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思柔篇三
“沈妹妹才多大,就敢取笑我,好歹我也大你一歲呢,你呀,也別得意,改明就輪到你了!”
沈思柔輕笑了兩聲,不知是在笑自己,還是在笑她。
瞧,隻需要寒暄兩句,就可以親呢的稱呼姐妹了,“顧小姐,可是有中意的人了?”
顧夢茹眼神有些閃爍,沈思柔看在眼裏,了然,淺笑著,裝作不知情的樣子。
“妹妹呢,可有喜歡的?”顧夢茹反過來問道。
她問的大有深意,隱晦的試探,沈思柔淡然道,“像我這樣足不出戶的,要有心上人?更何況,我爹也不會讓我這麽早嫁人的,來日方長吧。”
而聽到她這麽一說,顧夢茹仿佛是鬆了一口氣,“那就祝妹妹早日找到好歸宿!”
“多謝!”
顧夢茹就像是一根刺,把她對鄭冥洲的一切幻想期待刺得千瘡百孔,心是痛的,仿佛以前所經曆的苦楚,在這麵前都不值一提。
顧夢茹的心上人就是鄭冥洲,從遠遠偷偷的觀看,直到愉悅嬌羞的談上兩句,他們的距離一點一點的拉進,沈思柔看在眼裏心也越來越涼。
謊言?欺騙?這究竟是為什麽?
她不敢問出口,因為她怕聽到她不想聽到的答案,如果他說,他隻是和顧夢茹逢場作戲,沈思柔在想,她又會不會選擇忘記他的不好,而裝作視而不見。
懷疑,悲戚,就像一團零星的星火,變成了噬人的火焰,直到,鄭冥洲察覺到她的不對勁。
鄭冥洲解釋,“我承認最近和她的確走的很近,那是因為她父親的緣故,若不是她的父親,我絕不會和她半點的交集。”
沈思柔聽了,很想問,那我呢,我父親也一樣可以幫得上你,你可以離開她嗎?
可是這句話,她始終沒有問出口,他對他曾有過半點的情義,還是對她就像對顧夢茹一樣,隻是逢場作戲?
沈思柔有一雙可以看清人心的眼睛,她心如明鏡,隻道誰對她是真,誰對她是假,可偏偏隻有鄭冥洲是她看不透的。
她記得,如果當年不是他,或許她早就死了。
可是為什麽麵前的這個男人變得不像當年那個夜晚的他了,他有野心,不擇手段,冷酷無情。
口口聲聲說著隻愛她一人,又摻雜了多少虛偽在裏麵。
“你真的不愛她?”
鄭冥洲緊緊抱著沈思柔,在她的耳邊呢喃道,“當然!”
“好,我相信你!”
都說,最先愛上的那個人一開始便輸了,而沈思柔,輸得一敗塗地。
她以為,肯為對方付出自己所有的一切,這就是愛,其實,這隻是她以為是這樣罷了。
鄭冥洲是第一個對她這麽好的人,從小到大,沈思柔飽嚐了冷漠與自私,突然間出現了一個不求回報的人出現在她的麵前,封鎖的心被漸漸打開,也被傷透了心。
這開始的變化,是從他十六歲及冠的那年開始的吧,他逐漸變得貪婪,而她也同樣生了防備之心。
一年之後,沈思柔感覺到身體的變化,她變得嗜睡,變得無精打采,她瞧了大夫,最後卻什麽事都沒有,鄭冥洲笑著說,是她多心了。
如果可以的話,她也想說服自己,的確是她多心了,可是事實並不是,她沒那麽傻,連自己的身體都察覺不到變化。
這是北疆的一種蠱術,真是難為他了,如此大費周章,雖然她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中的蠱,趁現在還可能有解除的機會,她得想辦法才好。
而沈思柔想盡了一切辦法,都沒有解開,直到她已經沒有精力去求藥了,聽天由命吧,反正,當天知道是他下蠱的那一刻,她便失去了生存的欲望。
她這輩子,最相信的便是他,可是有一天,連他都背叛她了,她還有繼續活下去的支撐嗎,至少在她還有用的時候,鄭冥洲對她還是想以前的那樣好。
雖然這隻是假象,沈思柔也不願醒來。
就當是欠他的吧。
在她十七歲的時候,父親終於找到了好買家,她要進宮了,父親費盡了心思,為她拚得了一個皇後的位置。
母儀天下啊,這無上尊榮讓天下女子對紅了眼,都說,沈家大小姐真是好福氣,真是前生修來的福氣啊。
嫉妒,和羨慕就像一把無情的劍,它割在沈思柔的臉上,要把她割得麵目全非才肯罷休,什麽算計還有陷害,都向沈思柔衝了過來。
沈思柔隻好拿起精力來應對,其實,對她來說,皇後什麽的,她都不在乎,她在乎的是,鄭冥洲是否甘願她嫁做別人的妻子。
他會有不甘嗎,他對不對敢於和皇命做鬥爭?畢竟他說過,他想娶的隻有她一人。
“你會娶我嗎?”沈思柔問。
鄭冥洲頓了頓,許久沒有說了,過了半晌,才終於道,“柔兒,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麽嗎?”
