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怪醫啟玄子（下）
啟玄子捋著胡須，似笑非笑道：“敢問此女子是何人？老夫確實好奇能讓皇帝動用禦醫，讓塵王爺帶去寒冰洞又在半月之前派天策將軍於景洛國請老夫……最後竟親自去接老夫救她的人……王爺，可否告知？”
令墨塵鷹隼的黑眸掠過幾道冷光，沉吟了半晌才緩緩答道：“她是宮裏的丁才人。“
“僅是小小才人？“
看著啟玄子，令墨塵目光深邃地審視著他，啟玄子生性古怪，別的不好就喜馬。開始的時候啟玄子怎麽也不肯來，就算是自己師父奉天出麵也無濟於事。後來他打聽到了啟玄子喜馬的這個消息，便派鎮國將軍天策帶了汗血寶馬三十餘匹去給啟玄子挑選，因此他才答應來肜耀國。
而今晚他又前去帶啟玄子回來，想不到這奇怪的前輩也不刁難，就跟著他來了。所以，他想不通也實在不想對方再改變心意，便如實答道：
“她……可能是肜耀國未來的皇後……“
啟玄子一聽現實一頓，最後便是了然的點點頭。始終站在一旁的遊園樓主此刻心緒更是複雜，卻也不知聲，靜靜地關注事態的發展。
“既然如此，老夫也隻能出手了。“啟玄子笑著走到了門口，又回頭看了一眼令墨塵，”隻是王爺恐怕要把馬廄借老夫一用。“
“本王會立刻安排。“
“好！哈哈——”捋著胡須，啟玄子一邊走出門外一邊對從一開始就站立在令墨塵身邊沉默的白衣男子道：“純陽，隨老夫去寫藥方。”
“是。”白衣男子淡淡應了一聲便跟了上去，消失在門口。
令墨塵沉默了很久，側頭麵無表情地看了眼丁小離，吩咐道：“阿徹，你明天去一趟月府吧……”
“屬下領命。”
月無辛急步進了丁小離的寢居，正見音兒坐在床邊，慢慢將一碗藥汁往丁小離口中灌去。
似是丁小離昏迷無意主動喝取之故，那藥進入得十分緩慢，倒有大半反流出來。他心中一急，上去接了藥碗彎身坐下，將那藥汁喝了小口含在嘴中，毫不遲疑便向丁小離口中渡去。這唇齒一接，隻覺得那唇上幹燥澀然，早已不是記憶中甜美溫軟。
音兒先是大驚，麵上一紅，無語轉頭起身，待月無辛將那藥湯漸漸渡完，方道：“月大人不用太過擔心，王爺找的是啟玄子大夫給才人診治的。”沉吟一下又道：“隻是才人昨天毒發的太厲害，要醒過來還需要些時日。”
月無辛忽然身子一僵，半晌悶聲低道：“是麽……”默然看看了丁小離一眼，回頭問音兒：“王爺呢？”
音兒點點頭，恭敬道：“悠顏姑娘一早便告知音兒在此等候月大人，王爺起身便去早朝了，沒有過來。”
月無辛一聽，沒有說什麽。他一早接到阿徹帶來的消息，沒有去皇宮直接奔來了這裏，想必季銀川若沒有見他去早朝也不會奇怪了吧……畢竟這是自己第一次沒有去早朝。
“知道是什麽毒了麽？”
音兒麵色一黯：“據啟玄子大夫說是……陰月……”
什麽？！
月無辛眉頭擰成了疙瘩，音兒看出他所想，微微歎息：“都是音兒不夠小心，每日陪著才人卻連她什麽時候中毒也不知道，奴婢……”眼中慢慢有了淚水，輕輕滴下。
月無辛沉默半晌，又道：“那啟玄子大夫此時在何處？”
音兒搖頭：“不知。不過聽王爺說大夫愛馬甚於性命，昨夜又和王爺要了馬廄……恐怕是在那裏……”
