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紫月看著門口的池塘,汐已經進去照顧沫了。這隻是她見過的,她沒見過的地方,不知道要有多少鮫人過得更為淒慘。
屋裏的沫和汐不知道說了什麽,沫也轉向了嶽紫月,看著嶽紫月的時候,臉上有了些感情變化,不知道是說了什麽。
沫一連躺了三日,方才將將能起來,那位城邑之前也派人來找嶽紫月,但是都被嶽紫月拒之門外。城邑早就坐不住了。等沫能起來的時候,嶽紫月終於見了城邑派來的下人。
“魏小姐,大人求見魏小姐,希望魏小姐能夠賞光出席夏祭。”
“夏祭?”
北國有傳統,夏日祭祀穀神,將烏鴉看做穀神傳遞神意的使者,這一點和大梁略有不同。
侍從點頭,又看向嶽紫月。
“好,我知道了。”
得到嶽紫月肯定的回答,侍從方才離去,他走之後,沫從屏風後麵出來。
嶽紫月不知道她一直在屏風後麵,也愣了一下。
“你有什麽事嗎?”
沫手腕上的傷口已經結痂,沒有了鱗片之後,看上去隻是普通人類女子,隻有眼睛顏色略有不同。
不過她並沒有回答嶽紫月隻是看了嶽紫月一眼,便重新又低下了頭。至於她再想什麽,嶽紫月也沒有讀心術,便不得而知了。
夏祭是北國盛典,北國人都會參加,就算是奴隸,也會寬恕他們一天,但是鮫人不同,就算是夏祭這一天,鮫人也必須要工作。夏祭的一切,幾乎都是讓鮫奴準備的。雖然祭品不讓鮫奴插手,但是除了祭品之外,鮫人可以掌握一切。
嶽紫月猛然回頭,看著沫,但沫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隻是低眉,完全看不出沫是否謀劃了什麽。但卻讓嶽紫月能隱隱猜出來,鮫人打算在夏祭動手。
不知道他們是否有謀劃,又謀劃了多久。仿佛是被勒令織網的蜘蛛,在暗處編織一張大網,把不知情的人們罩在其中。
“你打算做什麽?”
“……魏小姐去夏祭的時候,萬分小心。”
到頭來她便隻說了這一句,沒有再說其他的話了。
嶽紫月猜的不錯,他們的確是有什麽計劃,隻是這樣的計劃並不願意告訴嶽紫月。
答應去夏祭之後,下午城邑便把禮服送過來。一件綴滿珍珠的暗紅色袍子。北國尚火德,正規禮服必然是紅色。這衣服若在其他地方,便是名貴,但是在這兒,珍珠不過是便宜玩意兒而已。其中怠慢之意一目了然。
嶽紫月並不計較,隻是微笑。“大人有心了,請代我謝過大人。”
“是。”送衣服的侍從本來以為嶽紫月會發怒,但是嶽紫月異常平靜,不由得送了口氣。嶽紫月是從外地來的,在其他地方,這樣成色好的珍珠應當也是稀罕之物,想到這裏,心裏也放下來許多。
回去複命的時候,城邑本來正吃著鮫奴手裏端著的葡萄,聽說嶽紫月一句多餘的話都沒有的時候,不由得哈哈大笑。
“那女人不就是仗著是薑琊身邊的人嗎,還真以為我怕她,呸。總不過是一個女人而已,我有的是法子暗地裏整她。”
“大人英明。”侍從連忙拍了他馬屁。“就算她再聰明,再大人眼裏也不過是小孩子把戲。”
這一番話恭維得城邑十分受用,眯起了本來就狹小的眼睛。
“夏祭的事準備的怎麽樣了?”
“回大人,一切就緒了。”
祭祀無非是典儀,無聊的頌詞,嶽紫月手撐著臉。最下等的鮫人一向不準進入祭典,但是今天不一樣。
各家的家長,有些地位的人大多出席祭點,這確實是最好的機會。對於鮫人來說。
祭典進行到一半,神像周圍飛來許多烏鴉,黑壓壓的落在枝頭,沒有一聲鳴叫,隻是看著下麵的人。
穀神的使者便是烏鴉,祭典來這麽多的烏鴉,便表示穀神聽到了他們的祈願,城邑滿臉橫肉的臉上明顯露出笑容來。
“好啊,好啊,定然是神明聽到了祈願,保佑我國運昌明。”
烏鴉在大梁,可是不詳之鳥。今天她在這裏,應當是按大梁的規矩算得。這些烏鴉,想必就是聞到了死亡的味道,因此前來。
祭禮完成,端上肉脯,肉質細膩被切成透光的薄片,不似牛肉,更不像是牛肉。嶽紫月沒有吃,吃了的人臉上有了明顯變化,似乎也是第一次吃這樣的肉。
“大人,請問這是什麽肉。”有人問道。
城邑嚐了一口,明顯也吃出味道不對,叫人去喊廚師。
但喊廚師的那個人沒有回來。倒是回來了一個女人,身上沒有鱗片,但是淺色的瞳可以讓人看出來,這是鮫人。她手裏拎著一個布包,隨手一扔,布包散開,滾出圓滾滾的一顆人頭來,血已經放幹了,他的臉上表情慘白驚恐。本來落在樹上的烏鴉一哄而下,落在祭台上。
在場的人大多嚇了一跳,站了起來,有反應快的已經知道自己剛才吃得是什麽肉,麵如土色,開始嘔吐起來。
城邑一身橫肉早就下得癱軟,見到那鮫人手裏閃著寒光,急忙往後退。
“來人,來人。”
沒有人應答。嶽紫月端坐在席上,輕抿著杯中酒,這酒味道不錯。看著前麵那一碟肉,輕輕將盤子推到地上。盡管場麵已經亂得聽不見盤子碎裂的聲音了。
鮫人從門口湧了進來,她們或許生來便是戰士,而不是嬌弱的玩物,城中的守衛在她們眼裏如同瓜菜一樣。雖然手上沒有兵器,但她們的手卻是最好的利刃一樣,守衛身上的鐵甲仿佛是紙一般,擋不住她們的手。血濺到周圍的桌子上,驚恐的臉上。
她們琉璃似的眸子已經被血染紅,耳朵也變成了魚鰭狀。嶽紫月隻是靜靜的坐著。抿著杯子裏的酒水。
這些貴族應該怎麽也不會想到,原本被他們當做比狗還下賤的鮫人,竟然敢弑主,也不知道為什麽,她們仿佛是在一夕之間恢複了靈力。此時,位置悄然轉換,他們已經不是手持屠刀的屠夫,而是案板上的魚肉。鮫人就是天生的殺手,可以麵不改色的將手伸進他們的胸膛,捏碎心髒。她們的手都是血染的鮮紅,粘稠的血從手指尖滴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