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六章
你的良心不費痛嗎? 簡直是養了隻倉鼠,用沒幾顆的『乳』牙哢嚓哢嚓慢慢咬著, 一張臉都埋得低低看不見。
但小雛菊對大人的靠近還是敏感得很, 先前來了個陌生人,如今飛快地一抬頭, 看見這回終於是爸爸,蘋果也不要了拋在一邊,伸手想讓抱。
托尼親手洗幹淨的蘋果想來已經失寵, 被隨便放回桌上,跟挨啃的那顆蘋果相比,看著還小很多。
他將黛茜從寶寶椅撈在懷裏,覺察她衣服後頭裝猴子尾巴的拉鏈包蹭開了一點, 順手拉好, 隨後才拿了她啃開皮的蘋果,放在手裏看著, 目光莫辨,開口問:“哪來的蘋果?”
黛茜見了還想咬, 嫩嫩的臉挨過去,卻沒碰著蘋果,牙齒輕輕咬在阻隔了食物的大手手背上。
要這團子說, 她也說不利索,問多兩遍倒是能懂,指指對著綠植牆的方向, 可惜放眼望去, 那方向除了條現今沒什麽人走的路之外, 什麽也沒有。
托尼沉默地往那路上望一會兒,沒再深究蘋果的來曆,但回過頭來該教育還得教育,低頭撥開小東西『摸』『乳』牙的手,慢慢道:“以後不準隨便吃陌生人給的東西。如果是壞人呢?”
老父親一旦這種語氣,說的都是正經事情。
正經的事情往往是長句子,比“吃飯”和“啵啵”要複雜許多。
黛茜似懂非懂地聽著,心裏還是想吃蘋果,對果子望眼欲穿也不見他給回來,『舔』『舔』嘴巴,隻能吃吃自己的手指解饞。
她這時候要是處在能更集中精神思考的年齡段,說不定會想,今天給蘋果的那個,好像也算不上壞人。
那大胡子戴帽男奇奇怪怪,突然走過來,還『摸』她的頭,講兩句聽不懂的話,很快又走了。
他說是路過。
路過這個詞托尼還沒教,小小的一隻實在不明白什麽意思。
但他說話很溫柔,還給了她一個蘋果。
動物園裏的這頓午飯吃了很長一段時間。
托尼不怎麽挑食,精力全花在坐在腿上這個等著吃下半餐的小猴子身上。
博愛是好事,看見什麽都想吃,說明能有個好胃口,偏偏許多看著就想吃的食物到了嘴裏全然不是想要的味道,像兒童餐裏的甜玉米,因為跟家裏吃起來的不一樣,黛茜嚐一口就扭過臉不要了。
水果倒還願意入口。
奈何水果吃不飽肚,也不能吃太多,午飯吃下來,下午遊覽還要隔段時間喂瓶『奶』喝。
布朗克斯動物園太大,一口氣逛不完,看了猛獸之後,即便小團子意猶未盡,也得乖乖跟著爸爸坐車回家去。
畢竟哈皮已經等了很久,一張大鴕鳥蛋臉活活等成晚娘臉,怎麽都要體諒些。
這趟回家之後,托尼抽空另找個地方,收好了跟美國隊長聯絡的翻蓋手機。
手機換個容身之處,不會再從床頭滾落,卻也不再好隨時拿。
“用不著隨時拿。”鋼鐵俠淡淡地,“就放那裏吧。”
黛茜在客廳看新聞。
裹在粉嫩幼兒衣裏的小身子坐成軟乎乎一團,乖極了,都不怎麽動。
有記憶以來第一次動物園之旅太難忘,即便已過了兩三天,她還常常會想再去玩,連“動物園”這個詞都記得清清楚楚,偶然咿咿呀呀地說話,還能聽見個含糊的“波馬”。
如果托尼·斯塔克是個過分嬌慣孩子的,想必已經著手建造用小雛菊名字命名的新一家動物園,將來可以玩個夠。
他真會這麽做也說不定。
但團子此時此刻終於暫時拋卻了對動物園的相思之苦,一心沉『迷』於新聞主持人的播報中,看得津津有味,顧不上想其他了。
主持人講到不久前的海上油塔爆炸事件。
油塔炸得七零八落,墜進海裏,經濟損失尚且不論,萬幸沒有人員傷亡。
新聞節目請到的評論家將功勞歸於奇跡。
這可能是個假的評論家。
黛茜聚精會神地看著,忽然聽見別墅裏響起智能管家的來客提醒,聽習慣了,知道有人來,滋溜滑下沙發,邁著小胖腿扭扭地去客廳前頭看是誰。
機械手臂盡職盡責地跟在後麵。
托尼還在房間裏沒出來,因而搭乘電梯從地下車庫上來的客人讓黛茜見著了第一眼。
那是個高大的中年人。
