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3章 重聞故人之名
第433章 重聞故人之名
尹月喂他吃完藥後，知道他一時片刻醒不來，看看時間不早，便回住處做晚飯。
平時是一個人，所以基本上一天隻做一頓飯，往往早上做的時候，便連午飯晚飯全都做了。
現在廚房的碗櫃裏隻剩下一碗清粥，也就夠她一個人吃。
而現在多了一個人，一個傷重的人，雖然無親無故，但也不能不管。
於是尹月開始忙碌起來，淘米下鍋煮上之後，又去園子裏摘了些青菜洗淨炒了，又宰殺了一隻自己蓄養的鴿子燉湯。
剛把飯打起來，便聽到沉重而呆滯的腳步聲，她抬起頭，果然看到那男人捂著胸口步伐踉蹌地往這邊走來。
“你來了。坐下罷。”尹月淡淡地打著招呼，示意他在桌前坐下，然後將食物一一端上桌。
“山野之地，沒什麽好招待的，你將就著用一點罷。”尹月平靜地說。
男人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桌上那清淡簡單卻又散發著誘人香味的飯菜，猶豫了一下，終究站了起來，對著尹月深深地鞠了一躬，“在下杜俊良多謝姑娘救命之恩。從現在開始，在下欠姑娘一條命，以後無論姑娘遇到什麽困難，都可以找在下。在下一定竭盡所能為姑娘辦到！”
尹月一驚，隻覺得這個名字似乎在哪裏聽說過，仔細一思索，便有了些端倪，她看了他一眼，淡笑道：“杜俊良？武林中的新任盟主？”
“正是區區在下。”杜俊良苦笑。
“據說杜盟主從小就聰明伶俐，是武術界的奇才，在三年前的一次武林大會中，僅以十招便打敗了當時的武林德高望重的前輩蔣方塵，從此名揚天下，被各路英豪們推選為武林盟主，成為史上最年輕的武林盟主。我說得可對？”尹月挑眉問道。
“不錯。”杜俊良點頭。
“既然杜盟主武功如此高強打遍天下無敵手，那為什麽今日會落得如此狼狽？竟然會走到這個可謂與世隔絕的山野之地來？”尹月臉上帶著柔美的笑，可是早就暗暗運力於手掌之上，隻待一旦發現不對勁，便立即將他斃命於掌下。
隻聽杜俊良苦澀地說道：“這話說來話長。”
“那便邊吃邊說。這夜長得很，我又喜歡聽故事，不介意花時間聽你講故事。”尹月淡笑著說道，將那碗鴿子湯推到他進麵前，“這湯裏放了補血提氣的滋補藥材，你把它給喝了罷。它會讓你感覺不錯，能你讓撐到將故事完整地講完。”
“多謝姑娘美意。那在下就不客氣了。”杜俊良也沒推辭，拿起湯匙低頭喝了一口。
尹月笑道：“你不怕我在這湯裏下毒麽？”
杜俊良平靜地笑，“姑娘既然幫在下解了勾吻之毒，救了在下一命，又豈會立即奪了在下的性命？”
尹月輕笑，“那可不一定哦。要知道山野孤獨寂寞，我已經有很久沒有見到陌生人，也沒跟陌生人說過話了，實在無聊得很，正覺得都快不會說話了呢，你的到來令我很興奮，所以這才出手救你。可救了之後，我又後悔了，所以可能在這湯裏下了毒藥奪你性命。”
“在下的性命是姑娘所救，姑娘奪去也理所應當。”杜俊良麵不改色心不跳，索性放下湯勺端起碗大口大口地喝了起來，竟是完全不在乎生死。
這股豪爽大氣而又勇敢的氣概倒令尹月禁不住另眼相看，笑道：“你果真有膽量，看來你當上武林盟主靠的不僅僅是絕世武功，還有你的膽識，隻怕還有那麽幾分睿智罷？”
“在下羞愧。”杜俊良聽到她的話，手輕輕一顫，將碗放了下來，苦笑著說道，“這話若是放在從前，在下一定會覺得自己當之無愧。可是在發生了這麽多事之後，在下真的覺得自己武功有膽識有，獨獨缺的便是睿智。在下雖然從小不僅習武，更是飽讀詩書，有那麽幾分見識，可是說到睿智還真的談不上。要不然也不至於被身邊的人害到如此地步。”
“哦。那你說說看，你到底是如何落到今天這種地步的？”尹月倒真的提起了幾分興趣。
“說來話來。”杜俊良歎了口氣，“姑娘且聽在下慢慢道來。事情還得從三年前在下剛當上武林盟主的時候說起。”
“武林大會結束的第二天，在下在自家的清泉山莊宴請群雄，大家正喝得暢快之時，突然來了兩個宮裏的侍衛，他們說當時的太子殿下有要事見在下。”
尹月一聽，打斷了他的話，“你說的是三年前？當時的太子殿下是南宮瑾懷罷？”
