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親手了斷
第102章 親手了斷
那日宮裏失竊之後,她一直擔心東窗事發,可是等了幾乎大半年,一直什麽事情都沒有,而現在該來的終究是要來了。
無論誰偷了這些物件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必須狠心地做出決斷了。
反正在她生命裏,總是不斷的舍棄,她已經痛到麻木……
她深吸一口氣,平靜地吩咐道:“憐香,去燒一盆火來。”
服侍她多年的桂憐香桂嬤嬤看她慘白的臉色知道事情不妙,當下也不多說,轉身快步走了出去。
不過一會兒,已經親自端著一盆燒得極旺的炭火走了進來。
“太後,火盆來了。”她看著站在窗前顯得無比孤寂悲傷的太後低聲稟道。
“知道了。你先出去罷,讓哀家獨自一人靜一靜。”太後頷首並沒有回頭。
“是。奴婢就在外麵,如有什麽事叫一聲就行了。”桂嬤嬤不安地說道。
“嗯。”太後淡淡地應了。
桂嬤嬤還想說什麽,隻是話到嘴邊卻又不知道說什麽好,隻能一步一回頭地走了出去,將殿門輕輕地掩上。
聽到關門聲,太後這才轉身回到椅子上坐了下來,重新打開包裹,將裏麵的信件拿了起來,一封封地拆讀起來。
隨著信件的展開,昔日年少時的輕狂、清純、激情也一一在心尖兒呈現。
她的眼睛悄悄地紅了,隨後有熱淚輕輕地從眼角滑落,沁入嘴唇,又苦又澀……
當信件讀完,她已經淚流滿麵,信箋上的字跡也因她肆無忌憚滾落的淚水被打濕再映染開來而變得越來越模糊……
耳邊傳來打更的聲音,她才恍然知道原來三更已經到了。
時間不早,她必須得狠心了斷!
一咬牙,她將她生命裏唯一的美好全都扔進了火盆,看著它們熊熊燃燒,直到灰飛煙滅……
處理好一切之後,她這才拿出絲帕將臉上冰冷一片的淚痕一點點擦淨,清了清喉嚨慢聲叫道:“憐香,你進來罷!”
桂嬤嬤應聲推門而入,看到太後紅腫得如核桃般的眼睛不安地輕叫道:“太後……”
太後指了指那火盆,“把它端出去處理了罷。”
“是。”桂嬤嬤上前端了火盆匆匆離開。
太後獨自一人發了會兒愣,隨後手掌在案幾上重重一拍,猛然站了起來邁著遲緩而又堅定的腳步走了出去。
行至偏殿,江德福走了出來恭恭敬敬地朝她欠身行禮,“太後,皇上正等著您呢!”
“知道了。”太後抬頭朝裏望去,隻見軒轅宇墨正手執一本書坐在案前,眼睛卻不知落向何處。
她心裏暗歎一聲,隻覺得腳步越發沉重得連抬起都無力。
不過再難,她還是得繼續前行。
舉步走了進去,門隨後在她身後‘吱呀’一聲關上了。
她心一頓,腳步卻未見絲毫的遲緩,就這樣一步一步地走到了軒轅宇墨麵前。
“皇兒……”她啟唇,才發現自己的聲音喑啞難聽,就如那風幹了的鳳梨一般又幹又澀。
“母後。”軒轅宇墨回過神來,急忙站了起來,將太後扶著坐了下來,低聲問道,“母後可還好?”
