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奠禮
楊誦恍神走出大殿,本想直接回家寫份陳詞,繼續為燕邢申冤,但突然想起今日是燕家為其收斂屍身,舉行奠禮的時候,便轉去了將軍府。
等奠禮弄完,燕家人就要舉家搬離金陵,回到老家雍州了。
走到半路,楊誦在路上遇到了楚王。
楚王乘坐馬車,而在車上,還坐著一位風姿綽約的少女,如風拂柳,眼含風情。
“楚王殿下?”
楚王與他見麵,擺出靜穆姿態,主動從車裏伸出雙手,對著楊誦勉慰道:“本王一慣敬重柱國將軍為人,現下他既過世,沒什麽能加以幫扶的,隻能往燕家去走一遭,略盡幾分心意了。”
既然這般有心,方才在殿上怎麽連幫著說句話都不肯?
楊誦本性耿直,但並非少了腦子,人情世故與朝堂渾水,他也是清楚的。
隻是這又能如何?
眼下暴露出的最大問題,已經不是“誰謀殺了大將軍”,而是大周百年來的積重難返,主昏臣庸!而是這場巨大風波下,在水裏裸泳的那群人!
就算是一直為自己營造謙謙君子人設的楚王,所行所願,不都是皇位嗎?
楊誦心裏發涼,隻對楚王有氣無力的拱手,“多謝殿下好意……”
“隻是吊唁他人,卻攜帶妾氏,這……”
“這位並非一般人,乃是柱國將軍夫人的外甥女,曾在將軍府生活過一段時間,聽到噩耗後,傷心欲絕,本王便帶她前去看望。”
“原來如此。”
這位就是幾個月前,讓將軍府顏麵盡失的女子。
也不知林氏見了,是心痛還是氣憤?
兩行人無言,一路趕到掛滿了縞素的將軍府。
許重明作為燕家唯一男丁,已經在大門前接待了一天的客人,臉色越發憔悴。
這一天下來,他表現出的悲痛是真,但內心深處的暗喜也是真——
燕家在金陵立足數十年,除去朝堂的場麵朋友,總能結識一些有情有義的真義士,也有身在朝堂,卻鬱鬱不得誌多年的能人前來吊唁這位戰神。
這些人此時未有顯露才能身份,但在許重明眼裏,都是可用之才。
不但對他未來造反有用,對他收集龍氣也有用!
但凡王朝末期,龍氣衰弱,君主庸懦,是很少聽聞朝廷有什麽能人誌士的。
等到十幾二十年後新王朝建立,各路奇才又都湧現,仿佛憑空冒出……
人才們是在此前不存在的嗎?
他們又不是靠腳本刷新的!
不過是沒有伯樂挑出他們這匹千裏馬,給他們一個馳騁的草原罷了!
這些人身上所具有的獨特命格,一旦得到開發便能凝聚才氣文氣等等人道氣運,反哺王朝龍氣。
所以每當王朝鼎盛,總有千古傳頌的文豪名臣悍將出世,與王朝相輔相成。
許重明更是清楚,即便他有元神為內在動力,在一定程度上已經超脫常人,但在世界規則壓製下,法術是不可能用的,想要獲得強大龍氣,除了澄清玉宇外,還要引入外援。
都是備胎啊!
許重明挺著這幾日來迅速消瘦的身板,將奠禮進行著。
隨後,他就見到了到來的楚王和楊誦楊侍郎。
還有跟二人前後腳到達的晉王。
“表哥……”
楚王攜美入場,頓時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隻是曲婉兒一向如清水芙蓉,不在乎外人眼光,畫好的妝容上帶著兩滴淚水,向著許重明傷心的吐出兩個字。
楚王看她這梨花帶雨的模樣,心都軟了,扶著愛妾讓她不至於因為悲傷過度而失態。
但許重明麵無表情,隻是冷冷看她一眼,然後對楚王場麵性的拱手,連腰都沒彎。
楚王自覺受到了輕視,結果身邊曲婉兒又是柔柔開口,“表哥,你若是還因為我與殿下相戀之事生氣,對我罵出來即可,何必遷怒殿下?”
