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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百六十八章 直撲要害

  宋軍大營里的篝火,正在燃著。

  四面夜幕低垂,天色極暗,聽的黃河流水聲以及此起彼伏的馬蹄聲。

  遠處左右軍卒看著王韶,章越二人在篝火下言語著什麼,二人似爭執了一番。

  最後二人不歡而散。

  章越面色不悅地回到了大帳,但見韓同緊緊跟在自己身後問道:「你有什麼話說?」

  韓同低聲道:「啟稟舍人,這王韶畏難懼險不肯渡河,舍人何必再與他說,便以抗旨不遵的罪名,奪了他的兵權便是,然後再……」

  韓同以手作刀作了一個殺的手勢

  章越見此皺眉道:「你說什麼,我與王子純相交一場,終是下不了手啊!」

  韓同道:「舍人切不可心慈手軟。我左右有親信十餘人,到時候舍人請他入帳說話,只待你一句話吩咐,便解決了王韶,到時候報個暴斃即是。」

  「還請舍人放心,此事絕不會出任何差錯?」

  「當真要殺?」章越再度變色。

  韓同點了點頭,口帶殺氣地言道:「舍人,這個王韶心腹眾多,軍中士卒多聽他號令,只是生擒他們父子怕是有人不服,不如殺之,再拿出聖旨來。」

  「舍人為將帥者切不可有婦人之仁啊!我可是聽說舍人這一次離京,陛下可賜有尚方斬馬劍的!」

  「我有尚方斬馬劍的事,伱也知曉。」

  韓同道:「是的,陛下就是擔心舍人領軍,會有人跋扈不服,故而提前賜下此物,到時候殺了王韶,懸他人頭於外,再示尚方斬馬劍誰也不會說一句不是。」

  章越露出不忍之色道:「我確實沒有殺他的意思,只是……你看若依他說,若折道取天都山……」

  韓同一字一句地道:「絕不可以,宣相的意思,我軍必須渡過黃河,否則即是勝了,也是敗了!軍令如山,軍法無情啊!」

  章越認真地看了韓同一眼,然後無奈地苦笑道:「好吧,就依你的意思,只是……只是不到萬不得已,我還是不願下手。」

  韓同急切地道:「舍人不可再有婦人之仁了。」

  半響后章越似終於下定決心,拍了拍對韓同的肩膀道:「也好,若不是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我還是不願如此,如今你將軍中將領叫來,我吩咐幾句,到時候殺了王韶便讓他們掌軍,以免生亂。還有你把呂廣也一併叫來,我也問一問他的意思。」

  韓同見章越下了決心不由大喜。

  章越看著韓同背影則沉默許久,不久呂廣抵此。

  章越開門見山地將王韶不願渡過黃河,改襲西夏皇宮所在的天都山計劃詢問了他。

  呂廣聞言則道:「如今黃河北面即出現大批夏人騎兵,即是他們已洞知了我軍的行動,再行渡河著實太過冒險,我以為奇襲天都山不失為妙招。」

  「無論渡河還是襲取天都山,我都沒有意見,當然一切還是全憑舍人主張才是。」

  章越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

  接著章越又徵詢了幾名將領意見。

  次日天未明時,韓同出帳小解,結果卻一去不回。

  他的同伴出營后,方尋到韓同的屍體,得知對方不知原因地暴卒而亡。

  此刻宋軍正臨河打水且燒鍋做飯。

  章越與王韶二人並騎看著河面對岸徘徊偵查的西夏騎兵,昨夜駐紮在對岸的西夏軍到天明時突然不知去向,只留下空闊的營地及冷去的篝火堆,只是遠處的山崗上仍有零星騎兵徘徊。

  「我猜河對岸的山谷里定埋伏著西夏的精兵,就等我們渡河。」

  王韶用馬鞭指著言道。

  章越道:「這猜測未必准。」

  王韶道:「無論准與不準,我都不願去犯險,是了,殺了這韓同,舍人會不會有麻煩?」

  章越道:「那也是以後的事了。」

  王韶點了點頭道:「一不做二不休,要不要王某再動手將呂廣也一併除了。」

  章越道:「暫時不必,我昨夜試探過他口風了。」

  「還是殺了是為萬全之策!」

  章越道:「我自有分寸。」

  說完王韶,章越二人對視一笑。

  章越也不知自己何時至此,於殺人之事,也變的毫不在意了。

  當夜他心底早已贊同王韶之意,但生怕韓同,呂廣二人不服,密告官家和韓絳,故而作出反對進軍天都山的樣子,試探二人的意思。

  韓同是韓絳的元隨殺了他肯定有麻煩,但是章越絕不能容忍一個元隨竟敢對自己指手畫腳,特別是這樣生死悠關的時候。

  所以章越只能聽從韓同的建議,不再婦人之仁。

  但此刻章越心底依舊忐忑不安,確實當初章越逼王韶出戰,要率軍渡過黃河時,屢次自己都想到了歷史上童貫逼迫劉法強行出戰,最後大軍全軍覆沒。

  章越對王韶道:「當年唐玄宗聽信楊國忠讒言,強逼哥舒翰出潼關而戰,最後就是二十萬大軍全軍覆沒。」

  「此番我強令你渡河時確實心有餘悸。」

  王韶大笑道:「甚至若是王某若不從,舍人便將王某拿下或者殺之是嗎?」

  章越看向王韶道了一句:「子純你一定要記得一句話,軍事必須服務於政治。」

  章越說完暗笑韓同實在愚不可及,憑著他十幾個人居然還擒殺王韶,不說能不能成功,處理不當真激起了兵變如何是好?

