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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百八十九章 催婚

  吳府。

  今日倒來了兩位貴客。

  一位是判河南府文彥博的第六子文及甫,還有一位則是回門的十五娘。

  吳安持正好在家接待,文及甫與十五娘入座后,下人奉茶。

  文及甫笑道:「此番特從洛陽用車馬載了不少盆牡丹,知道府里平素喜歡賞牡丹,故而一路緊趕慢趕生怕錯了花期。」

  吳安持笑著道:「都說天下牡丹之最在洛陽,你們洛陽人不名牡丹,直稱花,所謂天下真花獨牡丹。妹夫真是有心了。」

  十五娘先問道:「怎麼不見母親與兩位嫂嫂?」

  吳安持道:「妹夫妹妹剛從洛陽會來,有所不知,今日殿試放榜,母親與你兩位嫂子,還有十七都進宮觀禮去了。」

  文及甫笑道:「我們倒是趕巧了。」

  文及甫與十五娘對視一眼。

  十五娘道:「家信里說,章家郎君省試得了第二,可是真的?」

  吳安持微微笑了笑。

  十五娘不悅道:「哥哥怎麼還與我賣關子不成?」

  吳安持笑道:「這可不敢,只是妹妹來此是問母親安好,還是問十七的夫婿?」

  十五娘薄怒道:「好啊,哥哥如今倒長進了,學會拐著彎罵人了。」

  吳安持忙道:「不敢,章家郎君確實是省試第二,不過殿試就難說了。」

  十五娘目光一亮道:「省試既是第二,殿試大有三鼎甲之望。」

  文及甫道:「如今進士日重,若得三鼎甲,不至公卿也難。」

  吳安持苦笑道:「哪有這般好運道,我只求能不落至三甲就行了。」

  十五娘道:「好沒志氣,這話是章家郎君說得不成,這眼界未免也淺了。」

  文及甫道:「章家郎君或許是謙虛,未必是眼界淺薄,沒有志向,再說了,連爹爹讀他的文章,再三誇讚言章三郎前程未可知也。。」

  吳安持不由動容,連文彥博也如此誇獎章越。

  正待這時吳安詩步入,吳安持,文及甫,十五娘皆起身行禮。

  吳安詩笑道:「看著花房外擺著那麼多牡丹,就知妹妹與妹夫從洛陽回京了。」

  十五娘一見面即問道:「哥哥,十七親事如何了?章三郎君上門提親了否?」

  吳安詩微微一笑,十五娘與十七娘在家時相互看不順眼,如今出嫁,倒關切起妹妹的婚事來了。

  吳安詩坐下,從容不迫地喝了碗茶。他見得涼得這心急的妹妹差不多,這才慢條斯理地道:「恩,差不多。」

  「何為差不多?」

  吳安詩道:「章家已託了庄大娘子上門說媒,如今都議得差不多了,就等了中進士時下定帖了。」

  十五娘聞言心底鬆了口氣,然後道:「都議妥了?那嫁妝多少?聘禮多少?都議妥當?」

  吳安詩嘆道:「你們幾位出嫁時嫁妝多少?十七自也是多少,雖是庶出,又哪有厚此薄彼的道理。至於聘禮,寒門子弟能拿出多少錢財來,母親言他們有多少給多少,咱們不計較。」

  十五娘一聽臉色微變,文及甫則搶著十五娘開口前言道:「這寒家子弟好,寒家多出俊傑,再說十七嫁過去也不用顧及鄉評宗族議論。」

  卻見吳安詩言道:「我吳家卻不是以家世挑女婿,絕不會自持什麼大家,只是……」

  「只是什麼……難道章三郎君在外面勾搭什麼煙花女子不成?」

  十五娘此言一出,吳安詩,文及甫臉上都稍許有些不自然。

  不過吳安詩,文及甫也只有一番道理,他們認為自己也不是好女色之人,只是到了他這個身份地位及人格魅力加成,總是經不住別人投懷送抱。

  至於寒家出身的就是道德上的嚴重緩坡。

  『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也是豪富人家的慣例。

  文及甫道:「章三郎君我看他規矩得緊,絕不會如此的。」

  十五娘略帶深意地問道:「當真如此?」

  文及甫笑了笑沒應。

  吳安詩道:「妹妹,這世上哪有不食人間煙火的人,只不過偏巧不餓罷了。不過我說得倒不是如此,而是章家郎君的性子太過執拗,之前省試在文章中言政,談及方田均稅法,觸及朝綱,差一些被我那老泰山給罷落了。」

  文及甫,十五娘都吃了一驚:「竟有此事。」

  「還有假不成,此事還是淳甫告訴我的。難怪之前省試榜單無其名。」

  文及甫道:「范公也太剛直不阿了,連這點面子也不賣。」

  吳安詩心想,這是當然是作官心術,天子喜歡孤臣,范鎮越是如此,越是給天子留下一個不結黨的印象。

  吳安詩道:「妹夫不見如今河北給方田均裞法弄成什麼樣子?人至今還圍得三司使衙門了,歐陽公如今是騎虎難下,若老泰山在此附和,自己不也是身陷泥坑么?」

  十五娘問道:「何為方田均稅法?」

  文及甫解釋了幾句,然後道:「爹爹言此方田均稅法倒是良法,不過太操切了,但不是穩妥之舉,需徐徐圖之。歐陽公他……性子太急了。」

  十五娘聞言欲言又止,這天下不少事都壞在了徐徐圖之上?不過文及甫是她夫君不好當面反駁。

  吳安詩道:「歐陽公又非第一次如此,歐陽公為晏相學生,晏相贊他為韓愈第二。有一年朝廷對西夏用兵正在吃緊,歐陽公拜會晏相,卻見府上正在開宴,歐陽公寫詩諷道『主人與國共休戚,不惟喜悅將豐登。須憐鐵甲冷徹骨,四十餘萬屯邊兵』。」

