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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百六十二章 壽宴(感謝馴猴低手書友盟主)

  二月正是探春時節。

  一些豪富之家的園林也不禁遊人春賞,任他們自由出入。

  趁著這等天晴時節,汴京百姓隨意出城,卻見春容滿野,暖律暄晴,萬花爭出,粉牆細柳,正是一番春日晴好的景象。

  每年至此新生都自天南地北而來,舊的學子登第或落第學子不願繼續在太學看不頭的苦熬,故而每到這個時節,也是太學吐故納新之時。

  至於太學旁繁塔,新至的太學生們在老生的帶領下結伴出遊。

  擔酒攜食而去,飲酒賦詩,看舞聽戲,賞花觀草,但見『台高地回出天半,了見皇都十里春』。

  呼朋引伴而歸,又見太學兩側,幽坊小巷,燕館歌樓無數,紅妝女子撫琴於台榭寶樓之上,白面歌女低唱於畫橋流水之間,新至汴京的太學生們無不看花了眼。

  走至近處一看,乃雕樑畫棟、飛檐斗拱之秦樓楚館,門前仆馬繁多,豪少來游;屋內進士不絕,崇侈布席。

  不僅家境富裕的太學生一擲千金,連貧寒之家的讀書人,也會把不住將家所給的僅有衣食之費拿出來。

  但對孤身在外的讀書人,平日相處的都是同窗,故而他們不免會去青樓尋找慰藉。以至於每年都有太學生沉迷於女色,最後荒廢學業功課的。

  章越看了一眼明媚春光,再度將目光落在箭靶上。

  太學的射圃之中,不少太學生們皆聚於此,卻見數名青年正張弓搭箭而射,卻見每箭無不落於靶中央。

  「去柳葉者百步而射之,百發百中也。」

  章越道了一句,舉手搭弓蓄力一箭正中靶心。

  左右喝彩聲四起。

  「度之的射術比三年前真的長進不少。」

  章越聞言笑了笑,射箭也算是打發失意之舉。

  說罷章越又是一箭射中箭靶中央。

  韓忠彥道:「度之,後日就要放榜了你在此射箭還真是氣定神閑啊。」

  章越道:「射禮是古禮,所謂君子無所爭,必也射乎。這射禮就如省試一般,不中不怨勝己者,而是反求諸己。」

  韓忠彥笑了笑。

  一旁之人笑道:「古之大射,乃君王以射擇士,而鄉射,乃諸侯以射擇才,度之這射術無論是擇士還是擇才都可高中了。」

  章越淡淡地笑道:「承兄吉言了,在下沒有這個運道。」

  「度之過謙了。」

  眾人邊說邊聊,但見遠處新至的太學生們正與太學之中暢遊,他們臉上的神情,像極了自己當初與黃好義初來太學之時。

  新舊代謝,人事更新,乃世之常理,又是一年春時。

  這群暢遊太學的新生中有一人,對身旁一位老生問道:「不知射圃里哪位是章度之?」

  旁人問道:「你問他作什麼?」

  這名太學生聞言一愣,看向對方道:「是這般,我至太學來,欲結識章度之,聽聞他常在射圃故而向問此人是不是?」

  「哦?你找章度之作何?」

  「我對他久仰,欲見他一面,請益學問。」

  「我就是章度之……」

  這名太學生不由大喜道:「原來你就是,久仰其名。」

  對方聽此一笑道:「我就是……章度之的同窗黃好義,人稱黃四郎是也。」

  這名太學生笑容頓時僵在臉上。

  「你說久仰……又從久仰而起?」

  「章度之的三字詩,辭同三傳出身疏還有青玉案都知矣,我此番至太學來,要結識章度之。」

  「度之他一貫很忙,怕是你沒有這功夫,你放心我倒可以替你引薦一二……」

  「多謝……」

  「別忙著謝……正所謂騏驥不能與罷驢為駟,而鳳凰不能與燕雀為群,吾黃四郎家兄黃幾道,身為度之之同齋好友,與他兄長章子厚不僅熟識還是姻親……你可知乎?」

  對方忙道:「原來是度之前輩的好友,失敬,失敬……」

