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慕容皓亦也以為，周嶸晉不會受他的威脅，連他都沒料到他會選擇留了下來，頓時慕容皓亦心裏便很複雜，有種不是滋味的感覺。
周敏嵐想勸阻他，卻被阻止了，周嶸晉知道她想說什麽，可是這些恩怨是因他所起，便隻能因他而結束。
在周嶸晉的堅持之下，周敏嵐隻能作罷，為了她的安全便被莫爾琉給帶走了。
如今，這裏便隻剩下周嶸晉和慕容皓亦兩人了。
慕容皓亦不明白，他明明可以選擇離開，可他為什麽還要留下來，他知道，留下來會發生嗎？
其實，周嶸晉知道，可是……就算他真的殺了他，就能夠化解心裏的仇恨，他周嶸晉就算是死，也死的心甘情願。
“為什麽，你不怕死嗎？”慕容皓亦問道。
周嶸晉眸色一斂，低聲道，“已經是快死的人了，死，有什麽好畏懼的，隻是，我愧疚於你，不想看你越陷越深！”
慕容皓亦嗤之以鼻，“愧疚？你周嶸晉也會有愧疚，到底你的話裏有多少才是真的？”
周嶸晉一臉正氣，眸色一沉，“在你眼裏，老夫就是這麽不堪嗎？”
當然，在慕容皓亦心裏，周嶸竟永遠都是害死他全家的仇人。
“你當年害死了我慕容家，你難道就沒有一絲愧疚嗎？難道你不會每夜被噩夢驚醒？你怎麽還能坦然自若的活著，難道不是以死謝罪，來償還你的罪孽嗎？”
慕容皓亦越說越激動，情緒已經開始失控。
周嶸晉許久沒有說話，停頓了半晌，過了許久他才說道，“你真的以為，當年真是我做錯了？”
慕容皓亦冷冷的勾起唇角，“你還是老樣子，自以為是，所以，你必須死，為了我的家人償命！”
周嶸晉神色平靜，他自認為他問心無愧，“當年我沒有做錯，錯的是你的爺爺。”
他錯的太深！
慕容皓亦見他沒有一絲的悔過之心，便不由得怒道，“事到如今，你還是不肯承認？我慕容家沒有錯，錯的是你！”
周嶸晉看著慕容皓亦，沉聲又道，“我沒有錯，若是在重來一次，我還是會做同樣的決定。”
慕容皓亦見他執迷不悟，一股殺意湧上了心頭，他沒有聽錯，他說了，若是再來一次，他還是會殺了他慕容家。
拿起手裏的匕首就往周嶸晉刺去，此刻，他心裏隻有一個想法，就是殺了他！
可是在他的匕首離周嶸晉的胸口隻有一寸之長的時候，便被緊緊的控製住了，他的手被周嶸晉緊緊的抓住，動彈不得。
周嶸晉是懂武功的，而他也是南魏唯一一個以文臣的身份上過戰場的男人。
雖然他以老邁，麵對不懂武功的慕容皓亦，他輕鬆的遊刃有餘，慕容皓亦頓時隻覺得自己的刀都像紮進了空氣裏。
他隻恨自己，明明仇人就在眼前，他卻不能手刃了他，恨自己的無能，恨自己的弱小。
周嶸晉一使勁，慕容皓亦緊緊皺起了眉頭，手腕疼的厲害，匕首從手心花落掉落在了地上。
周嶸晉揚起眉頭，“你不知道你的爺爺錯在了哪裏嗎？”
慕容皓亦忍住疼痛，揚聲道，“我爺爺從來沒有做錯，是你！是你害了他，是你陷害他的！”
周嶸晉厲聲道，“冥頑不靈！”
說完，他便從懷裏掏出了一些冊本丟在了他的麵前，又道，“既然你不信，我就讓你來看看，我周嶸晉絕不會冤枉一個和好人。”
慕容皓亦猶豫著，還是撿了起來，一本一本的翻閱起來，他看得極為認真，沒有錯漏任何一處。
直到他的臉色越來越蒼白，手指漸漸開始顫抖，他想把這些冊子一本一本的撕掉，這不是真的，這是周嶸晉騙他的。
可是僅存的理智卻告訴他，這的確是真的，他引以為傲的爺爺，真的這麽做了，真正自欺欺人的一直是他自己。
他以前暗中調查過，但僅僅隻是懷疑，因為他深信，爺爺絕對不會這麽做的，直到麵前的證據出現在他麵前，就像是一個耳光，把他打醒。
他一眼都不想在看下去了，心就像是挖開了一個大口子，這一切難道真的是他慕容家罪有應得嗎？可是，他最後還是一頁一頁的看完了，不管他的心有多疼，他還是仔仔細細的看完了。
手止不住顫抖，誰也不知道，現在的慕容皓亦又多麽的無助。
真相總是殘酷的，由不得你不信！
