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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百九十七章 收復熙州

  蔡確,黃履,章直三人組,確實是如今政壇上的新銳。

  廟堂上反對河湟開邊的人實是不少,另一個時空的歷史上因為王安石,王雱父子的主導,開邊一切的壓力都在新黨的身上。

  可當今卻被韓絳接過去,而韓絳下野后,即為樞密副使吳充主導,甚至他為了支持女婿與文彥博,馮京二人也是生出了嫌隙。

  吳充的能量畢竟與王安石相差太多,所以在朝堂上的阻力也是異常的大。

  這時候蔡確三人便站出來為此事發聲,在廟堂輿論上對吳充形成了有力的支持。

  三人之中以蔡確最是精明過人,能言善辯。

  黃履在一旁看著蔡確,當初章越於同窗中對這位蔡師兄十分推舉,如今沒料到二人竟成莫逆。

  蔡確為官擇路上確實有不擇手段的地方,但對章越,黃履,甚至章直都十分照顧,對待朋友是一片赤誠。

  如今朝堂上爭議最大的莫過於征討木征,木征一向對本朝恭順為何造反,是不是章越,王韶二人經略失當呢?

  或者為何一定要奪取河湟呢?

  蔡確在眾官員們閑談時言道:「諸位問我要不要取臨洮,那麼我問諸位,可知西夏欲取否?」

  眾官員道:「未嘗聽聞。」

  一名官員道:「如今夏主年幼稚弱,何談取之?」

  蔡確道:「不錯今日夏主不取,但昔日李諒祚卻欲之。」

  「何以見得?」

  蔡確道:「李諒祚乃非常人,本待用大兵威逼青唐諸羌,欲城武勝軍經略秦鳳路西邊,若非恰會其死,今日夏人早已得逞了。」

  章直道:「我聽聞這李諒祚確實為豪傑,即位之初能誅殺權臣,此非有威斷之主不能為之。而且此人又收納本朝人士,與之出入,起居親厚,實有遠圖。」

  一人道:「李諒祚所收,乃本朝之棄人景詢吧,何足道哉?」

  蔡確道:「昔張元亦是棄人,然而……而與李諒祚謀臨洮城者,正是這景詢。若任由西夏據此地,試問諸位能否安寢?」

  眾官員都是點點頭。

  原來西夏人也有打算要取臨洮,不過因李諒祚死了,此事就此作罷,這反而給宋朝機會。

  一人問道:「難道今日夏國不會來爭嗎?」

  蔡確笑道:「李元昊、李諒祚二人在時尚可一爭,如今則爭不了!」

  蔡確言辭滔滔,雖不能說服眾人,但對於廟堂上的輿論有了一個引導。切不可小看了官場輿論,這對於執政們的決定,也是一個重要參考。

  這日執政們齊舉崇政殿中,閤門通事舍人張守約上殿奏事。

  張守約曾任過秦鳳路都監,當時他管勾蕃部,算是王韶,向寶的前任。官家召他前來便問如何處置木征,以及打下臨洮城的後續。

  說實在官家是委章越經略熙州的,當初得知木征與党項聯兵進犯時,官家還是提心弔膽,屢次命郭逵無論如何要保住渭源堡。

  當官家得知章越,王韶擊敗了木征,甚至連熙州的大本營臨洮城都攻下了,那是大喜過望。

  可是官家等前線確切的捷報時,哪知卻得郭逵彈劾王韶未經請命,擅自攻下臨洮城之奏疏。

  然後就是王韶,高遵裕二將各表其功。

  官家與眾執政們一時也摸不清前線的狀況,到底是當賞還是當罰?

  這張守約是名將,而且鎮守秦鳳路六年,對於邊情最是熟悉,在秦鳳路沒有更進一步的消息,張守約的判斷是一個很重要的參考。

  官家心急如焚,屢召張守約上殿詢問。這是一個月中張守約第三次上殿了,且每次君臣奏對都要在一刻鐘之上。

  這待遇甚至連宰執都自愧不如。

  身材高大的白髮老將張守約抵至金殿上,官家對張守約道:「張卿平身!朕昨日問你章越,王韶是否能了河湟事?你將原話與眾大臣說一番。」

  張守約道:「回稟陛下,昨日陛下咨臣,臣當時道陛下以天威臨之,事無不濟。但木征,董氈素來忠順,陛下實不宜侵攻……」

  朝中大佬一陣沉默,王安石傾向出兵河湟,但並沒有大力支持,而文彥博是傾向不出兵河湟,但因為吳充的緣故,也不積極反對。

  王珪的態度可以忽略。

  殿中對於反對出兵河湟意見最激烈的,要屬於馮京。

  馮京本來態度還算寬和,平日與吳充私交還可以,但他為執政是繼承了岳父富弼的政治遺產。富弼是堅決反對用兵的。

  所以儘管馮京是不願爭的性子,但也必須反對。

  張守約繼續言不可征討的理由,吳充已是出聲道:「陛下,臣看來恰恰相反,木征似安祿山,史思明之輩,望似恭順但承朝廷命令則必難。臣聽聞過去興主,可以容許將領貪贓,卻從未容將領侮慢。若是將帥不可駕御,又如何為我順臣?」

