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不自禁 （上）
“和誰？”
看了他一眼，月無辛搖頭輕笑了幾聲。
“自從那次之後你便再也沒有與他喝過酒。”
寒黎拿起盤子裏還剩下的酒杯放到了原本令墨塵留下的那個酒杯旁，拿起酒壺給月無辛滿上，“散花樓那一次，是最後一次。”
她死以後……便再也沒有與令墨塵對飲過。寒黎承認，那是一種遷怒，但如果他帶她走了，她也不會就那麽死掉吧……
月無辛像是回想起了什麽，端著酒杯與寒黎的清脆的對碰，道：“就算所有人知道你是離王，卻沒有人敢說你回來了。”
寒黎輕抿了一口，眼中帶著幾分從容，“我是丁府的小白。”
見月無辛沉默不語，寒黎話鋒一轉，問道：“怎麽？去蜀山難道沒有去見她？”
“見或不見，又如何？”舉杯，從半空中將酒倒入口中。
寒黎站起身子，看著月色下的湖麵，回憶道：“你還記得我們在戰場上相遇的那天麽？”
月無辛放心酒杯，拿過酒壺自行的滿上，淡淡道：“記得。”
烽火連天的戰場上，他與他對峙。
【你想要什麽】
【等到她，緣定三生，白首不離】
銀色的月華下，他將他的佩劍放在了他的手心。
【這是何意】
【此劍贈你，可護你一世安好無憂】
【我們的劍法都是一樣的】
【你就不擔心嗎】
【那又有什麽關係呢】
【我這一輩子，都不會對你刀劍相向】
“辛，我說過，這一輩子都不會對你刀劍相向，這就是為什麽在你做了那樣的事情以後，我還能與你月下對飲的原因。”
月無辛沒有看那白衣翩飛的男子，他與他似是兩個極端的人，一個永遠站在月華下，一個永遠隱在黑暗裏。
“我是你的影子，我曾說過。”
光芒越亮，影子也就越大，他們曾是最好的搭檔，是戰場上最令敵人恐懼的人。
“曾經殊途裏浮沉，轉不回命運齒輪。曾經相遇就離分，各自壁壘，圍困像前塵。”
對著月光，寒黎吟道。
“總有人奮不顧身一心在傳說沉淪，也總有人似陌路人，聽這段往事語本。”淡淡轉身，月光下的寒黎就想要消失一般，望著桌旁一杯一杯喝著酒的男子。
放下酒杯，月無辛的臉上平靜被酒精撩起，“所有悲歡離合，最後都不過付與說書人。”
“哈哈哈哈——”驀地，寒黎大笑了起來。“月大人難得的煽情啊！”
微微皺眉，月無辛唇抿成峰，不答話。
“你放心，無論他們耍什麽手段，自有人會保證一切。不過……丁小離，得由你自己保護！”
月無辛腰間的銀劍在月光下熠熠閃光，映著他黑色的眸子帶著從始至終的堅定。
“明天……你會去看她麽？”
寒黎一揮衣袖，足尖輕點，掠過湖麵，離開了亭子。
風中傳來一句帶著淡漠的話語，“春夏秋冬，深夜和清晨……愛過誰，人間天上，不必以掌紋確認……”
這個日子終於來了。
季銀川如同往常沒有帶任何多餘人，坐上馬車，出了宮門，去了青山郊外一個安靜美麗的山岡。
那裏蓋著一間非常古樸典雅的廟宇，廟宇裏女子的靈位擺放在那裏，有人把守，每年如舊。
“萱兒……我來看你了……”男子失魂落魄的進了廟宇，留下外麵跟著的兩人。
“你不看她麽？”
“能進去麽？”
兩人對話不過兩句，又化為了沉寂。
沒有人知道皇上在裏麵究竟幹了些什麽，隻是他每次進去都要很久很久才出來。
陪同的人也莫過於月無辛，塵王……然他們也從未進到廟宇裏麵過。
所有人都知道，廟宇裏除了一個靈位什麽都沒有，那被祭奠的女子屍首早已經葬在了孤崖下，找不見。
可是，所有人都不能說，也不敢說，因為皇上認定，死去的人就在這裏，並且隻在這件廟宇裏。
話雖如此，卻無法讓人心中認定。因為他們都知道皇上之所以這麽說，是因為他永遠都不承認，有一個人跟著那個女子一同葬身在了孤崖，而自己卻活著並成為了一國之君。
回到皇宮，月無辛跟著皇上去了書房，這是第一次，季銀川沒有去映月宮。
蕭妃聰慧，自然之道今天是什麽日子，聽說皇上回來了也不去叨擾，隻是讓紫竹陪自己去禦花園散散心。
正巧，碰上了塵王。
紫竹站在不遠處，凝望塵王與蕭妃並肩立在湖岸邊也不知在說些什麽，隻憑著塵王那冷峻的側臉可以看出他對蕭妃的癡迷。
“現在的你，快樂嗎？”令墨塵凝望著湖水中他們兩人的倒影問。
“快樂？王爺，皇宮裏這個詞真的存在嗎？”她的表情中全然是迷惘。
“那麽……本王帶你離開可好？”令墨塵又問。
她側首，深深地凝視令墨塵的側臉，而令墨塵也側首，深深地與她對視。那雙眼睛，就像一團漩渦般，將他吸了進去，再也無法掙脫。
她情不自禁地呢喃著，“塵王，你帶我離開好嗎？”
塵王，你帶我離開好嗎……
猶記當年，未央對他說著一摸一樣的話，而他卻退縮了，為了權力與地位退縮了。到最終，造成了一場悲劇，那孤崖上墜下的身影仿佛清晰縈繞在腦海中不絕。
那股疼痛猛然侵襲心間，他將麵前的女子狠狠揉入懷中，“萱兒……”
紫竹見到塵王竟將蕭妃攬入懷中，腦海中瞬間空白了一陣，猛然驚醒，正想出聲提醒，卻發覺皇上已不知何時出現在身邊，冰冷的怒喝，“塵王！”
聞聲，蕭妃猛然掙開了塵王的懷抱，低著頭，像個做錯事的孩子。而令墨塵則是冰涼地瞅著怒氣橫生的皇上，“我不會讓悲劇再發生一次。”
“她是朕的妃子！”皇上一字一句地提醒著。
“她根本不願待在你身邊，在這冰冷的後宮中，她一點也不快樂。”
“你府上妻妾成群，難道你就能給她快樂？你依舊卷在朝廷的紛爭中，難道你能保證她不會淪為你手中的棋子？令墨塵，三年前你如此狂妄自信，三年後你竟依舊如此自信嗎？”
令墨塵那冰冷的麵容轉為陰狠的憤怒，雙拳緊緊握著，“若我能給她快樂，你能放她走？”
季銀川不說話，隻是嘲諷地看著他。
“恕臣，先行告退。”沒有得到皇上的回音，他毅然轉身離去。
月無辛淡然的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宛若未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