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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 抽空見一見

  金梁橋街的吳府有二,一為吳育的宰相宅,一則為吳充的府邸。

  兄弟二人本是住一起的,如今吳充遷為陝州知州,便也在京里買了房,就買在吳育府的一旁。建成之後二府也是連在一處,子弟可以自由走動。

  知道吳育身子不適,在京官員姻親皆來探視,如吳育長女二女雖是早逝,但其大女婿尚書兵部員外郎判三司鹽鐵勾院的韓宗彥,名相韓億之子,二女婿龐籍之子龐元英都是上門探視。

  三女婿則是太常博士任逸,其父則是太子少師任布,夫婦二人更是伺候在一旁。

  吳育有十個兒子,但多不住在京師,只有長子吳安度在京,由他接待賓客。吳安度沒有官身鎮不住場面,吳充府上的吳安詩,吳安持也幫著接待。

  至於吳安度之妻乃尚書左丞范雍之女,作為長媳接待過府的女眷。

  歐陽修與歐陽發及歐陽發之妻吳氏前來探視吳育。

  歐陽修被吳育留下說話,至於歐陽發知二人有要緊話,於是和吳氏先行一步離開院子。

  歐陽發回頭看了一眼院子里絡繹不絕的高官大臣,也很是感慨一番對吳氏道:「爹爹來時曾說,吳參政十個兒子沒有一人考中進士,實在可惜。」

  「安度本是最出類拔萃的,怎料不得考官青眼,連番科考不中,看來他們都要等著蔭官了。可惜本朝高官大臣一定要進士出身才行,看來以後吳參政家裡都要仰仗老泰山了。」

  吳氏道:「我那兩位兄弟怕也是不成器。不說這個了,我先回去看看妹妹,一會爹爹離府了,再派人來喚我。」

  歐陽發笑道:「娘子自去就是,一會我讓爹爹先回去,我再來泰山府上尋你。」

  當即幾名老媽子,女使跟著吳氏,出了角門直抵自己府上。

  在角門的老媽子是家裡的老人見吳氏,激動地上來磕了頭。

  吳氏抹了眼淚后,即步入府中。當初她還沒出嫁時,吳充方才在這金梁橋街買下宅子,如今過了數年,來一次更生疏一次。

  行了半盞茶功夫,吳氏來到內宅,走到迴廊見到迎面行來一位穿著杏黃色衫子的女子。她不由道:「十七娘。」

  來人正是十七娘。

  姐妹相見自是述一番衷腸,二人牽著手在迴廊坐下,十七娘問道:「姐夫怎麼捨得你一人來此。」

  吳氏笑道:「大伯父還有許多話交待公公,故而我就來了。至於你姐夫也沒什麼肯與不肯的。」

  十七娘笑道:「姐夫人真好,待你還如從前一般。」

  「還好吧。」吳氏聽妹妹說自己夫妻和睦,自是眼中含笑,神采飛揚,有那麼些得意的意思。

  十七娘道:「咱們吳家兩府的姐妹中,就屬姐姐你夫妻和順了,聽聞大伯父的五娘也是,但還是不如姐姐。

  吳氏笑了笑問道:「十五娘呢?她如今不住府里么?」

  十七娘道:「如今家中正湊備著與文府上的婚事,爹爹說了當朝宰相家的規矩自不比一般大臣家裡,處處都要體面。那邊婆婆又是個嚴謹的人,故而大娘從宮裡請了幾個教習宮女來,要讓十五姐學到一點錯處都讓人挑不出來。她這半個月在碧雲軒學些規矩,連我回汴京至今也才見了她一面。」

  吳氏嘆道:「真是苦了十五娘了,這天下哪有什麼一點都不讓人挑出錯來的人兒。這宰相人家的婆婆姑嫂,哪個是好易與,這才剛開始罷了。」

  十七娘抿嘴笑道:「姐姐倒似不看好十五娘的婚事。」

  吳氏道:「我是刀子嘴豆腐心,你把我的話多給她提個醒,免得日後回娘家哭哭啼啼。」

  「話說回來,家裡幾個姐妹屬你和她最聰穎了,學什麼都一學就會。如今十五娘要嫁,你自己也要打算了。」

  「是了,你怎麼不去與十五娘一起學著?」

  十七娘笑道:「我剛到汴京舟車勞頓,但我卻是巴不得清閑自在些。」

  吳氏深深看了十七娘一眼心知,自家母親雖說面上都是一碗水端平了,但到了這時候還是偏心了。

  她連岔開話題道:「如今大伯父身子不好,但盼十五娘的婚事別有什麼波折才是。」

  十七娘笑道:「別說這些不高興的事了,去我房中坐坐。」

  吳氏笑道:「也好,真有個好玩器物帶來與你。」

  吳氏到了十七娘的閨房,但見依舊簡潔大方。她知道自己兩個妹妹嫁至呂,夏兩位宰相府邸,都帶去了極多的陪嫁之物,陳列滿屋,恨不得讓婆家的人都看到。平日起居奢侈,席子是每三日一換,被褥舊了就扔,倒有些壓著妯娌們的意思。