  「好說,我請你吃杯酒,再與你慢慢細聊。」

  對方連道:「不敢,不敢,承蒙指教,本當在下相請。」

  黃好義點點頭道:「正好巷裡妓館,新來了兩位小娘子,你我同去……」

  「啊?」對方頓時色變,捂住了腰間的錢袋。

  當日黃好義一副酒足飯飽的樣子回到齋舍。

  章越與黃履正在閑聊。黃履一見黃好義這樣子不由道:「四郎吃過了?我還給你留了飯。」

  黃好義搖頭道:「饌堂里那爛菜梗湯不喝也罷。」

  「早說。」

  黃好義坐下后低聲道:「我近來聽得一消息,你們可知么?」

  「何事?莫要賣關子。」

  「王俊民的事。」

  章越與黃履對視了一眼。章越道:「這些道聽途說之言,我們不要去議論他。」

  「你們是否早就知道了?」黃好義言道。

  「是了度之,明日你章府壽宴,你是否與我同去?」

  章越沒有言語。

  「度之,你可知明日章質夫也從蘇州來此。」

  章楶?

  章楶是章頻的孫子,章頻因宋真宗下旨兄弟不可同時中進士後放棄殿試資格,六年後再考授官。

  之後一直官途順暢,擔任了監察御史。

  當時皇城使劉美是劉皇后(劉娥)的親戚,在京中作威作福,章頻因彈劾劉美依而被宋真宗罷官。

  宋仁宗即位后,想起這位敢彈劾劉太后家人(劉娥)的臣子詢問章得象要啟用於他。章得象說章頻已經病故。

  於是當今天子就以章得象的名義,蔭封章楶為孟州司戶參軍。

  不過章楶有了官蔭身份就不思進取,而是繼續去讀書科舉。

  章越,章惇,章楶的高祖都是章仔鈞第五子章仁徹,故而從這個角度說來,還是沒出五服的兄弟。

  至於章得象與章衡,都是出自章仔鈞第四子章仁嵩這一支。

  故而從血緣上來說,章越與章楶比章衡還要更親近一些。

  章仔鈞一共十五個兒子,顯達的自是越混越好,不顯達如章越這一支就漸漸成為寒門,不過寒門好歹還有個門,自稱寒門子弟也是個資格,說明祖上曾經闊過。

  若是連寒門都不是,在宋朝幾乎沒有任何出頭的機會,到明朝才給了貧民階層一個梯子。

  現在浦城章氏早就開枝散葉在各地,如章頻,章俞這一支就定居在蘇州。

  聽聞章惇在蘇州時與章楶相善,二人名望在伯仲之間,蘇州的官宦爭著相識,此番來京即展露頭角了。

  換了以往,章越肯定是要結識一番這位歷史上幾乎滅了西夏將帥。

  章楶要不是因為章惇拖累,名聲未必弱於狄青。

  不過如今…章越自己科場失意,也是沒什麼心情。

  章越於塌上也是輾轉反側。他想到了對自己寄予厚望之人,後日放榜之後,他們對自何等失望。

  還有太學里的同窗,雖說大家處得相善,但之前解試第三多少有些令人嫉妒,若知自己跌落,不知是何樣?

  章越之前省試時覺得自己對結果早有預料,能夠接受這樣的結果,但事到臨頭,還是不太淡定,無法以一顆平常心處之。

  章越想到這裡,不由觸到床上鋪著的寒衣。

  這件寒雨,還有牛耳筆乃十七娘多贈。

  這位吳家娘子,章越與她雖接觸不多,但已感到這是位有自己主見的女子。

  不是說十七娘不好,如此溫柔大方美麗聰慧的女子誰不喜歡。

  不過章越在她目光中感受到隱約的壓力。

  會不會這樣的女子中意一個男子,會喜歡替他作主,幫他規劃,甚至走她安排的路線?

  好像這不是似乎。

  想到這裡章越單純地感覺胃有些不舒服,生硬的吃太多了,如今想吃些好消化的東西。

  章越隱隱覺得有個這般的賢內助似不錯,但突然想起歐陽發在她媳婦面前那副被耳提面命的樣子。

  若是此番科舉名次一般,以後怕在官場上也少不了受岳家的事事安排吧。

  如今不中,倒是省了這個擔心。沒辦法,顏值與才華不可兼得。

  章越如此自嘲地想到。

  不過十七娘得知自己落榜后,又當如何呢?會不會後悔當初……這門婚事呢?

