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哭也這麽好看
老同桌這麽為她著想，真不知是該高興還是不高興。
鹿啾啾看了他一眼，清了清嗓子：“租爹倒是用不著，隻不過我還真有一件事想讓你答應我。”
原冽往後靠了靠，眯著眼，似是無意地朝連翹所坐的位置上看了一眼，半晌才說：“什麽？”
“是不是換了同桌後，又想到我的好了？”他唇角輕輕上揚，漆黑的眸子仿佛能洞悉一切：“年輕人，做事不要太衝動，不過，既然你已經意識到自己——”
他話未說完，就被鹿啾啾打斷了，“你想什麽呢，原冽，我是想問你，欠我那聲爸爸，打算什麽時候喊？”
原冽：“……”草率了。
連翹隻覺得背後冷颼颼的，猛地瞪大眼睛，叫爸爸？
牛啊，女神輩分原來這麽大的嗎？！
腦子裏剛閃過這個念頭，就見大佬看了她一眼，沒帶什麽溫度，讓人心裏莫名一抖。
連翹實在是太害怕被冽哥滅口了，就結結巴巴地說：“啾啾，我去廁所，你們…你們聊，我剛才什麽都沒聽到！”
說完也不等鹿啾啾開口，火速逃離了現場。
她剛走，老李就出現在了教室門口，“鹿啾啾原冽同學，你們兩個跟老師出來一趟。”
他們出去後，班裏有人八卦：“兩個大佬這是又犯什麽錯了，就連老李都出動了！”
“不過話說回來，不愧是大佬們，就連犯錯都犯的這麽默契！”
林許隨口道：“這叫夫唱婦隨。”
“林許真逗，這語文比鹿啾啾還菜。”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走廊上，老李背著手，嚴肅地問：“知道我為什麽把你們兩個叫出來嗎？”
這還能為什麽，肯定是楊妖精回去跟班主任告狀了。
原冽懶得猜：“您肯定有您的用意。”
鹿啾啾咽了咽口水，“老班，是不是學校資金又不夠用了？我再續半個學期的，您看成嗎？”
原冽悶聲笑了笑，這小同學說話真帶勁兒，別人上學靠智力腿，她全靠鈔能力。
“……”
李振林：“……”
他黑了臉色，“你們倆別跟我說那些有用沒用的，楊老師昨天下課已經什麽都給我說了。”
在一中教學多年，每個老師是什麽性格，李振林心裏門清兒，學生皮歸皮，楊清那老師的品性，他一直也挺瞧不上的，想歸想，話自然不能這麽說，微微咳嗽了兩聲：“你們啊，還是太年輕了。”
“楊老師馬上都要四十了吧，這女人啊，年齡步入四十就離更年期不遠了，她就是那麽個喜怒不定的性格，有時候說話狠了也別忘心裏去。”
這個年紀的學生，往往把自尊心看的比命還重要，雖然他這兩個學生都不是那種被傷了自尊心就去跳樓的性格，但是，心理疏導還是很有必要做的。
李振林和藹地說：“鹿同學和原同學考試分數都挺穩定的，穩紮穩打固然不錯，不過啊，老師還是希望你們以後能在原來的基礎上多考那麽一點點，至於請家長這件事，鹿同學也不要覺得恐懼，安心的把家長帶來吧，等你長大了回頭看，就會發現……”
鹿啾啾打了個哈欠，全程一直點頭，就像是個沒有感情的點頭機器。
原冽看了鹿啾啾一眼，“你困了？”
鹿啾啾‘嗯’了一聲，“老李說話像念經，給我念的現在就想回班睡一覺。”
原冽：“老李一直都這樣，等多來兩次你就習慣了。”
“習慣他念經？”
兩人低著頭小聲交流。
原冽搖搖頭，用過來人的語氣說：“是習慣站著睡覺。”
鹿啾啾要不是記得這會兒在受教育，差點笑出聲。
李振林越說越起勁兒，視線一掃，就發現這兩個學生在開小差，臉色瞬間就變了：“原冽，鹿啾啾！”
兩個人立馬繃緊嘴巴。
“你們兩個連老師的話都不認真聽，就這麽喜歡聚在一起說話是嗎？”李振林沉著臉問。
“沒有的事！”兩人異口同聲，隨後互看了一眼。
