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白熊凍牙
在洛凱的靈魂占據這具身體之前,他有一些獨有的記憶,有父母的疼愛和責罵,有妹妹的乖巧和任性,但最深刻的記憶,卻來自一則父親的晚安故事。
白熊凍牙的故事。
它支配了洛凱童年的全部想象力,以至於它一出現,就和洛凱記憶中的那個傳說中的魔法生物重疊在一起。
父親的原話在腦海中回響:“它的爪子比任何刀劍都要鋒利,它的怒吼如刺骨的寒風般冷冽,它的攻勢,更是堪比雪崩……見到它,就連最精銳的騎士隊,也隻有撤退的份,而且不是有序的撤退,是動如脫兔般的撤退,不,是敗退。”
“分頭跑,往河邊跑,快!”利普當即下令。
洛凱再次拉弓,對著白熊射出一箭,這是替小隊的試探,如果傷害能減緩白熊的速度,那就能替大家多爭取一些時間,當然,他沒抱希望。
論逃跑速度,他自信是小隊第一,就算他晚一點起跑,最危險的人也不會是他,而是跑的最慢的老槐頭。
箭矢劃出一道弧度,幾乎在最遠距離射中了白熊的肩膀,和它龐大的體型比起來,幾乎看不見它身上插著箭矢,減緩它的速度是不可能的。
老槐頭越過洛凱身位,見他接連射出箭矢,臉上閃過一絲動容。
不用想也知道,他在試圖阻止白熊。
老槐頭嘴角抽動,擠出一句話,“你傷不了它的,快跑吧!”
洛凱並不領情,手中動作不停,丟出一句,“少廢話,快跑。”
老槐頭跑出幾步,突然回頭喊了聲:“謝謝!”
洛凱沒有理會,他仰角射擊,幾乎沒有瞄準,那麽大的目標根本無需瞄準,兩百多碼的距離,必須依靠勢能,箭矢才能保持穿透力。
白熊身上插著一根根箭矢,其中有一根插在了它臉頰上,已經被它拍飛,它吼叫連連,即便沒多少實質傷害,但洛凱依舊惹惱了它。
對於熟練的箭手,箭矢的軌跡就是最好的丈量工具,當白熊進入兩百碼的距離,洛凱直接丟棄了長弓和箭袋,全力逃跑。
全部家當就十七根箭矢,還是老父親留下來的,真是慚愧,第一次狩獵就射光了,還丟掉了祖傳長弓,而且箭矢都在白熊身上,回收是不可能回收的。
洛凱已經想象,在天上看著他的父親一定在罵他:“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呸,窮人的孩子真敗家才對。”
那還不是您留給咱的家當太少了,不過確實敗家呀,可是為了活命,父親在天之靈一定會原諒我的。
五息過頭,洛凱趕上了老槐頭,並超過了他。
“不客氣,你依然是最危險的一個。”說完頭也不回的跑了。
白熊的動作並不迅捷,但它行動的跨度極大,雙方距離依舊不斷縮小,被追上是遲早的事。
老槐頭看了看輕裝跑路的洛凱,連忙丟棄了手裏的工具。
能做的洛凱都做了,接下來他不會拿命去做掩護隊友的傻事,他現在擔心的是,就算他們到了河邊,跳到河裏,這真的能阻止白熊嗎?這招對付鐵鍔狼管用,可白熊那三四碼的身高,根本不懼怕水。
又過十息,跑的最快的曼丁已經趕到河邊,毫不猶豫的栽入水中,其餘幾人也即將到達,白熊闖入了陷阱區,各種絆索,彈射的木釘,劈頭蓋臉的觸發。
白熊雖然力大無窮,可以輕鬆折斷樹木,卻無法處理絆索,特別那條糾結在一起的,哪怕它將樹木連根拔起,依然吊在它身上。
就在眾人鬆了一口氣時,白熊仰天一吼,周邊空氣都為之波動,白熊身上的繩索、木頭,都已肉眼可見的速度結成冰塊,它熊軀一震,盡數化作碎冰。
魔法,除了掌心的小冰花,洛凱這是第一次見到魔法,白熊的寒冰並非簡單的附著,站在科學的角度看,寒冰已經破壞了繩索和樹木的內在結構,所以才會碎成渣渣。
自己手中的冰晶,會不會有相同的奧秘呢?