黑風衣黑手套黑靴子,從頭黑到腳,左眼上蒙著的眼罩也是圓溜溜的黑,走起路來帶風,看著非常嚇小孩。
綿軟的團子當即愣愣地止了腳步。
站在那裏,像小麻雀仰望大禿鷲。
“托尼·斯塔克不在。”黑衣人嗓音沉沉道。
他兩步就邁到跟前,氣場森森,獨眼在視線所及之處逡巡一圈,最後慢慢地放到底下孤立無援的黛茜這兒。
小雛菊顯得越發渺小。
她似乎不知所措,仰著脖子一動也不動,眼裏開始轉起些滴溜溜的光。
黑衣人蹲下來。
且不論他傳聞中神盾局局長、元老級特工的身份,光這『逼』近時黑山壓頂一般的威懾力,就有讓小兒止啼的神奇效用。
名喚“尼克·弗瑞”的黑衣人平視著這小的,麵無表情道:“黛茜·斯塔克。”
這表情跟說出口的話真是不搭。
他道:“長大了。比以前更可愛一點。”
說著還可怕地伸手過來,將她放在身側的小手輕輕勾了勾。
黛茜馬上縮回手。
大眼睛裏亮晶晶的一層情緒已經醞釀得過於飽滿,眼看就要發作。
機械手臂在後麵焦灼地左右漂移,打又打不過那神盾局的,正要找手帕準備給團子蓄勢待發的眼淚,卻聽“咯”一聲『奶』氣乎乎的笑,再望過去,就瞧見黛茜兩隻手捂住了眼睛,蹲在地上做個小小的球。
她在害羞。
小小的團子無助地縮在托尼懷裏,憋許久的眼淚因逃跑無望而胡『亂』流淌,嗚嗚地,說不盡的委屈都往心裏流。
尤其她哭了片刻,哭得有些累,一邊抽泣一邊想抬頭看看周圍休息會兒,一抬眼卻偏偏看見麵帶微笑看好戲的辛普森,越發難過,金豆豆又落了滿臉。
抗爭無果總比不抗爭要讓人難過些。
董事長一身私人定做的高級衣料被小女兒這麽『亂』蹭,大概是沒用了,此刻他卻沒像從前那般,持著父親架子冷漠漠地說些要堅強的話,打個手勢示意哈珀小姐退後些,低聲道:“等等吧。”
“喏。”辛普森在抽屜裏窸窸窣窣地『摸』索一陣,找出個餅幹盒,打開了放到黛茜麵前,“給你吃。”
小雛菊本來準備好要全身心地抗拒他,誰想到隻是不經意地望一眼,就望見了難抗拒的誘『惑』。
動物餅幹。
不是普通的動物餅幹,圖案做得生動可愛,上頭灑了五彩的糖粒,裏麵還有夾心。
黛茜喜歡吃。但因為太甜,托尼在家裏都不怎麽給。
眼淚顫顫地掛在眼睫上,終於暫時停止供應。
團子淚眼朦朧地伸出小手,在餅幹盒裏翻一翻,也不貪心,那麽多塊裏隻拿一包大象的,就縮了回去。
當然,說她完全不貪心也不對——大象餅幹塊頭最大,可以多吃一點。
她想拆來著,拆之前本能作祟,抬頭看看托尼。
托尼一雙楓糖『色』的眼睛正望下來。
四目相對,黛茜把餅幹捧起給他看看,眼巴巴地等一句同意。
但無情的大手還是一下就把餅幹奪了去。
小雛菊眨一眨眼,正要繼續傷心,突然聽見包裝紙撕開的聲音,還沒等看,餅幹已經又回到手心裏,還是開了口的。
“隻準吃一個。”老父親冷漠漠地道。
懷裏這個立時暴雨轉晴,明明還帶淚,卻一下子眼眸彎彎地笑起來,縮成一個吃獨食的團,低頭扯開透明包裝紙,把餅幹蹭起來一角,放到嘴邊咬了一口。
裏麵流淌出來的甜甜的夾心要讓人開心得飛起來,完完全全把害怕拋在腦後了。
黛茜還是太小,天真得很。
她吃餅幹吃到一半,眼看要到最好吃、牛『奶』夾心最濃厚的中間部分,手裏的零食再度“咻”一下被搶走,張開手跟爸爸討要,隻見他臉上流『露』出幾分似笑非笑來,對她道:“打完針再吃。”
老薑好辣,成效頗豐。
黛茜心心念念著餅幹,竟淡化了對打針的恐懼,哈珀拿著蘸了酒精的棉花過來,她猶豫一下,看看放在一旁、伸手夠不著的餅幹,再看餅幹旁邊的辛普森,危機感頓起,把小胳膊伸了出去。
打針其實很快的。疼在一瞬間,像被蜜蜂輕輕蟄了一下。
小雛菊硬是睜大眼睛看完了哈珀打針的全過程,眼裏滴溜溜轉著淚,終究沒有哭,在給貼上個鋼鐵俠的小貼紙後扭轉了身子,把胳膊給托尼看看,如果會流利地說話,大概還要加一句這裏被人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