“當年他一怒之下遠走中土,連你我都斷絕了聯係,你覺得他回來的可能有多大?他恨得不隻是洛河,還有我們這些袖手旁觀者!”
信合一下子啞了聲,眸光放向遠方,那一排排的藍色竹子中仿佛有個稚嫩的身影嬉笑奔跑,十一年了,那個倔強的少年已經離開了這麽久!十一個歲月對於他們這些個上了年歲的修道者來說不過是閉個小關的時間,彈指即過,可對於思念的人來說卻已是漫長的歲月!信合推了杯盞起身,半響才道“忘川真人還沒回來嗎?”
水南山拂了拂杯中的茶末“嗯”了一聲“師傅他老人家行蹤詭秘,想見他一麵不容易,好像自從北淵離開後他也就回來過兩次,還是從未露麵的,如今我們也不知該去哪裏尋他”
信合有些失望的垂下眼瞼,水南山又道“前些日子那九天玄鳥與那腐龍皆在中土現身,那些個讖言是要應驗了嗎?”
“應不應驗我不知曉,不過我觀這天象隻怕是會有一場劫與罰”信合道“不過這讖言應驗與否與我們又有何關係?”壽命的千五之數也不過是對常人而言,而於他們不過是個笑話——隻要修為足夠這壽命自然會增加,找些個虛偽的借口,也隻有那些無知的人才會對那重鑄之法癡念不忘!
水南山同樣輕笑不語,信合的思緒飄遠,於轉世重生和神魂覺醒一事仍是有些不放心,卻也未再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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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穀之中,白隙爻每日除了修煉就是塗抹洛秋玄不知從哪裏找來的藥草,雖然身上疤痕未去卻也淡上許多。日月更替,山中的歲月總是流逝的迅速,轉眼已兩月有餘,這一日,白隙爻吃過午飯,看著天空上灼灼的日光,終於決定了離開。
洛秋玄得知她的決定時隻緊緊看了她一眼,問了句“決定了?”
她點頭,模樣依然是冷冷淡淡的
洛秋玄默默的喝了一口酒,轉身帶路“好,之前我們來這裏是誤踩了他人留下的傳送陣,陣法是單向存在,我們若出去隻能另辟蹊徑。而如今的十萬大山怕是已是腐霧彌漫,縱使有路我們也不能走”
白隙爻微微抬眸,仿若能透過層層樹木看到那被腐霧籠罩的山澗,此時陽光四射,透過樹葉灑向地麵,將萬物都鍍上了一層夢幻的金,可這樣的光芒能否穿透那看似稀薄的霧靄?
洛秋玄回身站在她三米遠的距離,目光瞬也不瞬的看著她“那裏此時怕是寸草不生的荒蕪之地,與五年前的鳳羽山一般無二——滿山的青翠頃刻化為虛無!”隻可惜她頭戴紗笠,內有浮紗照麵,讓人看不到她的容顏,更不知她聽聞此話時的神態情緒,洛秋玄眉頭微微一擰,撇開眼,輕輕一歎,似有無限的感慨惋惜又帶著淡淡的無可奈何和微不可查的落寞之意
白隙爻身子一僵,鳳羽山終是她的任性才會有了今日的荒蕪頹垣,而這次十萬大山中的腐霧亦是與自己脫不了幹係,她垂下眼眸不敢再看。洛秋玄走近牽了她的手,上麵還有凹凸不平的疤痕,握在手中微微有些硌手,他握緊這隻滿是傷痕的手不讓它的主人將其收回,也不管她有些僵硬的身子兀自說著“前麵的路凶險難料,我們需步步小心,若是再出了什麽意外分開,怕是我們誰也走不出去”
奈何白隙爻打定了主意不與他糾葛,終究還是掙脫出來“我會跟緊你的”
“你怕我,為何?”
“男女……”白隙爻本想說男女授受不親,才吐出兩個字就無法再說下去,畢竟是自己說過不在意,這些日子他又日日為她換藥,所謂的授受不親,於他們而言著實單薄的很
果然,洛秋玄挑眉看她似笑非笑“你當真是矛盾的緊,到底是在意還是不在意?”
白隙爻頓了頓“你我這般若是讓他人看到終究不好”
“我都說了娶你,是你自己不願”洛秋玄看著他,眉目沉沉笑不達眼底,語氣卻頗有幾分調侃之意“再說這裏隻有你我二人又怎會被他人看見?”
“你是麒麟之身,日後自然是要娶千雪的,你這話不覺得過了嗎?再說我也不要他人的憐憫”這話她說的雖是語氣平平,被斬情絲包裹的心卻被勒的發疼,仿佛有些不是自己的,但她依然淡漠疏遠的道“救命之恩,縱使上窮碧落下黃泉我也定會報答,但這樣的話還是莫要說!”
“上窮碧落下黃泉”洛秋玄喃喃重複一句,忽而笑了笑“我不過是試你一試,你不必如此認真,此事我日後不提便是”
說完領先一步走了,白隙爻看著他的背影不知為何心底空落落的,竟不知如何作答,默默的跟在他的身後,順著穀中小道往外走去,走出大約七八裏便是一片偌大的清流,水邊布滿紅豔豔的癡願花,陽光灑下水波溢金,襯得花色甚是嬌豔動人
“我們想要出去隻能穿過這一片海域,別無他路”洛秋玄看著這一望無際的清流,緩緩道“我之前試過這裏飛行之術不可用,咱們得自己造個木筏”
“這裏被人下了禁製陣法”白隙爻伸手探了探水流,卻是不妨被一股吸力拉扯險些被吸入水中,幸而洛秋玄發及時將她拉住這才幸免,白隙爻望著這水有些驚疑不定“這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