“就是,婉兒不過一介弱女子,你為將軍府繼承人,卻如此小肚雞腸,看來亦是難成氣候!”楚王舍不得愛妾受委屈,當即駁斥。
旁邊的楊誦看不下去,隻是跑來拉住楚王袖子,“這是大將軍奠禮,還請殿下多多海涵!”
和許重明一起站在門口的林氏見此,也不像再糾纏下去,偏頭對許重明說道,“我先帶婉兒進去吧,吾兒受累。”
“還請兩位殿下入內。”
而等晉王路過許重明時,卻是故意停留了一會兒,打量了他幾眼,突然開口大笑,“我看少將軍年輕英偉,日後必然是國之棟梁,何談難成氣候?”
他故意和楚王說出意思相反的話,用來打楚王的臉,同時也在向許重明釋放好意——
你看,我兄弟看不起你,可本王卻是十分欣賞你的!
若是識相,那將軍府的遺產和人脈,不得讓許重明乖乖送上?
隻是他不知道,許重明已經在將軍府裏宣揚過晉王是幕後黑手之事,還以為自己掩藏的多好,真當替罪羊死了,便是萬事大吉。
還能覥著臉過來,用一副施舍姿態,找人要遺留遺產。
許重明麵不改色,用同樣的態度再給晉王來了一下。
表麵上爽朗大氣的晉王頓時僵住,沒想到麵前這人會如此不給自己麵子。
他倒沒反思自己在對方父親葬禮上大氣的朗笑是何等的破壞畫風,刺激他人,隻是暗中惱怒將軍府的果然是祖傳的不識好歹,連皇室都敢冷臉相對。
老子是這樣,
兒子更加過分!
晉王賣好不成反倒受氣,隻強行擺出不在意的態度,向靈堂走去。
當真是貓哭耗子去了。
隻是晉王一入靈堂,剛想走個場麵為躺在棺材裏的主人公上柱香,卻是瞧見了旁邊站著的燕靜姝。
當真是個絕色少女!
燕家數代富貴,就算祖宗長的不行,傳到現在也該改良了基因,更別說燕邢這一對兒女,的確集合了父母的全部優點。
燕靜姝本人似母嬌柔,可生在將門,又帶上了幾分倔強之氣,比起靠在楚王身邊仿佛沒了骨頭的曲婉兒來,更符合晉王的胃口。
早知道將軍府裏還藏著如此美人,自己也不該默認身邊爪牙去陷害燕將軍了。
當時他和母親張貴妃隻曉得楚王娶了燕邢的外甥女,怕是拉攏住了這一大助力,便發了狠心要斷楚王一臂,以免夜長夢多。
可要是早知道……
他也學楚王來親自上馬出槍了,而且他至今也沒有正妻,到時候娶了燕邢親女兒,比起收養沒幾年的外甥女,對方更應該親近哪個,不是可想而知了嗎?
可惜出手出早了啊!
如今燕邢一去,燕家落魄,他就算惦記上了燕靜姝的美貌,那王妃的位子也給不了她了。
隻是晉王在一邊想了這麽多,卻一點也不關心,燕靜姝究竟有沒有看上自己。
在他看來,誰敢拒絕堂堂晉王的示愛?
而在旁邊的燕靜姝和林氏自然也看出了晉王的心不在焉,眼神中透出一股淫邪之氣,心頭堆積的痛苦憤怒越來越多。
最有可能的殺夫殺父仇人就在身旁,她們卻因為身份問題,還要強打精神和對方交談,對方還明顯動了不好的心思,實在把母女二人惡心的不行。
曲婉兒那邊也在哭哭啼啼,也不知道是真情還是假意,直把披麻戴孝的母女哭的心煩意亂。
隻是楚王在她旁邊哄著,作為登門吊唁的客人,林氏也無法嗬斥她,隻能選擇忍耐。
反正在曲婉兒決意嫁給楚王做妾,全然不顧及將軍府臉麵和給她的恩德時,雙方已經脫離關係了。
在此前,將軍府是絕對的顯貴,她曲婉兒就算看中了楚王,也可以讓林氏去說情提親,偏偏她就要走見不得人的那條路,事後還要擺出一副自己被人棒打鴛鴦的委屈模樣……
如今想想,林氏都覺得自己當初對這外甥女的關愛是被豬油蒙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