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8章 浮屠之死
第428章 浮屠之死
尹月無語，正想著要想辦法說服老人讓她換個什麽招數的時候，老人突然手遙遙指向潭邊崖壁上一棵鬆樹，“那棵樹，為師一直覺得它長錯了地方，每次到那裏都覺得礙眼至極，來罷，替為師將那個礙眼之物除去罷！”
尹月簡直要瘋了！
那棵鬆樹不過是一棵幼鬆，高度還沒有兩米高，不僅在崖壁的中央，還與他們所立之地距離不是一般的遠！
老人這是在想什麽？
到底是要她獻醜，還是想讓他自己丟臉？
尹月還在猶豫，浮屠卻已經看出她的心虛，嘲諷地笑道：“這招遊龍驚雲，拚的便是內力，這女娃娃年紀如此之輕，能有多深厚的內力，師父您這謊話說得未免太過名符其實了。”
“是不是謊言，看了就知道。”老人撫須淡笑，鼓勵地看向尹月，“徒兒，別緊張，隻須照著平常練習的出招便行了。”
浮屠淡笑，“師妹，沒把握的話就別獻醜了。”
尹月聽了，反而激發了鬥誌，心想反正現在也騎虎難下了，不如就試上一試，正好測測剛剛喝的火龍蛇的血到底是不是真的有令內力大大飛升的效果，當下心一橫，說道：“師兄，那師妹我就獻醜了。”
她退後一步，雙腿並立雙手合什，默默將內力一點點運到手尖，隨即腿一張，大喝一聲，雙掌就遙對著懸崖上的那棵幼鬆劈了過去。
隻聽‘轟’地一聲響，懸壁震動，鬆樹連著大師被震碎的石塊紛紛揚揚地跌入潭裏，不住發出‘咚咚咚’的聲響，煞是壯觀熱鬧。
尹月有些呆愣，萬萬沒想到自己竟然真的能夠劈中，而且內力真的已經高到遠遠超乎了她的想力。
如果那些是人的話，天啊，隻怕早就血肉橫飛了罷。
如果當日帶著孩子逃跑時，就能夠這樣高深莫測的內力，還有這樣神奇的武功的話，那孩子和芙兒就不會死了！
一時之間，她百感交集，又激動又震驚，更有心酸悲傷。
浮屠也驚駭無比，瞪大眼睛看著尹月說不出話來。
隻有老人神情淡定，雲淡風輕地笑道：“瞧到了罷？你覬覦了一輩子的武功，已經找到了主人，這代表所有的寶物都不會隨著老夫一起作古。你別再白費時間來操心了。而且，老夫有她作陪，這一輩子也絕不會再孤單寂寞，如你所說一般在這裏獨自終老。嗬嗬。對不起，一切都沒能如你的意。”
浮屠被激得再度氣血翻湧，又連吐了好幾口血，死死地瞪著尹月，咬牙切齒地問道：“為什麽是她？為什麽會是這個黃毛丫頭!”
老人淡笑，“老夫已經跟你說過理由了，不想再重複幾遍。時間不早了，老夫累了，你也是時候上路了。”
話音未落，他伸手摁住浮屠的頭頂，運用功力。
隻見浮屠頭頂冒出一陣陣白霧，不過一會兒，浮屠眼睛翻白，身子抽搐，最後眼睛一閉，就此氣絕身亡。
老人撤回手掌，從懷裏掏出一個玉瓶打開塞子往浮屠的身上倒了一點粉末，不過一會兒，隻見屍身冒起一陣陣白煙，還伴隨著像水沸騰一般的‘汩汩汩’的聲音。
再等得片刻，浮屠的整個屍首都化成了一堆血水，不過一會兒，血水便慢慢地滲進了泥土裏。
老人拍了拍手，滿意地看了看四周，淡笑道：“明年這裏一定會開出比現在還要燦爛美麗的花朵。”
隨後又笑嘻嘻地看向尹月，“時間不早了，趕緊去做飯罷。今天晚上，我們師徒倆好好地喝幾杯酒以示敬賀。”
尹月一愣，皺眉說道：“老伯，方才不過是我不想當著外人的麵拂您的麵子，並不是真的要拜您為師。”
老人嗬嗬大笑，“難道你不知道，這一聲師傅既然叫出口，便永遠沒有辦法收回去了麽？好了！別再跟為師拗了，難道你真的希望為師的這一生真的被那畜牲說中，要無依無靠孤獨終老麽？別再多說，為師知道你帶了好東西回來，趕緊麻溜地去洗淨燉上罷，難得的寶物，可千萬不能浪費了。為師累了，先去休息一會兒，待會弄好了，你再來叫我！”
說著也不等尹月回答，轉身就走。
尹月無奈，低聲嘟囔，“原來可以這樣賴啊？”
不過，經過方才一事之後，她對於認他為師這件事情也不再抵觸了。
因為一來看清楚他的行為雖然乖張怪戾，但總的來說，還算得上是一個有道德底線的人。
這樣的人，總不會太差。
更何況，憑良心說，他真的對她很不錯。
想到這裏，尹月認命地從地上拾起包著蛇肉的包裹走到潭邊去清洗幹淨，拿回來之後便將所有的蛇肉扔進大鍋裏，架上大火開始煮了起來。
足足用柴火煮了兩個時辰，尹月才揭開了鍋蓋，沒想到鍋蓋才一揭開，一種濃鬱而奇異的香氣便撲鼻而來，讓尹月禁不住閉上眼睛陶醉地連吸了好幾口氣。