李振林昨天看了一條新聞，某高中生因為上課開小差被老師當眾羞辱，孩子受不了被班裏同學指指點點，就選擇跳樓結束了自己的一生。他看完後脊背一陣發涼，難免就想到了兩個被楊清出口嘲諷過的學生，一大早飯都沒顧上吃，就騎車他的老鳳凰自行車趕到了學校。
現在看來，白擔心一場。
李振林深深吸了口氣，皮笑肉不笑地說：“一個上課玩手機，一個除了成績不高沒別的什麽毛病。既然你們兩個這麽喜歡說話，那好啊，我滿足你們，就以現在這個姿勢……哎別動別動，就保持著現在這個姿勢不許動！”
兩個人是麵對麵站著的，正想老李今天是不是吃錯藥了，就聽他說：“麵向對方，眼神不能斷，交談四十五分鍾，開始吧。”
“……”
身體逐漸僵直。
“交、交談什麽？”鹿啾啾驚得一度失聲。
原冽唇角也不自然的抽了抽。
李振林笑眯眯地說：“說什麽都行啊，我看你們兩個平時在課堂上挺活躍的，平時說什麽，現在就說什麽，老師也想聽一聽。”
原冽試圖扭轉老李的想法，“四十五分鍾恐怕不行，老李，我們還有課要上，我怕曠課被老師穿小鞋啊。”
鹿啾啾怕都要怕死了，一陣瘋狂點頭。
李振林溫和一笑：“原同學一看就不會背課程表，第一節是我的課。”
“……”
原冽ap鹿啾啾：“……”
不愧是他們班主任，這招夠狠。
當著班主任的麵嘮嗑，還嘮四十五分鍾，還真別說，就挺刺激的。
兩人先開始用眼神交流。
鹿啾啾：聊什麽？
原冽：我們倆要想一想如何感化老李，說不準老李一個心情好，就把咱倆放了。
鹿啾啾：有道理。
……
“你們兩個看什麽看？！”李振林也不知在什麽時候觸發了反派炮灰劇本，說話一套一套的，充滿了不友善：“你們是在比誰眼睛大嗎？再看下去都成鬥雞眼了，行了行了，快開始吧。”
此時，教室窗外趴滿了學生，在湊熱鬧這方麵，十一班的學生雖然遲到，但從來都不會缺席。
鹿啾啾實在是不知道如何感化，就硬著頭皮，吭哧了句：“原同學，你今天很帥哦，一看就是學校食堂吃多了，這人都變精神了耶！”
“是嗎？”他帥他自己知道，不過這算哪門子的感化老李，看來這關鍵時刻，還是指望不上鹿啾啾。
原冽裝模作樣地說：“實不相瞞，我沒來一中上學之前，隻有這麽——”
他語氣微微一頓，然後把手放在少女頭頂上比劃了一下，“就大概跟你這麽高吧，長得還又黑又瘦，那時候班裏沒人愛跟我玩，你們知道他們叫我什麽嗎？”
受他的語氣感染，鹿啾啾情不自禁地問：“叫你什麽？”
“他們都管我叫黑麻杆。你也知道的，我一直都是一個人住，跟個孤兒差不多，沒來一中上學之前，連什麽叫吃飽都不知道。”
鹿啾啾唇角動了動，她從來都不知道，原冽這些年會過得這麽慘。
“黑麻杆，那你家人呢？”
這話一出，就見少年眸色沉沉地看著她，鹿啾啾這才意識到剛才喊了什麽，幹咳兩聲，連忙補救：“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你就這麽獨自一人出來住，你爸爸，就不擔心嗎？”
“再不濟，也會給點生活費吧？”
原冽扯了扯唇，給錢是給過，但他都沒要。
自從知道那個人是怎麽對他媽媽的後，他就對那個家充滿了厭惡，又哪會用原秉維的錢。
他半真半假地說：“自從他娶了老婆後，巴不得我離得越遠越好，又怎麽會擔心我。在我心裏，一中是比家還要溫暖的地方，這裏有可愛的同學。”
原冽說到這裏，指了指鹿啾啾，隨後又把視線移到老李身上，“還有像老李這樣和藹可親的班主任。”
“老李，不管是哪一次您叫我出來訓話，我都沒有半分怨責，因為我知道，您是一位好教師，是打心眼的為學生好，今天你讓我和鹿同學麵對麵交流，也是為了讓我們認識到自己的錯誤吧？”