月無辛從阿徹那裏知道了個大概，現在音兒再一說他也了解得差不多了。自己在床邊坐，靜靜望著丁小離不動。習慣成了自然，日日給丁小離喂藥，雖說此地並不寒冷，時節又已為春，手中仍是牢牢握了她的右手，似是生怕那手再受陰寒之苦。
“你好好照顧才人，我去看看。”
“是。”
憂傷地看了一眼月無辛離去的背影，音兒回身給丁小離蓋好被子，拿起藥碗便出去了。
不知多久，床上那人……忽然微微動了。
見到啟玄子在馬廄外忙裏忙外，月無辛便靜候在那裏，一言不發的等著。看老人家刷完了馬背又刷馬肚，最後又弄起了馬蹄。兩個時辰過去以後，老讓家才拍了拍手，看著自己的成果，咧嘴一笑。那匹黑馬也在啟玄子的奮鬥下變得意氣風發，趾高氣昂的抬頭哼哼著，似乎是在對馬廄裏的墨雪炫耀。
墨雪似乎也感受到了對方的挑釁，不甘示弱的抬起前蹄長嘯一聲，雖然每天都有人為墨雪清潔，但是相對於啟玄子就有些莫及了。
墨雪是一匹白馬，而頭頂中間卻又一小撮黑色的毛發，兩者突兀的色調，卻沒有顯得格格不入，反而為這匹寶馬更增添了高貴的氣息。
啟玄子捋捋胡須笑著朝不服氣的墨雪走去，摸摸它的鬃毛又拍拍它的脖頸，笑道：“怎麽，羨慕了啊？嗬嗬，別急，一會兒老夫親自為你梳洗！”
說完才轉身看著一直靜靜等候在那裏兩個時辰的月無辛。
“老夫沒想到月大人能夠一直這麽等。”
“前輩。”恭敬一揖，月無辛淡淡一笑，“晚輩有一些事情想要詢問前輩……”
“月大人覺得是老夫的馬好還是塵王爺的馬好？”直接打斷了月無辛的話，啟玄子意味深長地注視著月無辛，問道。
“這……晚輩不敢隨便斷言。”想了一會兒，月無辛唇抿成峰，皺了皺眉才開口答道。
“嗬嗬，“啟玄子笑著又走回到墨雪的身邊，滿是憐愛的撫摸著它雪白的鬃毛。”其實這馬也是會攀比的。馬兒畢竟有靈性，見到比自己優秀的自然想要去超過，厲害的那一方會去挑釁，而另一方則會去爭取趕上它……“
“前輩？“
“其實人也一樣，隻是人的欲念比馬兒打的多，手段也更高明，不是嗎？“
知道啟玄子無形中已經把自己想要問的問題一一回答了，月無辛心中感歎這老前輩的高深莫測，心中也想到了一些事情，隻是目前他不好妄下定論，他需要證據去證實他的猜想。
“馬兒喲！“轉身不再看月無辛，啟玄子提過剛才給自己的黑馬刷洗的刷子和水桶，開始給墨雪刷起來，感歎道：”你真好，無論如何本性都不變，不想人啊……人性是可以泯滅的……“
想了一會兒，又恭敬地給啟玄子鞠了一個躬，那人也沒有看他，自顧哼著小曲給墨雪刷毛。月無辛調轉過頭，盯著地麵許久，是在猶豫著，更像是在做著一個什麽決定。不自覺的，他的手緊握成全，一潭深水的眸子閃出令人寒戰的光芒。
難道兩年的罪孽要開始償還了麽……
那一片通紅嗜血的天，那一片血流成河的地，月無辛永遠的不會忘記，一雙滿是仇恨和絕望的眼睛，和最後對他說過的惡毒話語。
“兩年了……希望隻是我的多心……“
自言自語的低喃，都化作了風消失在天地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