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4章 激流暗湧
第394章 激流暗湧
倆人皆沉默下來,隻是彼此擁抱著,直到車子停了下來,魏後才掀開車簾往外一看,隻見那曾經門庭莊嚴雄偉的魏府大門緊閉,由先皇書寫的‘魏府’橫匾不見蹤跡,門前台階上積著厚厚一層灰塵,還有數不清的落葉,一片蕭條荒涼的氣息撲麵而來,哪裏還有昔日半分半毫的繁華與莊嚴?
魏後眼睛一下子變得幽黑黯淡,啞聲說道:“魏府到了。”
南宮瑾懷握緊了她的手,低聲說道:“如果您改變主意了,咱們就不去了。兒臣可以帶著您去郊外遊玩兩三日。”
魏後深吸了口氣,搖了搖頭,緩緩地說道:“不。我來去看看。那裏曾經是我和你舅舅成長的地方,那裏留下了許多快樂的回憶。我怕現在不去好好看看,以後就沒有機會了。你父皇絕對不會永遠留著它的。它對你父皇來說,是一種羞辱……”
南宮瑾懷無言以對,隻能說到,“那就由兒臣先下罷。”
他掀開車簾跳了下去,轉過身扶了魏後下了車。
倆人慢慢地走上台階,最後來到門前,南宮瑾懷伸手去揭封條,魏後卻說道:“由我來罷。”
說著她抓住封條用力地撕了下來,再用力地揉成團狠狠地扔擲在地上,然後幾乎用盡全身的力量一把推開了沉重地門。
隻聽‘吱呀’一聲,大門由兩邊緩緩開啟,躍入眼簾的是散落一地的花盆,枯死的花草,還有傾倒的假山,幹枯的噴泉,最令人心碎的是那曾經鮮豔豔的朱漆廊柱布滿刀痕,而光滑潔淨的大理石地麵蒙滿灰塵,風一吹過,卻露出斑斑幹涸了的血跡……
這樣的情景,可以很生動地令人想像當時這裏被人攻入時會是多麽慘烈的一場拚殺。
而這場拚殺的帶領者,不是旁人,正是曾經也在這裏奔跑這裏嬉戲的南宮瑾懷。
魏後感覺到一陣陣錐心般的疼痛,緩緩推開南宮瑾懷,慢慢地朝前走去。
南宮瑾懷明白她此時此刻最不想見的人便是他,所以默默地退後一步,關上了門,在欄杆上坐了下來,看著魏後如幽魂一般地向前飄去……
而此時此刻的尹月正忙著給剛剛睡醒的孩子穿衣服。
孩子揉著眼睛四下張望,“爹爹呢?”
才不過幾日,他已經習慣了南宮瑾懷的存在。
尹月笑道:“一睜眼就找爹爹,娘要吃醋了。”
孩子撲進她的懷裏,在她臉上狠狠地親了一口,笑嘻嘻地說道:“娘就在孩兒身邊,孩兒不用找啊。娘這醋吃得很沒道理。”
尹月笑著伸出食指戳了戳他的腦袋,“你到底像誰?小小年紀,怎麽如此這般伶牙俐齒?”
“娘生的孩兒,自然是像娘。”孩子笑嘻嘻地說道。
“是了。咱們母子一樣的德性。”尹月溫柔地笑了,接過芙兒遞過來的水讓他漱了口,又給他擦了把臉,笑道,“你爹有事要出去幾天,這幾天咱們得自己乖乖地呆著。你想不想回玉清宮去?”
孩子立即點頭,“好啊好啊!孩兒還真的想念小順子他們了。”
“既然如此,那咱們這便動身罷。早膳也索性回玉清宮吃好了!”尹月抱著孩子站了起來,衝芙兒說道,“別收拾東西了,就這樣走罷。”
芙兒不安地問道:“要跟黎妃說一聲麽?”
尹月想了想,說道:“也好。”
三人一起走了出去,看到宮女們在院子裏忙碌地做著清掃,而黎玉漱的房門緊閉,看樣子還未起來。
尹月正懶得與她碰麵,便隨手招了一個宮女過來交待幾句,然後便帶著芙兒和孩子離了東宮,坐著轎輦到了玉清宮。
玉清宮的宮女遠遠地看到她的轎輦,急忙奔了進去,不過一會兒,所有人都出來了,整整齊齊地站一排,笑臉相迎,讓尹月看了著實覺得溫暖。
尹月被他們簇擁著進了玉清宮,宮人們便立即奉上糕點,又忙著做早膳,而孩子則迫不及待地跟著一個小太監去後院看前次抓的一隻八哥。
一時之間,原本冷清許久的玉清宮一下子又熱鬧了起來。
芙兒看了看四周,不由感慨萬端,歎道:“住來住去,還是咱們自己的玉清宮住著舒服自在。隻是如今人少了點。”
自從尹月嫁給南宮瑾懷之後,便刻意地放了幾個宮人出宮。
留下的五個人都是早已沒有家人無處可去的宮人。
尹月笑道:“清淨點未免不好。今兒個咱們可不是到這裏躲清淨的麽?”
“說得也是呢!”芙兒笑了,說道,“公主您且歇著,芙兒去廚房幫幫忙。不然光靠他們幾個,不知道得折騰到什麽時候呢!”