  章越想到這裡,忽想到去年元夕節的那晚,妹子霸氣滿滿地對自己,這個燈送給他的口吻。

  章越不由笑了笑,自己也想太多了,不應該把妹子想到這般,人與人之間還是要多些信任的。

  想到這裡章越長長打了個呵欠,一股困意襲來,睡了。

  吳府。

  十七娘正在對鏡梳妝,一旁婢女道:「姑娘,你可知道,王魁那才子負心薄倖,聽聞糟蹋了人姑娘事後不認,還……」

  十七娘聞言道:「這些事,還是少嚼耳根,但又話說如今的女子也……好騙了吧。」

  「呵,姑娘,你早聽過了。」

  十七娘點點頭道:「當然,」

  婢女又道:「這王魁聽聞是今科大熱,若是及第成了狀元,我看也休怪人家姑娘家不動心……」

  婢女又低下頭道:「聽聞大郎君之前看好去年的狀元劉幾,但卻被老爺都推了,如今都下不少官宦人家都在笑,說老爺沒有眼光,不識鯤鵬,連姑娘也如今也成了汴京達官家裡的笑話……」

  十七娘聞言……

  婢女道:「姑娘莫氣。」

  十七娘皺起秀眉道:「我也不是氣,只是此如何也干我事?劉幾明明是之前有婚約在身,爹爹這才推了。」

  婢女連忙接過梳子給十七娘梳頭道:「無妨姑娘,那些都是無聊貴婦人口中閑話的,不然如何打發光陰呢?咱們不與他計較。再說了若是今科章三郎君考得好,中了頭甲回來,那麼姑娘什麼氣也消了不是。」

  十七娘道:「我盼三郎能考中進士,難道卻是為了與這些婦人置氣的?難道我的眼光和氣量就這般么小不成?」

  婢女連道:「是,是,姑娘,我多嘴了。我不說了還不行么?」

  婢女又給你十七娘梳頭,卻見她目光看向窗外的院落謝落的梅花。

  不久后十七娘收回目光,雙頰微紅地笑道:「若真的這般……倒也是解氣的。」

  「姑娘……」婢女亦是失笑。

  見自家姑娘不生氣,婢女大著膽子問道:「姑娘,這幾日大郎君似脾氣不太好,聽聞他有派人去貢院打探……」

  十七娘道:「不談這些,我只信我眼底看到的,不通道聽途說來的。」

  婢女道:「是姑娘,但若章三郎君萬一……我是說……萬一考不取怎辦?」

  「怎麼辦?」十七娘道,「這我倒是沒仔細想過,不過他方十七歲,又是第一次省試,若考不取倒也是常事,下一科再考便是。」

  「不過張三郎君可以等得,就算是十年後中進士也是無妨,但姑娘咱們女子的年華卻不好等。」

  十七娘聽到這句神情有些黯淡,考了十年科舉卻顆粒無收的讀書人很多很多,遠的不提,自己家中的就有兩位。

  不過這黯淡的情緒只是一閃而過,十七娘抬起頭,笑著道了句:「小桃,十年也不長的。」

  見十七娘如此,婢女連忙笑道:「是啊,是啊,姑娘放心,你十年後也如今日般好看。」

  「說得是。」十七娘自承了一句,看向了銅鏡中的自己。

  婢女絮絮叨叨地繼續言道:「後日省試放榜,府里會給我們派車去,范家娘子那已是答允我們了,她辦事可穩妥了……」

  十七娘聽了點點頭,她目光流轉看向牆角的梅花。

  看著這春景消逝,十七娘想到了句詞,林花謝了春紅,太匆匆。

  她想到了一個身量頎長,笑容真誠,目光清澈的男子。想到這裡她不由笑了,笑容里既有幾分甜意,又有幾分淡淡酸澀。

  這滿院子春意盎然與屋裡的人一般,都是這汴京春色里最美好的一景。

  次日,章實,章丘至太學來找章越,然後一併前往章俞府上坐客。

  章越發現自己還是走不脫。

  自己想要後日的放榜的借口都推不掉。

  親戚這事怎麼說呢?

