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誰信誰 （上）
“小離？！”月無辛臉上血色盡褪，變得煞白。他身下的女子連忙拉好衣襟，驚慌失措。
“……這麽晚了，月大人好興致啊！”壓製胸腔裏莫名的翻滾，丁小離緩緩開口，神色如常，但眼中的冰冷之色幾欲凍霜，語氣卻是說不出的輕柔。
月無辛站起身來，腦中一片混亂，張了張嘴，卻什麽也說不出來，隻是雙手攥得死緊。他從未像今日這般驚慌過，難道就是因為看到這番景象的是丁小離，而不是別人？
“這是哪家的姑娘，竟然有幸躺在月大人的床上？”
原本低垂著頭的女子聞言渾身一顫，連忙“撲通”一聲，翻身在丁小離身前跪下。
“丁大人，不、不、不是這樣的，您、您誤會了……”
“誤會？”丁小離看著戰戰兢兢的女子，發現她竟是下午在院子戲台唱戲的美娘子紫鵑，心底疑惑，聲音越發輕緩：“你二人半夜三更，孤男寡女，衣衫不整地躺在床上，還告訴我誤會了？
“我誤會什麽了？月無辛你說！”丁小離突然一聲暴喝，把二人都驚了一跳。
正在這時，門口的將士聽到吵鬧聲，就連琬若和慕言楚聞聲趕來。所有從未見過如此恐怖的丁小離，不由得大驚。那紫鵑登時嚇得麵無血色，身子一軟，癱倒在地，瑟瑟發抖。
“丁大人……你這是……”
丁小離立刻怔住，有些慌亂的看著月無辛，她從未這麽失態過，今兒是怎麽了？僅僅是因為看到剛才的那一幕麽？不會吧，她這麽一鬧就像她和月無辛……是一對？
丁小離忽然有些恍惚，想起那一日月無辛一進屋子就碰到她和令墨塵睡在一塊兒，那時候他的拂袖離去是不是也是如今這般心境。那……這又代表著什麽……
“丁大人！”紫鵑撲到身前，顫巍巍地道：“一切都是紫鵑的錯，是你誤會月大人了……”
丁小離隻是死死地盯著紫鵑，咬住唇牙沒有作聲。身後的人神色各異的看著眼前這番景象，隨即月無辛深吸一口氣，再緩緩睜開，淡淡道：“你不相信我？”
丁小離微微一顫，有些愣住。剛才乍然看見他和一個女人在榻上曖昧糾纏，心一下子仿佛被什麽東西扯住，絞得生痛。一股不知名的怒火更是洶湧而出，恨不得……而此時聽他如此質問，話音中透露絕望之意，才恍然明白自己是在吃醋。
吃醋麽？
為……什麽……
丁小離見他眼神沉痛悲涼，心裏一緊，突然意識到什麽，也不顧身後的琬若公主和慕言楚，摔袖離去。
衝出房間，一陣寒風襲來，透著冰涼，稍稍吹熄了那種名為嫉妒的火焰。
小離不是不知道這件事有古怪。開始她也許是在吃醋，被嫉妒的情緒占領了心神。可後來卻是因為月無辛什麽也不說的態度。如果想要自己相信他，哪怕他隻說一句，不論再怎樣荒謬自己都會釋懷，絕也不會這樣難受。
其實在難受什麽，自己也不知道。隻是言非離那種死寂的模樣讓他憤怒，有一種不被信任的感覺。
原來，我們彼此都不信任對方啊！
丁小離猛然發覺了這個事實，心裏揪心的痛。
“嗬嗬……”她突然輕笑出聲，一股腥甜的味道湧上喉口，被她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不知不覺，這個人在她心裏已經這麽重要了……
心裏空洞洞的，茫茫然的。
房間裏所有人都在沉寂，月無辛環顧了一下四周，終是開口打破了這般平靜：“夜深了，公主殿下和太子請回去休息吧。”
慕言楚深深的看了一眼月無辛，什麽話也沒有說便轉身離去。紫鵑也是哭泣著跟著將士們走了下去，屋子裏隻留下了琬若和月無辛。
“公主殿下如此大費周章豈不可笑？”
琬若淡淡一笑，柔聲道：“我隻是讓月大人看清楚丁大人究竟是怎樣一般的女人。周遊於皇上和塵王之間，也不忘牽上你。”
月無辛眼神一寒冷冷道：“公主何意？”
“本公主自然容不得她這般！不過……其他的事情月大人就自己掂量著吧。今日讓她這麽見到，恐怕……”
“公主！”
被他這麽一喝，琬若倒是有些僵住。不過隨即她卻輕笑出聲，“真有趣。月無辛，你當初拒絕我的時候說自己無心，不會和其他女子扯上關係，而如今呢？”
“我告訴你！我一定會嫁去景洛國讓你後悔當年拒我，而我也絕不會讓丁小離有好日子過！”
琬若冷笑一聲，拂袖離去。
月無辛看著空蕩蕩的房間無奈的閉上了眼睛。
計謀？
想著方才紫鵑深夜來訪，而且竟知曉他的身份。夜深人靜，一個女子欺近身來要做什麽，有什麽意圖，他隱約是明白的，自然不會允許她這麽做。
可是就在那時他隱約看到了隱匿在暗處的人影，方明白是有人故意設了圈套。可是他一時也不清楚來人的目的，故作中計打算試探一番。
“紫鵑姑娘，不必了，我自己換便好。”茶水有意無意的打翻了在自己身上，月無辛連忙起身拉開靠近自己的女子。
“這怎麽可以。月大人不必介意，紫鵑服侍您。”紫鵑輕道。
“真的不用了，我不習慣別人伺候。”
紫鵑聽他說這話，突然兩眼一紅，落下淚來。
月無辛登時手足無措，說道：“紫鵑姑娘，你、你這是……”
“大人是否是嫌棄紫鵑？”
“絕無此事。”
“若是如此，便請大人成全紫鵑。”說著，撲到月無辛身前，抱住他的膝蓋細碎的哭泣。
“你快快起來。”月無辛慌道。
紫鵑解開自己的衣襟，麵色羞赧地道：“紫鵑真心誠意，願意伺候大人。”
“別這樣！”月無辛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紫鵑姑娘，請你自重。”
紫鵑聞言，“哇”地一聲，哭得更是慘切。月無辛歎了口氣，將她扶到床邊坐下，站起身來，對她正色道：“紫鵑姑娘，多謝你抬愛。月某非是嫌棄你，實不相瞞，言某心裏已經有了所愛之人，此生除了她，決不會再碰任何人。”
紫鵑愣愣地聽著，見他模樣，終於明白他的心意何等堅定，故作傷心欲絕，哽咽片刻，低聲道：“大人的心意紫鵑明白了，紫鵑……決不會為難大人的。”說著站起身來便要向門外衝去。
接著慌亂中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似乎是紫鵑沒看清楚撞到言月無辛，又或是月無辛挪動腳步撞上她，總之一個情亂，一個驚措，兩人撞在一起，月無辛反射性地推手一拒，紫鵑往後跌去，他又慌忙去拉，兩人雙雙落在床上。
這番糾纏慌亂之極，誰也說不清楚。紫鵑痛呼一聲，兩人正狼狽地起身，卻聽見門扉緩緩打開的聲音。
原來這世上真有如此巧合之事。就是這最尷尬曖昧的時候，丁小離推門而入，讓二人百口莫辯。
莫非這是天意？
月無辛坐在床上，身心疲憊，回想剛才發生的一切。
最終化為無力的歎息。
原來，你終究是不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