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4章 假意溫柔
第384章 假意溫柔
門開了，幾位太醫魚貫而入，俯地而拜，“臣等參見皇上。”
“都起來罷。”南宮坷沉聲問道，“朕交代下去讓你們辦的事情可有辦妥？”
發須皆白德高望重學識最為淵博的俞太醫上前一步，低聲說道：“啟稟皇上，經過咱們幾個人仔細查看，發現那碗水果然被人動了手腳。水裏確實加了一種特殊的藥材，可以讓任何兩個人的血合二為一。”
雖然這已經是南宮坷早就預料到的結果，可是聽到這些話，他的臉色還是變得難看透頂，他咬了咬牙，低聲說道：“朕知道了。不過朕令你們必須忘記這件事情，不準對任何提起。明白麽？”
太醫們膽戰心驚，急忙應道：“臣等明白。”
“都退下罷！”南宮坷揮手令他們退下，站了起來在屋內踱了踱，招手令蔡健走近，低聲交待了幾句。
蔡健不敢怠慢，急忙應了轉身離開了。
不過一會兒，又慌慌張張地回來了，對南宮坷稟告道：“皇上，那準備水的小太監被人發現溺斃在芙渠裏。”
南宮坷聽了，眼睛眯了眯，歎道：“懷兒現在做事越來越幹脆狠辣了。若是沒有尹月，他倒的確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隻可惜……”
蔡健低了頭，不敢說話。
南宮坷沉默良久，最後說道：“擺駕仁壽宮。”
“是。”蔡健不敢多說，急忙下去令人準備。
約莫一盞茶後，南宮坷走下轎輦，抬頭看著長滿了青草的牆頭，輕歎一聲，“幾個月不曾到這裏看一看，想不到牆頭草都長滿了。”
轉頭看了一眼蔡健，吩咐道，“傳令下去，去找幾個宮女太監過來，讓他們好好打掃一下這裏。另外，再跟禦膳房交待一聲，讓他們傳膳到這裏。朕今兒個就在這裏用午膳了。”
“是。奴才這就吩咐下去。”蔡健應了，招過一句小太監交待了下去，然後轉頭問道，“皇上，這就進去麽？”
南宮坷點了點頭，“去叩門罷。”
蔡健應了，跑上前抓住已經滿是灰塵的銅環用力地叩了幾下，揚聲叫道：“皇上駕到！”
話音未落，便聽到裏麵傳來一陣慌亂的腳步聲。
不過一會兒，門開了，一臉驚慌的環兒跪在一旁，“奴婢叩見皇上。”
南宮坷沒有理會她，徑直舉步走了進去。
進去的時候，一眼看見一身素白的魏後仰躺在廊下湘妃椅上，臉上蒙著一本書，一動不動，似乎睡了過去。
宮女不安地說道：“皇上恕罪，奴婢這便叫醒娘娘。”
南宮坷擺了擺手，“不必了。你且退下。”
“是。”宮女應了，低頭悄無聲息地退下。
南宮坷舉步走上前，在魏後身邊的欄杆上坐了，淡淡地說道：“你如今倒有心看起書來了。”
話音未落，便看到書輕輕動了動，隨後魏後纖白消瘦的手將手拿了下來，露出一張清麗素淨的臉，還有一雙深陷漆黑如無底洞般的眸子。
“皇上怎麽有興趣到這裏來了？”魏後並未起身，神情淡淡的，看著南宮坷就像看著一個陌生的普通人，既無尊敬也無畏懼。
“難得閑下來，朕便過來看看你。這段日子，你在這裏過得可好？”南宮坷放柔了聲音，臉部線條也十分地柔和，眼睛款款深情地凝視著她，仿佛她是他這輩子最最深愛的女人。
可是這並沒有打動魏後，她冷冷地笑，“我過得好不好？讓我想想。”
她側著頭皺著眉頭當真認真地想了起來。
良久，她笑道：“我很想流著淚告訴你我過得不好。我在這裏的每一刻都如同在地獄般痛苦煎熬。我要求你不看僧麵看佛麵，念在懷兒的份上，不要再把我幽禁在這裏了。可是，這都是假的。太過虛偽做作。我必須得告訴你真話，這段時間是我入宮以來最快活最自由最平靜的日子。我心如止水，不用想著如何去討你歡心如何吸引你的注意力。不必防著後宮有哪個妖狐媚子在想方設法地勾引你奪我的後位。更不必擔心你想方設法地要除去我魏氏一族。我啊，真的有著從未有過的輕鬆。而這一切，都得多虧你的恩賜。若不是你把我困在這裏，我又豈能感受到這樣的快樂？所以，我想明白了，我還是得謝你，謝你的英明。你真的讓我意識到原來我的人生還可以這般的簡單輕鬆。”
南宮坷臉色變得很難看，再沒有與她做戲的心情，當下淡笑，“你能這樣想最好。朕還在一直擔心你想不開為難自己。”
魏後挑挑眉，“皇上平日裏操勞國事不已經疲憊不堪了，不用花心思來擔心我。更不用勞動大駕來這裏看我。我實在承受不起。如果沒什麽要緊事的話，皇上請回罷。”
她說完之後，複將書蓋在了臉上，一雙淡紅色的嘴唇緊緊地抿上了。