  你再討厭此人但有時候就是省不了與這人打交道和見面。

  章越略穿戴一番即前往章俞府上。他不知道他才剛出了太學,貢院那邊即派人刷了門前的照壁,似打算提前一日張榜了。

  章實也看出章越不太想去,於是就與他道章俞府上請了什麼什麼廚子,作了什麼什麼菜。

  章越冷笑自家這摳門叔父的話可以信,當即他把微博上一個笑話搬出來。

  從前有個吝嗇的地主老財請客說有九菜一湯,結果到場一看,嘿,原來是韭菜加一個清湯。

  章實和章丘聽了都是大笑。

  章實連連替章俞說好話道:「你叔父不會如此的。」

  章越聽了連連呵呵呵,也就自己哥哥還認不清叔父的真面目。

  章越一看章實帶去的賀禮心道,呵,還真大方。

  章越抵達章俞府中時,見得壽宴辦得還算是十分熱鬧。

  章俞之父章佺寶元元年進士及第,不過父親比兒子晚了四年才登科,沒當了幾年官就是致仕了。

  至於章俞官一直也不大,所幸蘇州這樣的風水寶地為官一任,倒也是有不少積蓄。最重要是有個兒子章惇,開封府解元,進士第五名。

  章府府門大開,遠處有些乞兒想要趁著人壽宴,向賀客或府上討些賞錢,不過都為老都管帶著人轟開了,這些人只能遠遠旁觀著。

  老都管一見是章實一家來了,當即是笑著迎出門來,看見章實的禮單更是高興了,當即親自引章實一家從偏門入內。

  章越看了心底明白,為何不走正門而走偏門?

