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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 饅頭不錯

  吃完太學饅頭,下一步即是找住處了。

  依蔡確的建議,如今太學還有些空餘的齋舍,隨意給章越和黃好義找幾個空床榻即是。

  但章越不敢如此麻煩,何況唐九在身邊,黃好義也有個書童。

  於是蔡確即給二人在太學旁找了家客店,讓二人暫且先行住下。

  在客店裡,蔡確進去給二人講好了價錢,直接是砍了一半。

  章越黃好義二人侯在門外。馬五章越已是打發回家,臨行時章越還給了他一吊錢在路上花銷。馬五是一個勁的感謝。

  不過付了客店錢后,章越上汴京帶來的盤纏已用去了一大半。

  蔡確辦好事出門與二人道:「這些日子金明池爭標弄潮,京城必是熱鬧,不過你們二人不要貪這熱鬧,還是在店裡溫書,考上了太學,以後要看得功夫還多的是。」

  章越和黃好義都是稱是。

  蔡確道:「到了客店裡最好也不要出門,有什麼酒菜直接端至房裡就好了,也不要與三教九流的人閑扯就是。」

  「不出客店還能省得,但連客房的門都不能出么?」

  蔡確道:「確實除非要倒便溺之物,吃食也在店裡。」

  章越,黃好義對視一眼。

  蔡確斜眼看二人道:「你們不聽我言?」

  章越道:「不敢,只是我們一路行了幾千里,並非無知之人,持正兄也不必將我們當三歲孩童吧。」

  蔡確搖頭道:「不是三歲孩童,我與你說個事,就在前幾個月,咱們太學有個吳姓太學生,家中多金銀錢財,有車馬出入不說,僅那契丹馬鞍就價值不知多少。」

  「有日出遊時他認識一個富商。富商待他很是器重,多帶蔬果至太學慰問。有一日甚至請他至家中,請其妻與之同宴席。但吳姓太學生自己有妻室卻仍被富商之妻的美色弄個五迷三道的。」

  「結果有一日其妻邀其這位吳姓太學生到家中,言這富商不在家。此人也是色迷心竅前往其家,結果被富商當場捉姦。吳姓太學生其父與岳家都是當朝高官,豈敢伸張,心虛之下,舍了幾十萬錢懇求遮掩。過了好些日子,此人方才得知富商妻室乃是妓女所扮,二人根本非真夫妻,富商得了財即遠走汴京了,此人倒落得大病一場。」

  章越心道,這不是仙人跳么?原來我宋早就發揚光大了。

  黃好義則聽得面紅耳赤。

  蔡確想了想道:「你們涉世未深,而這汴京三教九流皆有,你們在太學試前安心讀書,切莫生事來。需知道太學的名額就那麼多,你們二人是州里推舉上來的,把握本就比他人多個幾分,但以往也有榜下之人故意使壞,些許惡名即可令人十年寒窗,功虧一簣。」

  章越,黃好義聞言都是一激靈。

  蔡確背手言道:「說起妓女,再與你們叮囑幾句。咱們太學貢院旁除了讀書人外,最多的就是妓女了。切記莫要貪圖姣好姿色,好玩一時。」

  章越失笑道:「持正兄過慮,我們二人身上有幾個錢,哪敢好玩。」

  蔡確笑道:「那也是,但總不免心猿意馬,若你們信我,就十日內都不出客房一步,不信我,就當我白說了。告辭!」

  說完蔡確大袖飄飄而去。

  章越目送蔡確離去,不由對黃好義道:「這位持正兄看起來似個好人啊!」

  黃好義一臉不可置信地道:「三郎,這是哪裡話,持正兄當然是好人,否則我們與他不過萍水相逢,他又怎麼會如此費心費力幫忙。」

  章越笑了笑沒有言語。

  於是接下來章越,黃好義就共住了一間客房內讀書,除了倒馬桶外真是不出門一步。

  如此到了第六日了。

  黃好義心想,這幾日客店裡一直風平浪靜,也無他事。蔡師兄是一片關心愛護之意,故而危言聳聽些許也是可省得。

  我在客店房裡連住六日有些氣悶,心想到樓下吃酒,不出店門一步就是,也不算太違背蔡師兄的話。

  黃好義見章越又在『晝寢』,心想三郎太過謹慎,必不會答允,不叫他就是,於是推開門走出房間。

  黃好義到了樓下找店家,要了一壺酒,一隻肥雞。

  當即坐在店內自斟自飲,大快朵頤,有時也與人攀談幾句。

  這時客店裡有不少妓女出入,這些妓女不呼自來直往席前歌唱,臨時以些小錢物贈之而去,這被稱為『打酒坐』。

  汴京城的妓女可謂無處不在,遍地皆是,比如客店酒肆茶坊之地,經常有這樣妓女打酒坐。

  黃好義初時也沒有太在意。這時候一名女子步行款款入內,直坐在了黃好義面前,捧起了龍阮琴瑟,一舒歌喉,唱了一曲柳詞。

  才過笄年,初綰雲鬟,便學歌舞。

  席上尊前,王孫隨分相許。

  算等閑、酬一笑,便千金慵覷。

  常只恐、容易蕣華偷換,光陰虛度。

  ……

  黃好義本想拿幾個銅錢打發了就是,但聽得歌聲婉轉動人,不由抬頭看了一眼這女子,隨即魂魄一顫。

  世間竟好這般好看的女子!