尹月說道:“隨便弄點就行了,不必這麽麻煩了。午膳和晚膳再精細點就行了。”
“是。”芙兒應了,轉身匆匆而去。
尹月長舒了口氣,快步走進內室,四下找了一圈,卻並沒有找到黎夫人的那支金釵。
那支金釵,她明明記得當時出宮的時候和其它的首飾都隨身帶上了的,誰知到穀底清點財物的時候,卻並不見它的蹤跡。
她當時想大概走得太急,一時記錯了也不一定。
如果沒帶走,那麽一定好好地藏在原處。
回來之後,這才有空回來查看,卻沒想到到處都找不到。
這麽說來,她當時沒記錯,一定是帶走了的,極有可能是在路上掉了。
不過,她也沒什麽可遺憾的。
因為那支金釵,她之所以留著,原本是準備在必要的時候拿出來在黎玉漱父女和南宮瑾懷母子之間掀起一番腥風血雨的。
那時候的南宮瑾懷對她很是殘暴惡劣,讓她無法放棄顛覆西周的決心。
如今,南宮瑾懷不僅對她眷眷情深,更對她的孩子也嗬護有加,毫無保留地付出,讓她不得不為之感動,更沒辦法不回報自己的一生。
想到這幾天與南宮瑾懷的相處,尹月的嘴角禁不住露出欣慰的笑意。
這天,尹月和孩子呆在宮裏下棋做遊戲,一眨眼便到了黃昏。
尹月給跑得一身是汗的孩子洗了澡,讓他出去隨便找本書看看,自己則褪了衣服泡在了水裏,打算舒舒服服地泡個澡。
水溫正好,汩汩的水泡如一隻隻溫柔的手在輕輕地按捏著她的全身,讓她覺得通體舒泰,水汽蒸騰中,一陣睡意襲來,她不禁閉上眼就欲沉沉睡去。
有腳步聲傳來,她也沒睜眼。
“公主,黎妃來了。”芙兒低聲說道,“您見不見?要不要芙兒找個借口將她打發走。”
尹月倏地睜開眼睛,搖了搖頭,“她都登門了,而且一定知道我就在宮裏,如不見她,倒說不過去。讓她進來罷,好生招呼著。我這便出去。”
“是。”芙兒應了,轉身匆匆退了出去。
黎玉漱的突然來訪,讓尹月很是厭煩,隻覺得她是揮之不去的幽靈,可是上門就是客,她再厭煩,也得好好地前去相迎。
不管如何,隻要南宮瑾懷還不想動黎玉漱,她便不會輕舉妄動。
除非黎玉漱主動挑起戰爭。
不過從目前的局勢看來,黎玉漱是絕不可能如此沒有自知之明的。
尹月穿戴妥當走了出去,看到黎玉漱手裏端著一杯茶,頭低垂著,眼睛像在盯著茶麵,可分明魂魄分明飄遠,一副心事重重心不在蔫的模樣,倒很有幾分楚楚可憐。
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啊!
尹月暗歎一聲,快步走上前笑道:“玉漱姐姐怎麽來了?”
黎玉漱回過神來,急忙放下茶杯站了起來,牽了尹月的手坐了下來,笑道:“昨兒個,母後招我去說話,弄得很晚才回來。回來之後又洗洗漱漱的,便過了子時。好不容易睡下,又有些失眠,直到快天光口時,才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沒想到醒來時,已過了午時,才得知妹妹你竟然帶著孩子回玉清宮了。這玉清宮你已多日不住,宮人又沒原先多,我擔心你和孩子在這裏受委屈,所以便急急忙忙地趕過來,想著不管怎麽樣,還是把你們接回東宮住著才好。”
“姐姐過慮了。我們一進宮便住這裏,早就把這裏當作家了,如今回來,就如回娘家一樣倍感親切,又怎麽會受委屈呢?”尹月笑道,“不過姐姐的一番心意,妹妹還是心領了。”
“你真不跟我回去?”黎玉漱一臉的失望。
尹月搖頭,“不了。才回來,怎麽也想著住幾日才好了。”
“也罷。既然妹妹執意如此,我也不好勉強。時間不早了,那我就先回去了。”黎玉漱無奈地歎了口氣,失魂落魄地站了起來,帶著海棠往外走去。
夕陽西下,她的背影顯得格外孤單淒涼,讓尹月莫名心軟,她暗歎一聲,追了出去,叫道:“姐姐,請留步。”
黎玉漱緩緩轉過身來,“妹妹還有事?”
尹月笑道:“不知姐姐可肯賞臉在這裏與妹妹一起用晚膳?這裏條件可能比不上東宮,也沒有專門的廚子,可是一家人坐在一起用膳倒有幾分熱鬧。不知姐姐意下如何?”
黎玉漱又驚又喜,“你這是在邀請我麽?”
尹月點頭,笑道:“是呢!妹妹在邀請姐姐留下來一起用晚膳呢!”
“太好了!”黎玉漱激動地抓住了她的手,熱淚盈眶,“今兒個一起來,看到庭院裏空蕩蕩的,我的心也空蕩蕩的沒著落,心裏很不是滋味。所以這才巴巴地跑來求你們回去。如今妹妹雖不肯跟我回去,但卻肯留我在這裏跟你們一起用晚膳,我真的……真的太歡喜了!”
“那姐姐趕緊隨我回屋,咱們好好坐著喝點茶聊聊天好了。”尹月笑著說。
“嗯嗯。”黎玉漱用力點頭,又轉頭吩咐身後的海棠,“海棠,這裏人手少,你別光站在這裏了,趕緊去後院廚房去打打下手罷。”
“奴婢遵命。”海棠應了,跟著一個宮女往後院走了。
黎玉漱和尹月進入內殿坐好,一邊品茶一邊聊天。
因著倆人都刻意想討好對方,所以氣氛倒也十分融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