杜俊良點頭，“不錯。正是他。他的到來著實令在下吃驚不小。因為武林人士與朝庭向來涇渭分明井水不犯河水，所以他突然到訪著實令人覺得蹊蹺。在下百般不願意去見他，可是卻也不想因此給武林人士惹上禍水，所以再三考慮之後，還是跟隨那兩名侍衛去一個隱秘無人的地方見了他。一番交談之後，在下發現他並沒有傳說中那樣驕傲自大目中無人，更沒有傳說中的驕橫跋扈。他雖然談不上溫文爾雅，但說話直爽，一點都不拐彎抹角，一下子便讓在下對他大為改觀。”
此時，距離南宮瑾懷之死已過去了兩年有餘，在這兩年裏，尹月將他深深地藏在心靈的一隅，盡力地不去觸碰他。
尤其是這段時間，她忙著藏書忙著習武，連吃飯睡覺的時候都少得可憐，更別說有時間想心事了。
她以為自己已經成功地將往事藏好了，不到最後一刻絕不會將它拿出來。
而現在，當那個熟悉親切得令她痛心的名字就這樣躍入耳中時，她感覺到自己的心有了久違的被千刀萬剮般的疼痛，淚水就這樣猝不及防地洶湧而出。
她狼狽不堪地低頭，忙不迭地舉袖擦拭，好不容易將心情整理好之後再抬頭時，發現同樣沉浸在往事的杜俊良根本就沒有注意到她的失態。
這讓她輕鬆不少，當下急忙繼續認真地聽他說了起來。
隻聽他緩緩地說道：“經過長時間的交往，在下發現與他越來越投緣。他真的與其它皇家子嗣很不同。他根本不善於爭權奪勢，他甚至根本就看不上那皇位。若不是背負著他母後的希望，又有著想要保護的人，他根本就不願意去爭什麽。這樣一個沒有野心，卻有重情重義的皇子深深地打動了我。尤其是他的理念，更是讓我禁不住由生敬意。”
“他說他想建立一個開放而自由的國度，讓在這個國度裏的人們都享有平等與自由。女人們不再是附屬品，更不是權力的犧牲者，她們可以選擇她們想要的夫君，過他們想要的生活。而男人們都享有一定程度的參政議政的權力，不再像世代帝製那樣，所有的權力全都隻集中在君王一人的手裏。”
聽到這裏，尹月再度熱淚盈眶，他的理念其實全都來自於她。
是她曾經跟他描繪過自己理想中的王國，這是她的理想。
當時他聽著，沒什麽表情，隻淡淡地說道：“這很難。幾乎不可能。”
當時他那樣說，她還有些生氣，卻萬萬沒有想到，他不僅悄悄地放在了心上，更真地把它當作了一個目標，並且在背著她悄悄地執行。
天啊！南宮瑾懷，你是如此愛我，盡最大程度最大努力地愛著我，可在你瀕臨死境的時候，我卻自私地想著要帶著孩子逃往安全之地……
我沒有能夠看你最後一眼，沒有為你送行，我不值得你愛……
她太過激動與內疚，以至於失手跌落了手裏的茶杯，終於將回憶中的杜俊良驚醒過了，他疑惑地看著她，“你怎麽了？”
尹月勉強將眼眶中的淚水逼了回去，擺了擺手，沙啞地說道：“沒什麽。不過隻是老毛病。我的手常常會失控握不住東西。你得習慣。”
“治不好麽？”杜俊良關心地問，竟對她的謊言毫不懷疑。
“得費時間。”尹月擺了擺手，“繼續說罷。我聽著呢。”
“好。那我接著往下說。”杜俊良喝了口茶潤了潤嗓子，便又接著繼續說道，“聽到他的這個理念，讓我震驚的同時，又很佩服，當即決定接受他的邀請，暗中幫助他，然後等局勢明朗之後，我從後麵走到前方，做他的丞相，幫他一起治理這個國家。接下來，我們合作得很好。做了很多不想做卻不得不做的事情。終於有一天，他登上了皇位，然後飛鴿傳書通知我上京準備接任當時的宰相黎昌星的職位。他說他已經設定好了計策，會將那一直試圖控製他的黎昌星拉下馬來。可惜的是……”
尹月深吸了口氣，“可惜的是他功敗垂成，不僅沒能拿下黎昌星，反而被人團團圍攻在宰相府，最後淪為了階下囚，第二天便被送上了斷送台，就此一命嗚呼。他給你描繪的藍圖，終究是沒有實現。”
杜俊良苦澀地笑，“的確如此。恨隻恨當時我一味地沉浸在喜得孩子的興奮與驚喜當中，沒有能夠在最關鍵的時候陪在他身邊，若是我在的話，或許有機會力挽狂瀾……”
尹月苦笑，心想就算你再厲害，又怎麽是有著七竅玲瓏心的南宮景煥的對手？
多少人被他玩弄於股掌之間，多少人被他害得丟了命，還不知道他才是幕後主使者？
她歎了口氣，問道：“然後呢？你現在這種境遇和從前那些往事有何瓜葛？”
“我身邊一直有個副手，叫做何勁鬆，他與我是世交，可謂是從小玩到大無所不說的摯友。我與南宮瑾懷聯手之後，極需要信得過的人幫忙，所以便將他拉入了我們的隊伍之中。而他也確實幫了我們許多，有許多任務，他都親力親為，無論有多大的風險，他都拚命上前。南宮瑾懷對於他也是相當的信任。很多大事，都是我們三人商量而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