  一曲唱罷,那女子欠身道:「奴家命苦,唱曲為生,還請官人看著賞賜,哪怕滴水之恩,奴家亦感激不盡。」

  黃好義這時候,魂魄才回來了一半,他不知能得這樣天仙般的人兒要唱一曲,需費多少錢。

  於是黃好義立即收刮錢袋,將身上所有銀錢掏出擺在桌上,然後難為情地道:「不知這些夠不夠,不夠我再去問朋友借。」

  那女子看了黃好義不由嫣然一笑,然後從桌子取了幾十個銅錢道:「如此就好了。」

  說完那女子朝黃好義一拜,之後盈盈起身又到別桌獻唱了。

  倒是黃好義魂不守舍地盯著那女子看。

  女子離去時,黃好義不由向他人打聽這女子身份。

  這才得知這女子出身確實可憐,其父是爛賭鬼,吃酒後打罵其妻,逼其妻唱曲賺錢供她吃喝。其母年輕時即唱曲為生,後來年紀大了唱不動了,其女又接著唱,來供養一家三口。

  黃好義聽了好是難過,既恨不得去暴揍對方父親一頓,又替那女子可憐,胸中莫名涌動一等英雄情節,要將你救出苦海。

  三日後,黃好義一身疲憊地返回與章越的客房后。

  章越即道:「四郎,你這幾日都去哪了,再過一日就要考試了,持正兄不是交待我們這幾日就在客房么?這幾日我看你回房倒頭就睡,真是好生奇怪。」

  黃好義頹然坐下道:「三郎,你真厲害,整整八天都不出房門一步。」

  章越心道,這算啥,放了大學那會,要給我部手機,能一個月不下床!

  章越道:「四郎,你到底怎麼了?你這幾日都是魂不守舍的樣子!有什麼事與我說一說吧!」

  黃好義聞言笑了笑,沉默了半響問道:「三郎,你能借我些錢么?」

  「啊?」

  章越吃了一驚,上下打量黃好義:「你借錢作什麼?」

  章越看著黃好義一臉疲倦無精打採的樣子,不由拍腿道:「你不會是去……好歹也與我說一聲啊!」

  「你都知道了?」黃好義驚問。

  章越:「???」

  「一言難盡。」

  下面黃好義又不說了,章越問了幾句,對方已是將臉朝向的牆壁。

  到了第三日。

  太學考試。

  章越,黃好義二人皆是收拾好筆墨紙硯,然後前往太學。

  二人一路走,章越看向黃好義一臉沉默的樣子,於是道:「四郎,你這些日子有點不對,一會就要大考了,聽聞勾管太學的官員會親面你我,你如此樣子,他怎會高興?」

  黃好義聞言長嘆一聲道:「自古以來,情字雖傷人。」

  頓了頓黃好義道:「三郎好意,我曉得了。」

  說完黃好義果真振作了些精神,章越看黃好義如此也稍稍放心。

  二人進了太學大門,然後抵至廳堂前。

  但見這裡早已來了六七個人,一打聽原來都是各州舉至太學的人。這些人都是一州翹楚,當然都帶著幾分天之驕子的味道來。

  一旁數人正負手指點江山,章越不好打攪他們的雅興,又轉向另一旁的二人。

  章越上前打招呼,正聽一人與同伴閑聊。

  但聽此人有幾分憂鬱地道:「本來我不是來汴京的,畢竟離咱們蜀地太遠了,在何處讀書不一樣呢?所以州學舉薦我至太學時,我好是左右為難了一陣。我當時想,去汴京,則太遠,不去汴京,這太學么也還可以。」

  另一人也是以手扶額道:「我也一樣,當時我也不願去汴京,但親戚,師長,同窗都是好一陣勸,我這才動了念頭來汴京一趟,但想到到了汴京又要租房之事,你也知道汴京居大不易,我哪有這麼錢財。後來聽說太學給太學生吃住。我就想么,既能白吃白喝,我來也就來了。」

  說罷二人都是一笑。

  章越聽完二人言語,回頭看了黃好義心想,這兩個人功力可比你高深多了。

  黃好義聞言高深莫測地笑了笑。

  二人又看向章越,黃好義問道:「你們為何來太學的?」

  黃好義搶著上前道:「說來慚愧,聽聞太學的饅頭不錯!故而就來試一試了,也不知成與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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