  張守約不敢頂撞吳充,自覺地退到一旁。

  馮京出班道:「陛下,就算木征有所不臣,但征討之事,必由陛下定奪,若臨機不得請示,則為郭逵之重任,如何幾個邊臣竟率性而為之?」

  吳充道:「高遵裕,王韶之前欲取臨洮,當然必先與郭逵通氣。但郭逵又與王韶不和,故而才先斬後奏!」

  馮京道:「可如今奪了臨洮,木征必不肯甘心,勢必力爭,力爭之下又要興兵。朝廷又如何負擔?」

  官家出言曰:「朕看開元號無事,然年年用兵。有天下國家,即用兵亦其常事,但久不用兵,故聞用兵為怪駭。」

  這時候文彥博下場道:「陛下不要忘了韓絳的前車之鑒。」

  王安石道:「韓絳是因為契丹出兵之故,不得不退,否則我軍已取橫山了。」

  吳充也道:「誠如此。豈可因韓絳一舉事不當,便終身不復言兵?」

  馮京道:「這是因為名不正言不順也,兵出無名,事乃不成。朝廷用兵當師出有名。」

  吳充道:「所謂師出有名在於綱紀。朝廷之前對蕃部失於約束,以至於木征雖是河州刺史,但章越在渭源招募生羌,又不侵彼疆境,卻興兵來打,還勾結党項和董氈,此豈是本朝刺史所為?」

  馮京道:「但我聽說木征說辭正是章越侵其疆界,還奪了他的鹽井。」

  官家對此倒是很清楚言道:「鹽井之事,章越與木征有約在先。」

  馮京道:「陛下,木征只是恐章越漸次侵之。」

  ……

  眾人爭了一陣,王安石出來總結道:「道理之爭已是爭了數月,到如今也是無用了。」

  「此事之患在於木征可否掃除,若木征可以掃除,則不為外患,若是木征不服,屢次興兵,那麼攻下臨洮則為敗筆。」

  官家深以為然,其實任何戰爭說到最後,都要從有理沒理到能不能打贏。

  這是成王敗寇的道理,古今不破。

  就算一時能贏,但木征在董氈,党項支持下,一直與宋朝在熙州打個不停,在錢糧不濟下,宋朝就算一直是贏也是輸了。

  章越當初在奏疏里和自己剖析得非常明白了。

  吳充道:「陛下,如今熙州,通遠軍錢糧全由秦鳳路來,但郭逵之前舉王韶侵吞市易錢,甚至私販青鹽,還虛報屯田之數,使人如何能成功。」

  「陛下不如委一員心腹以方面之任,擺脫郭逵之制,如此事可以成功。」

  文彥博道:「可是若是建制,這又要添兵添錢糧。」

  吳充道:「章越,王韶都是得力,須知為山九仞,功虧一簣之理,如今既是設熙州,會州,通遠軍,又何惜錢糧?」

  馮京問道:「若是方面之任,章越,王韶等人又要任幾年,長次久了豈非又成了節度方鎮之制?」

  吳充道:「既要用人,又要疑人,事如何能成?臣請陛下早作斟酌,稍假章越,王韶歲月,讓其建功立業!」

  官家道:「朕之前想過秦鳳路緣邊安撫司既屬經略司事,確實當與分別處置,但郭逵乃宿將又不易調任。朕打算不如別設熙河路為經略安撫使路,眾卿以為如何?」

  別設經略安撫路?

  陝西路如今有秦鳳、鄜延、環慶、涇原四個經略安撫使路,若再設一個熙河安撫使路,那麼就有五個經略安撫使路了。

  吳充大喜道:「此決斷在陛下。陛下專以此事委之二人,他們必儘力。他時兼制夏國,恢復漢唐舊境,此乃根本,且不勞民傷財。」

  官家向王安石諮詢,王安石道:「陛下,木征須早日翦除。木征新敗,正好可以破竹之勢一舉而下,只要厚以金帛、官職招納,章越,王韶若事事遭到肘制,則不敢開闊擘畫,則失了方寸。」

  「一旦木征可下,則董氈、夏國皆在我所措置之內。陝西其他各經略安撫使路自可高拱無事。」

  官家聽了王安石奏對可謂高興的是眉飛色舞。

  但這時候文彥博,馮京又說設安撫使路茲事體大,一旦真正設立熙河經略安撫使路,那麼西夏,董氈都會知道宋朝侵吞河湟的意圖,到時候絕對免不了一場大戰。

  這是宋朝目前的財力物力無法支持的。

  說到錢的事,官家也是沒轍。

  還是應當重新招撫木征,然後將攻下的臨洮城還之對方,才是真正的柔遠之道。

  官家聞此長嘆道:「朕欲兼制狄夷,以副祖宗之志,可是如今朝廷事未成第次,兵不足,糧又不足,朝中又無將帥之才!」

  聽官家這麼說,眾臣無言以對。

  正當這時走馬承受李憲的奏報來,同時又附了一份捷報。

  木征不甘所敗,欲再奪臨洮城,為王韶敗之。木征為泄憤殺李都克父子,其部皆叛,其謀主瞎葯,弟結吳延征先後率部來降,宋軍已克服熙州全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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