  倒是十七娘屋子卻是簡單,用的東西都是半新不舊,如此才是大家閨秀女兒家的氣度。

  吳氏心想,十五娘十七娘平日關係不睦,皆因二人在吳府里一起長大,在一眾姐妹中都屬拔尖的。

  十五娘是嫡出,打小心氣就高人一等,看了兩個姐姐嫁入宰相家后,父母那等顏面有光的樣子,從此也是一心一意想嫁入高官府上,什麼都要學,什麼都要與人比較。平日她與十七娘就有比較之心,故而二人姐妹感情倒是不怎麼好。

  說到這裡,吳氏取出一個印章道:「你看這如何?」

  十七娘拿起印章看道:「這是壽山石,倒是第一次見了有人拿來刻章。」

  十七娘又看了陣道:「這不似工匠所刻,雕工有所欠缺,但這篆字的筆勢倒是出來,是文人操刀自刻的吧。」

  吳氏笑道:「十七姐,你這樣眼睛也太毒了,正是如此。」

  十七娘道:「倒是此人好巧思,居然想出用質地甚軟的壽山石來刻字,如此也不需巧匠即可自刻印章了。」

  「不過畢竟是石印,不如玉印金印來得端重,倒是這篆字實是太好,不計較刻工,可見書者的眼光和意境都在其中,倒是有些似曾相識……多謝姐姐送我這樣的禮。」

  吳氏笑道:「你喜歡就好了。」

  十七娘心念一動,笑道:「倒是親家公與姐夫都喜歡這樣金石之物,不知他們為何肯割愛呢?還是府中還有許多這般印來?」

  吳氏笑道:「好啊,你倒是打起其他的主意來,府中當初一共送了五枚來。是一個閩地來姓章的讀書人送的,他的先生正是當今篆書大家章伯益。」

  「你姐夫說他寫得一手好篆書呢,至於這刻印乃他順手為之,但已可見不凡了。」

  「果真是他。」十七娘的目光中透出片刻迷離,尋又看了一眼手中印章。

  吳氏見十七娘臉色有異不由問道:「什麼叫果真是他?」

  十七娘將印章捧在手中,然後道:「他這一番是從浦城進京考太學的,故而與哥哥同路的。此人見識不凡,兼有赤子之心的,我想與姐夫定是能相談投機。」

  「你姐夫倒真與他一見如故,只是倒少有見你如此稱讚人的。」吳氏仔細看十七娘的臉色。

  十七娘失笑道:「哪裡,平日我也常說姐夫好啊!」

  吳氏笑了笑心想,十七如此說,是想將此子引薦給官人的意思么?

  吳氏道:「姐夫確實喜歡這印章,但我知道你更喜歡就討來了,此事可別被十五娘知道。不然該說我偏心。」

  十七娘笑道:「好,但十五姐如今忙著出嫁的事,也沒功夫與我置氣了。對了,歐陽公是否作了一首詩?」

  「公公那麼多詩,誰知道那首。」

  「就是那首『修已知道你,你還不知羞』!」

  看望過吳育后,歐陽修已與歐陽發回府。

  到了半夜,歐陽修將歐陽發叫到了書房來。

  歐陽修今年五十二歲,但卻保養得很好,目光深邃,氣度淵然。

  他見了歐陽發問道:「功課近來如何了?」

  歐陽發謹慎地答道:「孩兒一直都有用功。」

  歐陽修道:「我今日我去吳家深有感觸,吳家一門一父四子五進士,然而到了孫兒這輩迄今無人及第,你可知為何么?」

  歐陽發道:「吳家的子弟孩兒平素也有交往,為人是不錯的。」

  歐陽修道:「為人好,但讀書一事上卻少了幾分勁。你可知如今韓,呂兩家為何幾十年來在朝堂上長勝不減,那是因人家世世代代出進士。」

  「故而才有人閑雲,天下之士,不出於韓,即出於呂。人家的子弟,從不指著恩蔭美官,如此易生驕縱享樂,不思進取之風。」

  「是,孩兒謹記父親教誨。」

  歐陽發道:「你是長兄,當給幾個弟弟作一個榜樣!你若不願讀書,即回去穎川當寓公過活好了,別在汴京丟我的臉!」

  歐陽修說完這一番話后,尋又問道:「是了,章伯益,章望之的弟子安頓得如何了?」

  「孩兒給了他錢和銀子,讓他先住下來。」

  歐陽修道:「人家千里迢迢來至汴京,又帶著禮物書信,你需仔細相待,萬萬不可有失禮的地方。」

  「如今我公事纏身,又兼吳參政病了,一時抽不開身。你替我好生招待著,等他日清閑了,再讓他過府一趟就是。」

  歐陽發不由道:「爹爹,章三郎君是一個難得的人才,我看還是抽空見一見。」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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