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無所依
冷軒院共有三座山峰,主峰是易天峰是掌門玉山真人所居;穹雲峰較為寒冷荒僻,隻有犯了錯的人才會被罰至此;而司藥齋所在的石梅峰乃是梅花種類極多開的最豔的一座山峰,因山頂有一株石雕的梅花樹而得名,這三座峰頭成品字形,石梅與穹雲相連在前,易天峰佇立於二者之間微微靠後,三座山峰底部是一處平整的院落便是冷軒院,冷軒院占地極廣,不下萬頃,在院內的東南方有一處平緩的山頭建有三層小樓便是玉虛子的閱覽閣。
冷軒院本就是開放式的修道之地,雖有內門外門之說但管製的並不嚴明,除了一些不世出的長者居住在山峰之上餘著不管是門內弟子還是外門弟子皆在冷軒院修煉,但也有些內門弟子為圖清淨不願下山者便在這些個山峰上修煉,比如善與的那位師兄柳曳華。而冷寧翔卻是因為日後要接替掌門之位從小便與那些個門外弟子廝混曆練,最苦的是這個名叫善與的小丫頭,性子好動卻不許她與外門弟子接觸,更是不許她下山行走,終日隻在這三座山峰中往來時日久了便覺無趣,因而常常偷跑下山又常常被柳曳華給抓回去。
從石梅峰的司藥齋望去可覽冷軒院全貌,白隙爻看著遠處閱覽閣久久不語,此時她被心中那莫名的感覺牽引想要再次進入閱覽閣,這種感覺猶如火芯子不停地舔舐著她的內心,渴望與急切不停的催促著她,隻是這些年的不爭的心境讓她始終保持著理智。她不明白為何在她受傷之後會有這樣的牽引,更不知曉在她昏迷後曾吞噬了那閱覽閣中的殘魂,隻是那些遊魂讓她知曉兵解之後以殘魂的姿態也能長存這天地間,白隙爻想,若是那些殘魂能以實體之態長存於世間,是否也是一種長生?
白隙爻想到木常青的那一指和那句替代,想到了一個詞,奪舍!隻是奪舍之術太過殘忍被列為歪門邪術,為世人所不容,就連鬼穀與魔宗對此術亦是多有抵觸,更遑論其他!再說奪舍之術殘缺,於奪舍者亦是一種傷害——雖能續命卻不能嫁接道法修為,一切歸無,需重修,若是奪舍之身資質太差終其一生也隻能做一個普通人,縱使是天資聰穎者重修之時也比常人難上許多,天地法則,自有一股力量將其牽製。
奪舍之術躍上心頭,指間繚繞的是一股若有似無力量,還未來的及感應便已消失不見。白隙爻輕歎,修為幾乎盡失,做什麽都有些力不從心!
善與見她看著遠處發呆,拿了件雪白的裘衣給她披上“師傅說姐姐雖然現在無事,可修為也不複之前的十之一二,比平常人還要弱上幾分,可要好好注意休息保暖,不能在外呆太久,”
白隙爻在司藥齋的這些日子,善與提低最多的便是柳曳華與冷寧翔二人,然後是這石梅峰上的趣事,善與每每說起都是興致盎然帶著些許的得意,有時也會懊惱暗罵幾聲,但白隙爻聽得出她與柳曳華二人的關係極好。
白隙爻看她嘟著嘴責怪的模樣甚是可愛,順從的讓她給自己係好披風“謝謝”
“姐姐無需跟我客氣,不過,姐姐,過兩日就是上元節了,我帶你去看花燈可好?”善與一臉期待的看著她
白隙爻想到她之前說的話,略一猶豫點頭“好”
善與歡喜雀躍,抱著她“太好了,太好了,我就知道姐姐會答應的”說著放開她美美的轉了一圈,看到不遠處的柳曳華,蹦跳著跑過去“師兄師兄,姐姐答應了陪我去看花燈了”
柳曳華寵溺的揉揉她的秀發“就知道你會把主意打到別人身上,這事就算我同意,師傅也不一定同意”
“才不會呢,我是帶姐姐去散心!她可是為了幫玉虛爺爺才變成這樣的,這點師傅不會不同意的”
“就你鬼機靈!”柳曳華點了點她的額頭頗有些無奈,可也算是認可了她的說法。其實說白了即使沒有白隙爻她也會想方設法的自己去,哪次不是自己被她磨得沒法了偷偷跟去或帶她去的!“師傅那裏我去說,不過這次可說好了不能再像往年般那麽胡鬧,寧翔前兩天傳來消息說是鬼穀與魔教有些一動,怕是平靜了數百年的修真界又要動蕩了”
“知曉了,知曉了,師兄最好了,善與一定乖乖的!”善與笑嘻嘻的道
柳曳華看著了眼掛在自己身上的善與無奈的笑笑,眸光轉向白隙爻時微微點頭,漆黑的眸子似有流彩滑出,帶著幾分探究的光芒
曆來元宵佳節都是人們團聚玩耍的好日子,天上皓月高懸民間彩燈萬盞,從十四日晚間開始至十七日早間才落燈,通宵達旦,熱鬧非凡!