  韓同不知王韶在蕃漢軍中威信,殺了他與王厚,蕃軍立即跑一半。

  王韶品了品章越的話道:「王某受教了,舍人最後還是選擇了相信王某!實不相瞞,當初舍人初來秦州時,王某還怕舍人是來奪王某之功的。」

  「哦?」

  王韶道:「下官在古渭經營六七年了,這裡便是我的心血,這份功勞王某不願分絲毫給人。當初李師中,竇舜卿,韓縝何嘗沒有這個心思,但古渭有今日是王某一刀一槍打拚出來的,寸功不願讓給他們,故而他們便在官家面前說王某的不是。」

  章越心道,我早看出來了,王韶尚妒忌智緣與他分功,又能如何不妒忌自己呢。

  王韶突而失笑道:「不過今日王某方才知道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章越道:「子純啊!你的志向是僅僅收復蘭會嗎?若是如此,你確實應該怕我分功,但若不僅於此,只能說你的眼界小了。」

  王韶道:「舍人說的不僅於此是什麼意思?」

  章越拿起馬鞭朝黃河北岸一指道:「當然是滅此夏國!」

  王韶聞言心底微微波動,然後道:「恕王某直言,憑眼下大宋的國力尚辦不到。」

  「你不看好此番橫山之役?」

  王韶搖頭道:「就算奪取橫山,也要五至六年之功才滅夏國,更何況朝廷未必有勝算。」

  章越道:「那便是,五年不成,就用十年。不滅西夏,我大宋日夜為其所累,早晚亦是不存。」

  「然而呢?若你今日立下大功,必令朝廷生防範之意,不讓你繼續將兵,若是將你調走,換一個人來攻略河湟,你能保他如你一般嗎?」

  王韶毫不猶豫地道:「當然不行。」

  另一個時空歷史上,王韶在河湟大勝,一向反對開邊之舉的文彥博進言道,王韶之勢赫赫於關中,孰敢違者。

  王韶也因開邊軍功,自動觸發了朝廷上下的擔心,即便文彥博不這麼說,御史言官也不會留一個大將長期在外統帥大軍。

  因此王韶被調回朝中,雖被授予高官厚祿,但朝廷在河湟開邊卻一直無法有更大的進展。

  因為其他人都不如王韶。

  他是宋朝的衛青,霍去病。

  章越說到這裡,王韶已全然明白了章越的意思。

  他素來以利害來度人,但在章越面前突然有些自慚形穢。

  章越道:「我過潼關,入陝西,一路走來但見百姓極苦,這都是為戰事所累,若不擊敗夏國,朝廷則無喘息之日,國力亦難以發展。」

  「子純啊,你我可謂身負重任。」

  ……

  次日宋軍不斷在黃河上下游試渡,並作出了試探渡河的樣子,沿河巡邏的西夏騎兵一看見即朝宋軍渡船射箭。

  而達啰城內也是不斷出兵騷擾,並沿著河川放火燒掉牧場,以焦土政策防止宋軍在此牧馬。

  同時延河的任何船隻都被鑿沉燒沉。

  西夏與蕃軍竭力阻擾宋軍渡河。

  王韶也作出幾次嘗試渡河的動作后,這邊又擺出要打達啰城的架勢,在四面砍伐木頭,似打造攻城器具。

  但到了三日後,西夏人卻突然發現在河岸邊的宋軍營寨居然已是人去樓空。

  此刻黃河對岸已聚集了上萬西夏騎兵,本待宋軍渡河后再半渡攔截的,卻發現宋軍已是不知去向。

  而章越,王韶率領輕騎早已是先一步出發,攻下了屈吳山山道隘口,然後率大軍翻越屈吳山。

  屈吳山山頂還覆著積雪,山嵐之間霧氣迷茫,大軍入山時正值一月二月時,春雨未下,但山下的草木已是復甦,遍目望去山景皆是鬱鬱蔥蔥的景象。

  這裡山中多是名寺古剎,章越,王韶知無論是蕃部還是西夏都是非常崇佛,故而派軍經過都事先派人駐守在寺前,不許士卒騷擾。

  同時章越,王韶還攜智緣大師一併至寺廟中禮佛,得到了僧眾接待。

  隨即大軍下山,而先導的輕騎已是先一步下山。

  王韶命王厚率輕騎先襲天都山,與西夏軍交戰互有勝負。聽得前方來報,章越,王韶都知道此番遇上了勁敵。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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