  「晏相聞詩大怒,昔韓愈亦能作言語,赴裴度宰相家,但云:『園林窮勝事,鐘鼓樂清時』也不曾如此作弄。」

  「歐陽公在朝多年,都不知收斂謹言慎行,禍從口出的道理。我看章三郎君頗似歐陽公。」

  從此晏殊與歐陽修交惡。晏殊去世后,歐陽修給他輓聯里寫到,富貴優遊五十年,始終明哲保身全。

  就是你當官以來啥事沒幹,始終都在明哲保身。

  吳安詩言語一番,對章越這不滿意,那不滿意。

  一會吳安詩起身更衣,吳安持則去看打探殿試放榜消息的人回來沒。

  十五娘對文及甫道:「為何方才最後不說話?」

  文及甫道:「這畢竟是吳家內事,我雖身為女婿也不好開口的。」

  「那章家郎君……」

  文及甫笑道:「你是關心則亂,你想想啊,若不是內兄真拿三郎當妹婿,哪會挑這個挑那個的。他如今這般言語,是因三郎他不好擺弄罷了。」

  十五娘道:「我倒聽說此人有些崖岸自高。」

  文及甫失笑道:「有才之人都崖岸自高,哪裡能隨意擺布,我看這樣的人方值得深交。再說了十七歲的進士作妹婿,至少能照拂吳家三十年,內兄真是得了便宜還賣乖。」

  十五娘笑道:「我兄長也不過在自己人面前隨口說說罷了,他不把你當外人。」

  文及甫則道:「若我有這等妹夫,絕不至於如此說他,哪怕在自家人面前。」

  十五娘道:「就沖你自洛陽數百里地送牡丹,我就知道了。」

  文及甫聞言不由失笑道:「我們給三郎金山銀山,他也不一定會收,但姐姐給妹妹就不同了。只要這條線牽住了,則萬變不離其宗。」

  十五娘疑道:「咱們文家何時要仰仗一個進士了?」

  文及甫笑道:「不是仰仗,而是爹爹器重,否則我也不至於下這麼大功夫。爹爹曾道,人這一輩子,錢,權,名三者能其一者不難,得其二者,要吃不少苦,若得其三者,命格不夠,必反遭其禍。」

  「爹爹之前身為宰相,自是三者都有了,如今退至洛陽,乃避其禍也,再提攜朝中年輕俊傑,才是長保富貴之道,當然我也為自己,爹爹八個兒子,我若不多交些得力朋友,如何能脫穎而出。」

  這時吳安詩更衣回到堂上笑問道:「你們方才談些什麼?」

  文及甫笑道:「我與娘子商量,在想章家郎君進士及第後送些什麼好呢?」

  吳安詩笑道:「一家人不講那麼多虛禮。」

  這時候但見吳安持急匆匆地奔入大堂,一見即呼道:「哥哥,妹妹,妹夫!快,不得了了!」

  「怎麼了?這麼快就御街誇官了?得了幾名?」吳安詩裝作漫不經心的樣子,還端起茶碗來喝茶。

  「聽聞是一甲第一名!」吳安持一臉不可置信地言道。

  …………

  吳安詩一口茶到了口邊,不由噴出連道:「太燙太燙,你說什麼?」

  文及甫,十五娘愣在原地。

  十五娘忽想到一日她們吳家幾個姐妹皆未嫁之時,大姐二姐姐妹嫁入宰相門第,有個相士上門,那日正好母親在家,請這相士見了她們幾位姐妹的相后都沒有言語。

  母親問相士如何?

  相士道:「官宦人家所嫁,皆榮華富貴,何必多言。」

  幾位姐妹都很歡喜。

  這相士又看了十七:「更是貴不可言。」

  一句多言,一句不可言,令十五娘覺得相士有些不靠譜,後來幾位姐妹都嫁入宰相門第的家中,故而忘了此事。

  難道她們幾位姐妹都是嫁宰相門第,十七嫁得是日後的宰相不成。

  文及甫初時也震驚,如今笑道:「一甲第一名,就是狀元郎,日後定是要佩金魚袋的。」

  十五娘聞此,臉色蒼白,氣悶得說不出話來。

  文及甫看十五娘的臉色一下子就猜到了。

  吳安詩道:「倒是天大的喜事,章家怎也不派人來遞句話?」

  文及甫道:「想必也是才得了消息。」

  吳安詩道:「二弟你親自去宮裡接回母親,十七,還有再派家丁騎著快馬至淮東,告訴爹爹,妹婿他中狀元了。」

  吳安持一口答允了問道:「那哥哥,你去哪?」

  「我先更衣,你看袍子都濕了。」

  吳安詩說是更衣,當然是趕緊去章家一趟,一是作賀,二是催辦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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