“我知道。”
天下蒼生,至高無上的高位。
“那你會幫我的,對不對?”
沈思柔臉色泛白,久久沒有回過神來,無力,還是失望,已經不足以描繪她淒苦而絕望的內心了。
“當然,我會幫你。”沈思柔靜靜的。
猶如掉入了萬丈深淵,還是被最深愛的人退推下去的,沈思柔不知是該笑自己,還是要怪他人,她誰都不恨,不恨!
“柔兒,若是我贏了,我將會用最盛大的婚禮來迎娶你!”
沈思柔隻是笑了笑,“好!”
不重要了,因為她已經不在乎了。
這世上,沈思柔沒有什麽好惦念的,就算知道有一天,自己或許就會死的無聲無惜,她也不會有一絲的遺憾。
有所求,才會有牽掛,可是她無欲無求。
人啊,早晚都會化作一抔黃土,隻不過是時間問題,死,她不怕,可是她怕的是連鄭冥洲都放棄了她。
這世上終於再無一人對她這麽好了。
而他也親自斬斷了她最後的一絲希望,沈思柔的心終於又封印起來了,這世上再也沒有誰,可以在進去她的心。
虛偽,還有也無盡的欺騙,不論是鄭冥洲,還是沈思柔他們都是虛偽的,他們之間隻有各取所需,隻剩下交易。
沈思柔用自己的婚姻來換取他所需要的情報,而鄭冥洲付出了隻是僅剩的那一點柔情,就算是假的,沈思柔也貪戀著。
鳳冠霞帔,黃道吉日,沈思柔踏著沉重緩慢的腳步,與鄭瀾滄攜手,受了百姓與臣子的三拜九叩的大禮,腳下是萬丈的紅綢,那一條通往深宮的路,那麽遠,那麽長,仿佛看不到盡頭。
從今天以後,她將會成為這天下最尊貴最孤單的女人了。
洞房花燭夜,沈思柔坐在流光溢彩的#宮裏,紅燭照亮整個#宮,散發著一股祥和的暖光,夜很靜,沈思柔的心卻很涼。
手腳一片冰涼,她已經忘了自己是要做什麽了,光潔的明月漸漸銀去,天邊印染著一股淡淡的霞光,她的目光從窗外收了回來。
“天亮了啊。”沈思柔靜靜的呢喃著,冷漠語氣夾雜著一股空洞,讓人看不透她在想什麽。
宮女還有嬤嬤,輕歎一聲搖了搖頭,帶著同情憐憫的目光看著這位等了一夜的新娘,這日子還長,以後她還怎麽過啊。
自己也同樣的想了想,是該另謀新主,為自己打算打算了。
沈思柔突然笑了,她們看不懂,她們隻當她是為自己苦笑,可是,並不是這樣,沈思柔不是笑自己,而是笑鄭瀾滄。
要知道,如果他真的來了,洞房花燭的著一顆,便是他生命的最後終結,這就是這種蠱毒的好處,他應該慶幸,他沒有來。
鄭冥洲可真是遇到了一位勁敵,他的奪位之路注定是艱辛的。
一連三天,沈思柔都沒有見到她的這位丈夫,聽說在她剛入宮的三天裏,他都宿在自己的承乾宮。
身為皇後的她,隻是可憐啊。
而沈思柔並不這麽覺得,他若不來便不用花精力去應付他,她反而會覺得輕鬆。比起這位冷漠無常的帝王,她其實更情願去應付其他看熱鬧的宮妃。
沈思柔不受寵的消息就像瘟疫一樣瘋狂的蔓延,甚至驚動了他的父親,她向鄭瀾滄請示要回家探親,他很大度的允了。
而回到家,迎來的就是父親一個耳光,沈思柔靜靜的抹了抹嘴角滲出來的一絲血,她已經料到了。
“我花了那麽多的時間和功夫,你就是這麽回報我的?”