善與幫白隙爻戴好麵巾紗笠這才拉著她與柳曳華下山,一路之上燃放燈火、猜燈謎、吃元宵的人絡繹不絕好不熱鬧。白隙爻對其他無感,唯獨對些小吃玩偶比較好奇在意,見到的總要問上一句,或是細細端倪,善與看的奇怪,拿過她手中的一個糖人問道“姐姐你喜歡這些東西啊?”
“千雪喜歡,我學了做給她吃”她答的極是理所當然,仿佛本應如此
善與聽得有些吃味“姐姐對那位千雪姐姐那麽好,我也要,姐姐也要做給我吃”
“好”白隙爻想也未想就應了,看著善與唇邊蕩起兩個小小的梨渦,她的心情就莫名的好
善與高興的保住她“就知道姐姐最好!”
她莞爾,善與拉著她往河邊跑去,邊跑邊說“姐姐我們放天燈吧,據說這天燈能上達天命,什麽願望都能實現的,靈得很”
柳曳華在後無奈的搖搖頭,走到旁邊的小販旁買了兩盞天燈,善與接過拿了支筆遞與她“姐姐有什麽願望就寫上吧”
白隙爻想也未想落筆“千雪平安喜樂”
善與看著她手中的天燈,有些許惱意的一把扯過,將自己的放在她麵前“這個不算,重新寫過。天燈是要為自己求得?比如是你的修為早點恢複,臉上身上不要留疤什麽的,關於自己的啊,怎麽老想著別人!重寫!”
“千雪不是別人!”她更正著“她是我師妹”
“我不管,你就要為自己寫一個,這麽多天以來除了你口中的千雪,都沒見你為自己做些什麽!”善與態度堅決“姐姐你也忒好了!”
白隙爻一怔這些年她早已習慣了事事以慕千雪為先,倒從未問過自己想要的是什麽,為自己爭些什麽,或許是因為爭過而不得吧!她提著筆久久未落,那麽自己想要的是什麽?師傅的關愛?父母的疼愛?還是……她腦中閃現出洛秋玄那有些桀驁又帶著寵溺的樣子,他嗎?可她還有資格爭嗎?
善與又催了幾遍,她回過神來緩緩落筆“鳳凰於飛,吾之所依”
善與看了哼了一聲“鳳凰鳳凰,一個鳳凰之身弄得翔哥哥剛過完出息就走了,你也癡癡念著,都著了魔似得,真不知道她有什麽好!”說著自己也扯過一個天燈寫了放飛
白隙爻想要解釋,卻不知如何開口,倒是一旁的柳曳華看著她的樣子溫和的笑道“怎麽寧翔才走了一個多月你就想他了?”
“才不是呢,我就是不明白為什麽一沾上鳳凰什麽的就都不是自己了,連一向睿智冷靜的翔哥哥都被罰下山去了”善與氣哼哼的說“姐姐也是如此,她有什麽好!”
“你有多好,她就有多好,你們都一樣”白隙爻很認真的答道“你見到她也會喜歡她的,她也一定會喜歡你的!”
“才不會!”善與嘟著嘴道,卻也沒有再多說什麽,她知曉今日自己有些胡鬧,可她就是見不得白隙爻處處為別人考慮的樣子,仿佛沒有自我
“行了,別耍小孩子脾氣!那邊有人在放河燈你不去看看?那個蓮花燈看起來很特別……”柳曳華笑著打圓場,果然一提有玩的善與童心又起,放飛了天燈拉著白隙爻穿過層層人群跑到河邊,此時河中多是花燈飄蕩,其中一盞碩大的花燈上還放著一個木質人偶,雕刻的栩栩如生美輪美奐,善與看著極為稀奇一邊追著花燈跑“呀,好大的蓮花燈啊,咦?裏麵還有個人偶,誰那麽大膽竟將自己的木偶像放在上麵……不過這人偶還挺漂亮的”說著又頗有些好奇的往前擠了擠,鬆了白隙爻的手,順著水流的方向追著花燈去了,旁邊亦有許多人起哄跟著
柳曳華見她玩的開心不禁莞爾“善與就是孩子心性,她的那些話你別在意”
白隙爻搖頭“她也是好意”
“其實我也有些好奇鳳凰之身到底是何模樣,竟然能讓寧翔做出出格到被罰下山的地步”他笑的如沐春風,可白隙爻卻是聽出他話中的深意,她深知人心是有所偏向的,就像她會毫無保留的偏向慕千雪一樣,他們也有他們要護的人,這事本就沒有對錯,再者鳳凰本就是配麒麟的,冷寧翔的一腔柔情怕是要錯付了。這樣想著忽又想到自己剛才寫下的那八個字,有些後悔,抬首望天隻見滿天的天燈早已找不出哪一盞是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