白熊速很快趕上了老槐頭,就在眾人替他捏一把汗的時候,白熊隨意一揮,將老槐頭擊飛出去,他後背撞上一顆樹,落在地上疼得縮成一團。
斷兩根骨頭,總比丟掉性命要強。
看著對老槐頭完全不感興趣的白熊,那雙閃爍著藍光的雙眼死死盯著自己,洛凱眉頭一挑。
糟糕,這家夥比我還記仇。
“洛凱,別做那旱地烏龜,快下水!”歇特在水裏喊道。
噗通,催促間,洛凱已經跳下了水。
珍珠河上遊寬度隻有二十多碼,臨冬時節水流雖然不湍急,但是冰冷刺骨,但令洛凱不解的是,這種感覺隻有一瞬,就是剛入水的那一瞬。
洛凱看了看左手,似乎沒什麽特別的,但洛凱隱隱覺得,冰冷感覺的消失,可能和冰花有關,它可是唯一能和金手指扯上邊的東西,洛凱自然時時惦記著。
洛凱向對岸遊去,沒等遊到一半,白熊凍牙出現在了岸上。
它似乎很討厭河水,在岸上來回踱步,不時衝著洛凱嘶吼一聲,巨大的咆哮聲夾雜著寒意,化作陣陣陰風貼著頭皮吹過,洛凱毫不懷疑,如果距離夠近,肯定會被它吹成冰雕。
眼瞅著洛凱即將到達對岸,白熊凍牙似乎不甘心獵物就此逃走,它猛的躍入河中……
不是洛凱那般順著河岸摸入水中,而是空中拋物般的躍入。
一聲百倍響的落水聲傳來,白熊落地的位置連河床都露了出來,巨量的淤泥伴隨卷起的巨浪,緊隨著聲音拍向岸邊。
洛凱差點被巨浪拍上了岸,又被回撤的河水卷了回去,還意外喝了兩口泥水。
“噗!”洛凱將泥沙噴出,使勁的往河邊劃去。
白熊在水裏如履平地,撲騰著朝洛凱襲來。
“快點遊!”岸上傳來利普的叫喊聲。
我也想快遊呀!洛凱內心呐喊,但巨熊撲騰起的水浪來來回回,他根本就是原地踏浪。
鷹眼朝白熊射著箭,可惜他的箭術沒有洛凱精準,加上在水裏被凍成狗,現在又緊張,射了幾箭,竟然無一命中。
洛凱和白熊僅僅隔著五碼的距離,逃跑已無可能,隻要它再來一個撲騰,洛凱必死無疑。
白熊凍牙並沒有動手,而是看著洛凱,熊眼藍光閃耀,幾乎激射出來,似乎在說:“有種你再跑呀,螻蟻!”
白熊自以為神情無比戲謔,其實在洛凱眼中就是個憨憨。
最後的渺茫希望,寄托於小冰花,他閉上雙眼,在意識中呼喚,目光再次落在手掌上時,洛凱終於感覺到了一絲希望。
昨晚隻有小拳頭大的小冰花,竟然長開了,它的冠幅已經超過了手掌,在日光下晶瑩璀璨。
那凍牙見了冰花,憨憨的熊臉上分明閃過一絲狠戾,顯然對於冰花的仇恨,遠遠大於戲耍它的螻蟻。
它不再猶豫,前肢上揚,後肢猛的蹬起,血盆大嘴誇張的撐開一百五十度,妄圖將洛凱整一口吞下。
洛凱毫不猶豫,將手掌頂了出去。
眾人紛紛閉上眼睛,不忍看那血腥一幕。如此美好年紀,精準的箭術,過人的膽識,以及為小隊爭取時間的大義,假以時日,他一定會超過在場每一位獵手,甚至可能成為萊特領主的騎士。
利普緊閉著眼,緊咬著牙,癱坐在地,陷入了深深的自責,如果自己不答應他的請求,如果他今天沒來,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不幸,他覺得自己對不起老友洛葛,也無法麵對他的妻子和女兒。
鷹眼用冰冷的雙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可是他無法同時捂住耳朵,白熊沉悶的低吼好似近在耳邊,浪花拍打在河岸上,好似在嘲笑他的箭術如此差勁,如果能射瞎白熊的眼睛,也許小洛凱就能逃脫。
歇特背對著河,聽著河裏的動靜,喃喃自語,“真是老虎嘴上拔毛的熊孩子,你明明可以跑在前麵的……隻要我活著回去,無論多麽漫長的冬季,我一定幫你母親和妹妹熬過去……洛葛,你的兒子很像你,不,比你更優秀!”
寡言的曼丁已經跑遠,他看不見河中的情形,隻看見了悲傷的隊友,看來不幸已經發生。
老槐頭一隻手摟著肚子,一隻手爬到了岸上的高坡,恰好撞見白熊撲騰而起的那一幕,臭小子竟然還敢直麵,河中央白光四射,刺得眼疼,但老槐頭依然堅持盯著,哪怕眼睛被刺激得流出眼淚。
他看到了難以置信的一幕,一道光柱衝天而起,射向撲騰在空中的白熊凍牙,河水被詭異的拉扯到一起,圍繞光柱旋轉而上,並在瞬息間化作了布滿尖刺的冰柱。
冰柱好似蓄勢待發的箭矢,從河麵延伸出去,徑直將白熊凍牙洞穿在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