南宮坷滿心懊惱，卻發作不得，咬了咬牙，最後淡淡地說道：“你不必說這些氣話。不管怎麽說，我們到底還是夫妻一場。”
魏後平靜地說道：“是。我知道。不過那是從前。現在，我已經不是你的妻，你也不是我的夫。我隻是你的階下囚。一個永遠走不出這宮裏的罪人。”
“你做了錯事，朕都不跟你計較，隻是廢了你的後位，把你囚禁在這裏而已。平日裏也沒少你的吃喝！朕捫心自問，已經足夠對得起你！你現在不但不醒悟不對朕感恩戴德，竟然反而在這裏冷言冷語！你簡直太不識抬舉了！”南宮坷終於忍無可忍地拂袖而起。
“我就是這樣的不識抬舉。皇上當初見到我時，便是這副模樣。皇上忍了那麽多年，現在終於不需要忍了罷？這樣挺好！其實我也不想忍受皇上了！”魏後猛然將臉上的書掀了開來，坐直身子瞪著一雙赤紅的眼睛定定地逼視著南宮坷，“我受夠了你的冷漠無情，受夠了你的虛情假意，更受夠了假裝和你在床上很開心！我曾經愛過你，可是現在我很厭惡你。一眼想不想看到！我想我在你眼裏也如一根刺一般罷？恨不得立即拔去罷？來罷！那還等什麽？拔了我這根刺罷！給你我都來個痛快！”
“你瘋了！”南宮坷卻反而冷靜下來。
魏後越發地瘋狂，看著他咬牙切齒唾沫飛濺，“是！我是瘋了！我被你生生地逼瘋了！你不僅逼瘋了我，毀了我肚中的孩子，更逼我的懷兒親手殺死了他的舅舅，滅了我魏氏一族！他原來是那般的善良，雖然脾氣暴躁又衝動，可是卻從來不忍心真的傷害過誰！可是你生生地把他變成了一個劊子手！生生地讓他來傷害我！你好狠啊！”
“他若不狠，今日就輪不到他繼承朕的皇位！這是一個王者必須要有的狠厲與手段！當年朕躲不過，他同樣也躲不過！這是為王者的代價！你最該明白這一點！”南宮坷冷笑，“你怪朕狠，可是難道你又比朕仁慈？為了將他安全無夷地送上皇位，你親手殺了朕多少嬪妃，還有孩子？朕不跟你計較，你有什麽資格跟朕計較？還有，對於懷兒，你一直恨的不就是他的心軟麽？你一直不就是想讓他成為一個殺伐果斷的人麽？怎麽？事到如今，他真的成為你心目中想要的形象了，你卻突然反悔了？如果，他殺的不是他的舅舅，而是他的兄弟他的父皇，你是不是就認為他仍然是你心目中那個善良的孩子了？”
魏後身子一顫，別過頭去不看他，“事到如今，我不想跟你爭論這些了。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
南宮坷深吸一口氣，緩緩說道：“其實朕今日來此，並不是想跟你舊事重提，更不是為了跟你爭論個誰對誰錯。朕來這裏，隻是因為關心懷兒。我們夫妻情份雖斷，但我們之間的牽絆卻因懷兒的存在而永不會斷。朕想，不管你再傷心懷兒做的一切，但是你仍然還是放不下他關心他的。朕說得可對？”
魏後眸光閃了閃，“懷兒？懷兒怎麽了？”
“朕承認，其實你從前做的事情也不全都是錯。你一直不喜歡月兒，擔心朕會對她有什麽意圖，更擔心她會控製懷兒，朕從前不理解，所以一直不支持你。但現在，事實證明你的擔心並沒有錯。如今的懷兒的的確確被尹月給蒙蔽了。尹月進入這皇宮確實沒懷什麽好心。她絕對不愛懷兒，接近懷兒，隻是因為她自己不可告人的野心。她不僅僅是想當西周未來的皇後，她甚至想當西周的女皇！”南宮坷眉頭緊鎖，當他將心裏的揣測說出來之後，發現自己都被自己說出來的話嚇了一大跳。
其實，他一直不曾信任過尹月，更一直知道尹月的真實目的。
可是卻因為她的身世，還有她那張臉，他選擇視而不見。
若不是她選擇了他的兩個兒子，卻從不選擇他，讓他灰心喪意的話，或許他會一直忽視，甚至會心甘情願地將西周的江山雙手奉上。
曾經的他，不是一直渴望著與夜慕霜一起掌管這江山的麽？
他不由暗自汗顏，其實他與南宮瑾懷真的沒什麽不同……
魏後聽了，知道事情嚴重，當下壓下對他的滿腔怨恨，深吸了口氣，緩緩地說道：“我一直知道。不過我很好奇，你是如何知道的。”
南宮坷歎了口氣，“孩子。”
“孩子？”魏後疑惑地看他。
“記得那個被尹月帶進宮的孩子麽？當時尹月是說這孩子是京都府尹張赫石的孩子。朕自然是不信的。知道這孩子一定是軒轅宇墨的骨肉。可是朕假裝不知，由著她將這孩子留在宮裏。朕之所以這樣做，是因為考慮到這樣對西周來說是一件極好的事情。這等於把孩子作為人質控製軒轅宇墨，讓他即便有野心，也不敢輕舉妄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