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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八章 李氏的眼光

  到了水榭處,放眼望去湖旁遍栽楊柳。

  這裡早有座處,吳府上女使端茶來。章越看去這幾個女使都甚是年輕貌美,有一二姿容特別出眾還眉目留情。

  「見過狀元公!」一名女使給章衡端上茶來。

  章越也不知對方如何知道章衡乃堂堂狀元,卻見她面帶羞澀,脈脈含情的樣子,章越不由好生羨慕,如此自帶光環氣場,這不是許多人一輩子的追求么。

  章衡本面望湖景,待見了章越的羨慕之色,隨即明白了。他又望去水榭中幾個女使,目光也不停留,尋又向章越問道:「三郎,可有中意女子?」

  章越搖了搖頭道:「一心讀書,尚無暇他念。」

  章衡欣然道:「甚好,這才是正理。我擔心你這個年紀,正是貪慕女子姿容之時。」

  章越訝然道:「不貪慕女子姿容,那貪慕什麼?」

  章衡笑道:「貪慕什麼?三郎,你說方才這些女使看我作何?」

  「當然是因你乃當今狀元,敬你的才華。」

  章衡道:「當然有此因,但才華之事不落到實處,誰能看得上?這女子不嫁財不嫁勢,難道嫁給花腔不成?你到我這個年紀即知,再好的姿容最多看個十二三日吧。」

  章越道:「多謝齋長提點啊!」

  章衡道:「難得你聽得進,那我再說幾句,女子可纏藤而上,男子亦能攀龍拽尾。我如今即後悔年少結親太早,到了釋褐后,少了助力,如今宦途實走得艱難。」(注1)

  章越聽了一時有些接受不了,如此說來也實在是太勢利了。

  但是這在宋朝的官場已是一等風氣,宰相家的女婿未必是宰相,但宰相的岳父多半是宰相啊。

  就連章衡,章越不禁很想問,你如今肯與我交心,真是因我給你說了獨佔鰲頭的典故么?

  那是因為自己入了太學之故。

  好比自己仰慕的蘇軾這樣的人物,仰慕歸仰慕,但見面后彼此非親非故,要交心也難。

  又好比兄弟之親,但其中一人粗俗不堪,也談不上交心。

  故而章衡今日與己交心,一是因二人是族親曾同窗過,二也是因自己是太學生之故。

  章越突然發現了人際交往中一個很殘酷的真相。

  人與人的關係,原來真會隨著地位變化而變化。

  這其中並非勢利眼,好比一件平常事隨口說來,旁人都覺得是裝逼或感到嫉妒,如此又何談交心。

  後世尚且這樣,又何況於人與人不平等的宋朝。

  章越再想到郭林,若是以後二人身份懸殊,那麼彼此再好的友情,還能堅持如初么?

  難道人生際合就是這般?

  正在喝茶之際,突見對面一行人走來,進入水榭側的戲堂,隨即又向水榭走來。

  眾人議論一陣,猜測是吳充來了。

  眾人迎出水榭,章越但見一位氣度絕佳的中年男子徐徐走來。吳安詩,吳安持二人搶著一步上前,迎了這名中年男子,然後吳安持跟在吳充的身後一併朝水榭走來,至於吳安詩則前往禮堂。

  眾人一併行禮口呼道:「見過太守。」

  吳充現任陝州知州,眾人是用太守,也就是過去一郡之守的意思來稱呼。歐陽修在醉翁亭記里,也是自稱太守,他當時也是出知滁州。

  吳充一臉笑意地道:「諸位毋庸多禮。」

  而此刻距水榭不過十數米的戲堂之內,吳充的妻子李氏,吳家的長媳范氏皆在戲堂里隔著一道垂簾,朝水榭里看來。

  這時候吳安詩氣喘吁吁地趕到了。

  原來吳家在此不僅僅是為了看戲。

  吳安詩介紹道。

  「娘,爹爹身旁這人即是王觀,表字道叟,如皋人士,極有文采,如今已是娶妻。」

  「娘,這位便是狀元公章衡。也已是娶妻。」

  李氏道:「文曲星果真不凡,他的妻室是什麼人?」

  吳安持道:「聽聞是老家定的親事,是個普通人家的女子。」

  范氏道:「這就是父母的眼光短淺了,不過三十歲罷了,等幾年不好么?」

  李氏道:「按你所言,如今讀書人三十歲前都不要成婚了么?」

  范氏垂頭道:「娘說得是。」

  吳安持笑道:「子平兄是好人!他中了狀元后,即將妻子接到湖州,隨之宦遊,聽聞他的妻子身子不好,但一直為她尋醫問葯。」

  李氏贊道:「如此有情有義的男子,實是太少了。」

  吳安持道:「娘,這位是章惇,字子厚,去年棄榜的人。如今已是娶了張御史之女,也是開封府府元。」

  李氏看著章惇道:「倒是一表人才。」

  接著又向范氏問道:「你怎麼看?」

  范氏道:「聽聞去年棄旨棄榜,京中上下都言此人無行。」

  李氏道:「莫要聽風便是雨,旁人說無行即是無行?棄榜又如何,今科中了便是了,他如今是開封府府元,不出意外今科可高中。到時候誰敢再提他過去之事。」

  范氏連被李氏連嗆兩句,不由作惱,悶著聲立在一旁。

  李氏又對吳安詩道:「人就不一一給我說過去了,就言沒幾個婚配的吧!」

  「是母親,這位劉幾,就是與爹爹談笑風生之人,他乃太學第一人,可惜上一番文章沒被歐陽學士看中,否則早就中了進士,今科國子監解試得了第二,差一些得了國子元。」

  李氏道:「此人娘知道,他的文才很好,但偏偏有風流之名,喜好狎妓,留宿青樓。」

  吳安詩道:「娘,狎妓之事……故有些不妥,但豈可因小節而廢大義呢?何況他雖喜風花雪月,但於功課無礙,才華是當之無愧的太學第一。」

  「狎妓就是大弊,觀一葉即可知秋了。爹爹是如何教導你們兄弟的,我們吳家三代官宦,若是家風門風不正,家道也是要敗落的。」李氏訓斥道。

  吳安詩垂下頭小聲嘀咕,原來十七愛數落人的脾氣倒是從你這學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是親母女呢。

  「此人呢?」

  李氏忽指著一名少年言道。

  吳安詩順著李氏的目光看去,但見那位少年跟在章衡的身後,在吳充的面前倒是有些拘謹。

  「此人論年紀倒是與十七相彷彿!」李氏言道。

  「娘,這就是章越,家中行三,之前本要考九經,但為李直講所勸,如今已轉為進士科,也不知有幾分把握。」

  「哦?你說他之前不是進士科的?」

  吳安詩道:「正是,五十少進士嘛,章三郎還不到十五歲,若真要中進士也不知等到何年何月……」

  這時李氏笑道:「怎麼等不得?我倒是看此子不錯。」

  吳安詩不由吃了一驚,怎麼李氏會看上章越。

  換了劉幾與章越一起挑,肯定是選劉幾啊。

  吳安詩心想,莫非自己母親不願十七嫁個好人家,將來好壓過她幾個姐妹一頭,故而極力給他安排一個差的親事。

  ps:出自廖培之書友本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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