“對不起!”
父親失控咆哮的怒吼,讓沈思柔隻能無力的道歉,鄭瀾滄不寵她,她也沒有辦法啊。
她總不能上腆著臉求他施舍她一點憐憫與寵愛,這種惡心的事,她做不來,而且永遠也不會做。
“思柔啊,我把沈家的未來都交給你了,沈家把你培養成這麽大,不容易啊,作為沈家的女兒,你得事事都為沈家考慮啊,一榮具容,一損具損,這點道理你不是不明白的?”
“爹,我明白了。”
“好好好,明白了就好,爹也是一時衝動,你別生爹的氣啊?”
沈思柔冷漠的勾起唇角,“不會的爹。”
“你是爹的女兒,爹也希望你能過得好,在宮裏,很多事爹都幫不上你,宮裏沒一個幫襯也不是辦法,沈家旁支的沈#,是你的表妹,你把她帶進去,也好有個照應。”
“好的,爹,都聽您的。”
沈思柔的聽話讓沈政滿意的點了點頭,“好了,你母親惦念你得很,你去看看她吧。”
沈思柔出了令人窒息的書房,抬頭望了望天,眸色冷冽,猶如十月的寒冬,從此以後,她再也不會會有任何的期待了。
“呦!這是誰呢,這不是皇後娘娘嗎?怎麽又空來沈府坐坐?”沈月華尖銳刻薄的笑聲響起,一臉幸災樂禍。
“哦,對了瞧我這記性!”沈月華笑著又道,“皇上都不來你宮裏,你當然有這麽多的時間了。”
沈思柔暼過眸子掃了她一眼,冷得就像射出來的針,讓沈月華脊背發涼。她淡淡一笑,“你說的對,本宮就是閑得慌,有的是時間!”
本宮兩個字拉開了兩人的距離尊卑,一個皇後,一個是平民,她有的是時間陪她玩貓捉老鼠的遊戲。
沈思柔,慢慢的走近,一個耳光就揮在了她的臉上,沈月華目瞪口呆,或許她沒想到,沈思柔居然會打她。
因為,沈思柔從來都不會打人。
沈思柔當然會打人,隻是不會被人發現而已,她溫婉賢淑的表象,一直都小心翼翼的維持著。
父親從來不會打人,因為她做得一直都很讓他滿意,而這次,她被打了,她也急需發泄出她的怒氣,最近發生的一切一切,讓她意想不到。
她要被憋壞了,可她也失態了。
“本宮是皇後,見了皇後還不快跪下,誰給你的膽子,讓你出言不遜!”身邊的陪同的宮女很有眼力見的斥責道。
“娘娘,不能饒過她,對娘娘出言不遜,就是在蔑視皇威,不能放過她!”
沈月華呆了,沈思柔的表情不是騙人的,她是在告訴她,她的確做得到,沈月華是刁蠻了一些,她也對沈思柔做不少事,可她也一樣沒有對她怎麽樣。
她不敢的,她哪有那個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