原冽頓了頓，聲音漸漸低了下去：“老李，我知道錯了，我不該為了完成雇主的單子，就在課上用手機打單，我以後再也不會這樣做了。”
“隻是…不接單的話，我以後可能再也吃不起校食堂的飯了……”
鹿啾啾震了震。
“……”
對於原冽的家裏情況，李振林多少也清楚一些，當爹的給孩子帶來了很大傷害，因此，也就造成了原冽一上高中就叛逆。但他萬萬沒想到，裏麵還有這麽多曲折，如果孩子在家裏過得幸福，又怎麽會選擇一個人出來住。
要知道，就算是個社會經驗豐富的成年人，獨居都會覺得孤獨，更別提原冽還是一個高中生了。
李振林心裏就像是被打翻了五味瓶，不是個滋味。
他歎了口氣說：“這都是什麽事兒，看來有錢人的日子也不好過啊。”
原冽苦澀地點點頭。
“原冽同學，老師之所以勸你考個好成績，不是為了學校的升學率。”李振林說：“知識掌握在自己手裏的，無論誰來都奪不走。俗話說，佛爭一炷香，人活一口氣，越是身在困境，越是不能頹廢，未來的路，還是要靠自己去走啊。”
“……”
原冽停滯了幾秒，隨後點點頭，特別真誠地說：“老李，您真的是一個很優秀的教師。”
李振林笑了一下，“行了，少給我戴高帽子，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那點小把戲。”
他這個學生可不是什麽任由他人欺負的主，什麽吃不飽又被叫狗剩還是麻杆的，真當他是傻子呢。
隨著鈴聲響起，老李回了教室上課，留下原冽和鹿啾啾兩個人，沒人監督，他的那句‘麵對麵交流45分鍾’就這麽自然而然的停了下來。
原冽喉結微微滾動，輕吐一口薄氣。
不管如何，總是是把老李糊弄過去了。
“鹿啾啾，你這丫頭可真夠不……”未盡的話就這麽止在了小姑娘的紅紅的眼睛裏。
鹿啾啾的皮膚本來就白，紅暈暈染後看上去白裏透著紅，分外漂亮。
空氣裏浮動著薄薄的冷空氣，原冽心髒似乎也跟著跳漏了半拍。
操，這小丫頭怎麽哭起來也這麽好看。
“小朋友，你這怎麽還哭上了？”他心裏無端慌張，故作鎮定地說：“又想碰瓷？我可告訴你，昨天你那一巴掌，打得我現在臉還疼——”
就在原冽心裏思索著，要不要另外半張臉也給小姑娘打一打哄哄她的時候，就聽對方哽著音說：“原冽，你這也太慘了吧，我真不知道你這些年會過得這麽慘。”
原冽唇角一僵，腦袋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隨便忽悠人的話，老李都沒信，這丫頭信了？？？
鹿啾啾從來沒想到，她以前查到的那張薄薄的資料，對於原冽而言，不是一張紙片，是他的經曆，是他的人生。
親媽走了以後就有了後媽，看樣子後媽也不是個善茬，阿冽哥哥這些年就是在這種環境下生活的，也難怪性格會大變樣。
她心裏就像是壓了塊大石頭，悶悶地難受，“原冽，我以後再也不偷偷罵你摳門了。”
說完從口袋裏掏出一張飯卡，“這個給你，我保證從現在到高考結束，都讓你能吃上校食堂阿姨做的飯。”
少年一動不動，垂眼看著她，唇抿成一條線。
鹿啾啾以為他是覺得不好意思，焦急地開口：“你千萬不要覺得不好意思，原冽，你都幫我補習功課了，不是說了以後是哥們兒嗎，是哥們，這飯卡你就拿著。”
原冽：“……？”要管他、他他飯。
“我要你的飯卡像什麽話？”原冽丹鳳眼彎了起來，唇角輕勾：“小朋友有點厲害啊，口氣這麽大。”
怕不是個小傻子，他還沒見過上趕著送錢的。
算了，蠢就蠢吧。
以後罩著她就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