睜開眼睛，隻見一鍋乳白而濃鬱的湯汁呈現在眼前，沒有品嚐便已經感覺到它的美味。
她正欲放鹽調味，卻見老人風一般衝進廚房，將頭往鍋裏一探，不由嘖嘖稱歎，“果然不愧是火龍蛇，當真美味得緊啊！也不枉了老夫精心蓄養了三十年之久。”
尹月驚愕地問道：“這火龍蛇竟是師父精心蓄養的？”
老人撫須笑道：“不然你以為老夫哪來那麽大的信心讓你使出那招遊龍驚雲？為師是聞到了你身上散發出來的異味，更看到你身上的血跡，所以斷定你一定是斬殺了火龍蛇，並且喝了它的血，這才敢讓你一試遊龍驚雲。”
尹月羞愧無比，不安地說道：“徒兒不知道它是師父您精心蓄養的，這才出手斬殺了它，還請師父恕罪。”
老人擺了擺手，“這條火龍蛇原本隻是一顆蛇蛋，一直沉睡於寒潭裏未能孵化，三十年前，為師出於好奇心潛到潭底一觀究竟，想看看書中的記載是否有根據，沒想到卻找到了這枚蛇蛋。為師當時其實也不知道它到底屬於何物，而且在那麽低的溫度裏，這枚蛋還能不能夠孵化出來，隻是出於無聊便將它帶了回來。”
“回來之後，隨手將它扔在了練丹房裏，很快便忘記了它。沒想到一個月後，為師走進練丹房時，卻意外地發現一條赤紅色的小蛇盤旋在香爐鼎上，正對著為師吐著長信。為師細細觀察它，發現它與古書中描繪的火龍蛇一模一樣。為了進一步驗證，為師將它放入了寒潭裏。因為古書記載，寒潭裏除了火龍蛇之後，便沒有其它任何動物能生存。結果，它遊得很自在。”
“為師便將它留在了那裏，隔三岔五地去看它，喂些奇異珍貴的草藥給它吃。當時不過是存著要將這種已經快要滅絕的珍奇生物保存下來而已。直到十二年前，為師的徒兒不甘山穀的寂寞，更覬覦為師所藏寶物，一個個不惜欺師滅祖。浮屠是為師的大弟子，是為師從山野裏野豬口裏救下的孩子，當時的他還剛剛足月，不知為何被人遺棄在山野裏。為師與他雖名為師徒，實則為父子。”
“為師一直以為他是為師這輩子唯一的親人，卻沒想到發動這次叛亂的正是他！當時我被五個徒弟圍攻，他加入戰爭，一開始站在我同一戰線，卻趁我一時不注意對我下了狠手。如果當時不是他道行尚淺，我絕無生還的可能。我勃然大怒，再不肯留情，出手將其它五名弟子斃於掌下，卻讓他逃出了山穀。我身受重傷，再加上受誓言所限製，所以沒有去追他。接下來的十多年，我之所以能夠痊愈，皆是靠吮吸火龍蛇的血。”
尹月聽了，越發地羞愧，低聲說道：“難怪我在斬殺它的時候，發現它的頸脖處有一處老傷。原來這其中竟然還有這麽一段曲折的故事。”
老人苦笑，“是啊！算起來它還是為師的恩人呢！”
“師父。對不起，我真不知道……”尹月不知道該如何表達自己的愧疚之情。
她所擁有的高深內力原本不該屬於她，而應該屬於老人。
她竊取了他的勞動果實。
老人擺了擺手，笑嗬嗬地說道：“你既然叫了我一聲師父，那麽這火龍蛇便當作為師給你的見麵禮罷。你的內力能夠一飛衝天，為師很是開心。”
“多謝師父。”尹月感動莫名，再不顧忌什麽，當下便跪了下來對著老人磕了三個響頭。
老人笑著將她扶了起來，“好了。別再多禮了。咱們師徒倆趕緊趁熱好好享受這鍋蛇湯罷。”
尹月急忙應道：“那師傅稍候，徒兒這便去盛出來。”
老人點頭，樂嗬嗬地走了出去。
不過一會兒，尹月便端著一大盆蛇肉湯走進了客廳。
老人早就坐在了那裏，聞得香味，不禁搓了搓手，歎道：“三十年啊，總算是要吃了。”
尹月聽了，不禁有些遺憾，一邊盛了湯遞給老人，一邊惋惜地歎道：“隻可惜是最後一條。這一次隻怕是真正要絕跡了。”
老人點頭，“絕跡也好。不然被壞人發現了，又將掀起一番腥風血雨。當年為師下到潭底的時候，看到潭底堆積了一層厚厚的白骨。這些白骨，想來當年便是為了捕獲火龍蛇的梟雄。他們十有八九皆是對同伴或是敵手推入寒潭而喪生的。”
“據說那寒潭無人可以下去，師傅怎麽就能夠下去呢？”尹月好奇地問道。
“我當時得了一塊暖玉，含在嘴裏便能夠讓渾身上下都始終保持常溫，若沒得到那寶貝，為師又豈敢以身犯險，又哪裏有機會找到火龍蛇蛇蛋？這一切啊，隻能說為師幸運了。”老人淡笑道。
尹月點頭，歎道：“師傅真的很幸運。縱觀這個世界上，大概沒有哪個人能夠擁有師傅這麽精彩的人生。”
老人苦笑道：“不。其實浮屠說得對，我並不值得令人羨慕。我的人生就是一場悲劇一個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