在他看完的時候，周嶸晉走在了他的麵前，沉聲道，“這件事，老夫做的沒錯，但是始終是我對不住慕容兄，當年若不是慕容兄的幫助和提拔，我也絕對走不到今天，是我害得他家破人亡，你若恨我，便動手吧！”
周嶸晉說的極為冷靜，不退縮，不膽怯，他也是為了能夠急了結這麽多年的恩怨才回來的，就算他真的殺了他，他也不怨！
隻是，他必須要知道真相，帶著仇恨而活著的人，永遠不會幸福，他不希望，慕容家唯一的血脈就這麽活著。
如今，他看到他把慕容家光複起來了，他既欣慰又擔憂。
他何時才會不為複仇而活著。
刀就在他的手上，就看他怎麽選擇了，其實，周敏嵐說的的確不錯，慕容皓亦不是大奸大惡之人，相反他其實很善良，因為他從未傷害過任何人。
否則，他不會一次又一次的救周敏嵐，也不會把他在北疆所受的苦加倍在長封身上。
他隻是習慣把自己偽裝成一個惡人，人人都怕他的惡人。
周敏嵐不知道，她自己也同樣是如此。
慕容皓亦拿起刀，眸色一冷，狠狠的就把匕首刺向周嶸晉，短短的一瞬間，發生的太過突然，周嶸晉神色微微一驚。
在這片刻之中，震驚的神色淡去，隨之而來的便是淡然，沒有躲閃，沒有害怕，就這樣靜靜的看著他。
周嶸晉果然和他說的一樣，不還手。
手臂上劇烈的疼痛讓周嶸晉微微的皺起眉頭，他低下頭，看著自己血流不止的手臂，他本意做好了準備，沒想到卻是這樣的結局。
他很開心，一條手臂算什麽，若是能用一條命換得他回頭，他也舍得！
慕容皓亦很冷靜，沒有任何的驚慌，舉下刀的那一刻，他沒有一絲的猶豫，手裏的刀還滴著血，滴滴答答，落進了泥土裏。
他冷冷說道，“這是我替我爺爺討回來的，爺爺說過，他這輩子最後悔的事就是和你結成了好友。”
周嶸晉縱然見慣了風雨，早已練成了波瀾不驚的性子，可是在這一刻，他卻哭了，雙眼漸紅，一句話也說不出，隻能轉過頭，不讓自己更難看。
他這輩子最幸運的事，就是能認識慕容常。
慕容皓亦最終還是下不去手，匕首落地，發出了一聲清脆冰冷的聲音，他轉過身，沒有回頭，就這樣的走了。
背影孤單落寞，讓人心疼，他的一生過得太苦太累了，但是他比誰都還要堅強。
周嶸晉微微張嘴，想說的話頓時就卡在了嗓子眼，終於，趁慕容皓亦還未走遠他還是說了，“南魏始終都是你的家，你若是想，隨時都可以回來！”
慕容皓亦身子微微一頓，他側過臉，冷冷道，“我永遠都不會回來了。”
這個地方太傷人了，而他，再也不會再來這裏了。
……
陳舊的屋子，不是很大的院子，雖然不是很精致豪華但也是幹淨整潔了，一個廚房，一個廳室，一個休息的屋子，便再也沒多的的房間了。
雖然能避雨，但卻避不冬日裏刺骨的寒風，院落裏的蔬菜已經凍的耷拉著腦袋，籬笆圍起幾隻聚攏在一起取暖的小雞。
稚嫩的小雞，幹醃的菜苗，新搭的籬笆，這一切看起來都是主人新做的。
周敏嵐打量著四周，微微皺起了眉頭，她的確想象不出來像莫爾琉這樣過慣了錦衣玉食的公主，也會過著這樣平凡的人生。
周敏嵐忽的一笑，隻能感歎世事無常，這時間的事，誰又能料到呢。
莫爾琉一臉自豪道，“怎麽樣，不錯吧，這些都是我做的。”
周敏嵐揚起嘴角，“是不錯！”
得到周敏嵐的肯定，莫爾琉挺起了身板便又更直了。
“感覺如何？”周敏嵐問道。
“挺好玩的！”
好玩？周敏嵐算是明白了，她怎麽會認為莫爾琉真的準備過平凡生活了，原來她隻是一時興起，過家家呀！
唉，莫爾琉歎了一口氣，“隻不過著青菜總是無精打采的，我都試了好多方法了，都沒有用。”
“這菜苗隻有天暖的時候才能種植，這逢大雪天氣，能不凍死嗎。”周敏嵐淡淡笑道。
周敏嵐剛剛一說完，莫爾琉就用崇拜的眼神看你著他，“哇，你懂的好多哦！”
周敏嵐無奈的搖了搖頭，便又問道，“你和靳邇已經冰釋前嫌了？”
看兩人的樣子的確是這樣。
莫爾琉揚起嘴角，沒有說話，周敏嵐見狀了然，看來是已經和好了啊。
而此刻，靳邇也已經做好飯了，他腰上係了一個圍裙，袖子挽到的手腕上，他把做好的菜一盤又一盤的端上了桌子，並且布置好了碗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