  因為正門是官員出入的,似他們這般賀客雖是親戚,但沒有官身走不了正門。

  章實一家穿過一個雜院。

  雜院是一片喧鬧的處,擺了很多張桌子,坐了各色人等,不少都是達官貴人家的僕役,隨從,車夫這些人。

  他們不住吆喝著往來的章家下人,何處倒茶,何處擺點心,院子里瀰漫著一股汗臭的味道。

  章越笑著問道:「老都管一會壽宴不會安排我們坐這吧。」

  老都管笑道:「怎麼會,你們可是郎主與夫人的貴客,怎會讓你們坐此,先見了郎主和夫人再說。」

  離了這處雜院,即到了堂外,此處景緻倒是好了許多。

  堂外有著一處花棚,不少年輕士子坐在此處,打扮出眾的婢女往來給這些士子端茶倒水,除此之外還有好幾名武臣。

  老都管又帶著章實他們一家走了幾步,推開了門,卻見裡面正在談論著什麼。

  隨著門一推開,話聲頓了頓,好幾道目光打量向這裡。

  「大郎,三郎!」

  一個爽朗的笑聲傳來,卻見章俞一身吉服走到此來。

  左右的人都看向了來人。

  章越見章俞朝著自己走來,勉強笑著道:「見過叔父。」

  章俞笑著道:「我們方才正談論明日省試放榜之事,這不,咱們國子監的才子就到了。」

  章俞見了章越很是有一番熱情。不過章越卻懶得多說,只是道:「叔父,才子二字可不敢當。」

  章俞對章越道:「你不能當,還有誰能當?諸位,這就是我的侄兒今科國子監試得了第三……」

  眾人聞言重新打量章越。

  章俞繼續高興地對左右道:「你說這番省試是不是該更進一步,拿個省元回來。」

  章越心道,呵呵。

  一旁章實則也覺得不妥道:「叔父謬讚了,省元那可是文曲星,豈是能輕易得的,我家三郎才疏學淺之前解試得了第三已是實屬僥倖,如今省試不敢奢求,能及第已是萬幸了。」

  章俞則道:「誒,話不可這麼說,我看得出你家三哥兒是有文氣的,之前我家惇哥兒開封府解元,但殿試前也與我這般謙虛,最後得了進士第五。」

  「你家三郎才氣不在我家惇哥兒之下,省元也是不在話下。」

  章實都覺得不妥,哪有這般說話的。

  這捧得太高了,若是明日放榜章越沒有及第,那可就是丟人丟大了。而就算及第,要不得了省元,似其他名次也是平平,遠不如章惇。

  難怪自家娘子和章越都不喜歡這章俞。

  章俞猶自誇著章越,屋裡有明眼人自是看出了些許。

  章越則沒說什麼,反正自己這科也沒考上,不第就不第打不了被章俞嘲諷一番而已。

  章越垂下目光,淡淡地道:「叔父謬讚了。」

  章俞見章越沒說話笑了笑。

  當即有人帶他們入席,位次倒沒亂安排,卻沒有出現章越以為看不起人的場面,讓他們一家坐在旁處,而是自家親戚。

  章越一看來客還不少,章俞與歐陽修有交往,故而歐陽發來了。

  甚至吳安詩吳大郎君也來了。

  不過吳安詩見了章越也沒好臉色看了一眼,也沒打招呼。

  他席上有一位三十歲左右,氣勢很足的男子,他看了章越一眼笑了笑:「足下是章度之吧。」

  章越看了對方一眼道:「正是,不知兄台高姓大名。」

  對方言道:「在下章楶,草字質夫,之前一直住在蘇州。」

  章越打量對方恍然道:「久仰,久仰。」

  「若是敘譜咱們還是未出五服的堂兄弟,以後多親近親近。」

  見對方這麼說,章越很是高興笑道:「當然,當然。」

  「度之此番省試如何?」

  章越道:「名次未榜,不好論如何。」

  章楶道:「話是如此說,但我看度之有些許悶悶不樂,似對此番省試毫無把握。」

  章越道:「質夫兄,難不成還會看相不成?」

  章楶失笑:「察言觀色略知一二,倒是有些冒昧了。其實你年紀還小,一科不中倒也是無妨,過兩年再看就好了。學問是可以慢慢為之,但其他可以先務。」

  一桌坐著不少人聽了章楶這話神色都有些不自然,章實章丘本與他人說話也停下了。

  章越道:「質夫兄見教的是,說起來質夫兄有三十了吧,應比我更急切才是。」

  章楶微微笑著道:「度之,我這是良言相告。我還是願你今科高第的。若不中,咱們也可相互切磋學問,我虛長你幾歲,幾日之長還是有的。」

  章越道:「承質夫兄吉言,是了,質夫兄與子厚平日相善吧。」

  章楶笑而不答。

  章越明白了,原來是替章惇來抱不平的。

  「質夫兄長你比我年長,有句話我不知道說得對不對,這科場的事不好說,也可一次得意,也可數次不第,這既有自己的才學,也視乎運道,先得意莫著急,不得意的也彆氣餒,誰也莫論高下。但一個人的心胸氣度卻是有高有下,不知我說得對不對?」

  一桌的人聽了章越此話不由紛紛點頭,此子說得好啊。

  章實生怕章越得罪了對方連忙道:「質夫兄,我家三哥兒說話冒昧,你莫往心底去啊。我這杯酒與你賠罪了。」

  章越見兄長這卑躬屈膝的樣子,不知為何有些難過。

  說話間,卻見章俞下場來此。眾人起身向章俞見禮。

  章俞見到章越,章楶倒很是高興道:「來我與你們引薦。」

  章越與章楶一併起身道:「叔父方才我們已是相識了。」

  章俞拉著章越的手道:「三郎今日你能來,叔父倒是高興。我知以往你對叔父有些芥蒂,但再久了也化開了。」

  「叔父不是小氣人,人在不如意時,總是只看得到自己,看不到別人。而今得意了,就看得到別人。」

  章越道:「叔父,你這話說錯了。我與你從來沒什麼芥蒂。只是有的人當了官得了勢就沒把人放在眼底。」

  「我雖是一文不名的書生,但也是自己穿衣吃飯,生平沒求過誰全是靠著自己,有的人就算作了官,但官再大也莫要仗勢欺人,因為總有的人官比你大。」

  章越一席話下但滿桌的人震驚說不出話來。

  章俞退後一步,勉強笑道:「你這孩子怎還是這等脾氣,到叔父這還好說,到了日後吳家面前還能這般么?」

  順著章俞的目光,章越見得吳安詩也看向這裡。

  章越舉起酒盞向章俞敬了一杯酒道:「叔父,此事不勞你操心,此酒敬賀你大壽。」

  章俞沒有言語,這時候忽有人從外趕來道:「放榜了,貢院放榜了。」

  有人奇道:「放榜?不是說明日怎麼提了一日。」

  章越聽了則是神情有些黯然。

  十幾桌酒席,倒有數人站起身來向章俞告辭要前往貢院看榜。

  他們都是今科赴考的士子。

  章俞忙挽留,讓他派人打馬去貢院看榜回報就好。

  聽章俞這麼說,幾名士子方為挽留下來。但也有兩人堅持要往貢院親眼看榜方可。

  章俞也派府里的人駕著車送二人前往貢院。

  貢院距章俞府上不遠,一去一返不用多久。

  章俞對章實道:「一會兒看榜的人就回,你與越哥兒就在此吃酒,到時候有了好消息,我們也一起好好高興,為越哥兒賀一賀。」

  章實以為章俞是好意笑道:「多謝叔父了。」

  章俞何等人,他方才看章越神色知道他此刻多半沒有勝算。

  章俞笑道:「哪裡話,越哥兒我當作自家兒子看待,若他名次比惇哥還高,我不知多歡喜才是,若得了省元我更是……歡喜得不知說什麼才好。」

  章越聽不下去,於是起身離席。

  老都管上前問道:「越哥兒去哪?」

  看這樣子好像還怕自己逃了。

  章越沒好氣道:「出恭。」

  正當章越離席時,章府派出的看榜人已是飛速急奔回府。

  ps1:感謝馴猴低手書友成為本書第十四位盟主。

  ps2:實在寫不完,儘力了,原諒則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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