太後沉重地點了點頭,拉著他在一旁坐了下來,低聲說道:“你放心,我會將事情處理好,不會讓這件事成為你的攔路虎。隻是皇兒,將東西送至你手中的人,你得當心。”
“兒子理會得。母後不必擔心。”軒轅宇墨點頭。
太後眼光閃爍地看了看他,想說什麽,最終卻還是將滿腹擔心的話語死死地鎖在了心頭,歎了一聲說道:“時間不早了,皇兒早些回去罷。好好保重身體。”
軒轅宇墨起身對著她深深地鞠了一躬,“太後受累了,也請早些休息罷!兒子告辭。”
太後點頭,目送著軒轅宇墨離去,直到完全看不到他的身影了,這才無力地垂下了頭。
翌日,尹月便聽到軒轅宇墨將華正庭釋放並且恢複官職的消息,另處置了一名他手下的官員,據說所有的一切皆是此人與墨岩合謀而為。
為撫恤華正庭關押之苦,軒轅宇墨甚至還賞賜華正庭萬兩黃金,並且讓他在家好好休息半個月。
一時之間,原本已現蕭條的華府再度熱鬧起來,尤勝於前。
對於這一切,尹月隻假裝沒聽見,軒轅宇墨回來的時候,她也不多問,隻一味地在他麵前裝傻賣癡。
兩天後,太後以休養為命前往頤清園,尹月與軒轅宇墨領著大臣與妃嬪們將太後送到了城門口。
看著那浩浩蕩蕩的車隊,尹月禁不住牽了軒轅宇墨的手歎道:“如今春暖花開,頤清園的景致一定極其漂亮,什麽時候,咱們也去那裏遊玩一趟罷。”
“好。”軒轅宇墨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
尹月挑了挑眉,再沒說什麽。
送走太後後,軒轅宇墨便以有要緊政務處理為由與尹月分了手,尹月正好樂得落得清閑自在,獨自在宮裏向湘虞請教刺繡。
有關湘虞,她已經暗地裏令人調查過了,果真沒有撒謊。
隻不過去年西南幾省都發了洪災,湘虞的家鄉並未能幸免,整個村莊都被洪水淹沒,幸存者廖廖無幾,她的那個青梅竹馬已經死在了洪水之中。
來曆沒問題,行事也極端正,讓人看不出有不對勁的地方。
可尹月到底不放心,私下裏幾次將用調虎離山之計將湘虞騙走悄悄地潛入到她房中搜查,可是始終沒搜到任何讓人懷疑的蛛絲馬跡。
這樣的一個人,既讓人無法信任,又不能光憑懷疑除掉,尹月一時之間陷入兩難境地,隻能暫時留她在身邊再多加考查。
所以這段日子,故意讓湘虞貼身服侍。
她相信再狡猾的人終究有一天會露出馬腳來的。
整整一日都極其無聊地度過,等到晚上二更時分,軒轅宇墨才回來了。
她假裝睡得極沉,並不睜眼看他。
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後,她感覺到他上了床,從背後將她緊緊摟住。
她悄悄握緊了碧玉釵正欲轉身,卻突然感覺到身後的男人身子突然輕顫起來,更有若有若無的啜泣聲在耳邊響起,她明顯地感覺到自己背後的衣襟又濕又熱……
他竟然哭了!
原來狡猾陰狠冷漠如他也有如此軟弱的一天麽?
當窺破自己的身世,他的害怕遠遠超過了他的震驚罷?
尹月心裏冷笑不已,木然地聽著他哭任由著他的淚水將自己的衣襟打濕。
也不知過了多久,身後的人才沒了動靜,隨著時間的流逝,甚至打起了歡快的鼾聲。
顯然,雖然痛苦,卻已經釋然,因為所有的證據都會在他精心的策劃下灰飛煙滅。
但是他滿以為安全了,卻不知危險這條毒蛇已經高高地昂起了頭吐著鮮紅的長信正嘶嘶叫著朝他慢慢逼近……
尹月躍出密道,趁著夜色施展輕功往頤清園方向縱去。
她走的是近道,道路崎嶇難行,但想著即將看到的一切,她心裏滿滿的都是快樂,腳步未因道路的艱難而有任何遲滯。
往日半天的腳程,她竟然隻用兩個半時辰便趕到了。
頤清園掩映在深山裏,如其名一般冷清寂寞卻也出奇的風景秀麗。
頤清園的四周因太後鳳駕的駕臨而增加了崗哨。
他們並未手執火把,而是如鬼魅般時隱時現地四下巡邏。
顯然在這種非常時期,軒轅宇墨很注重太後的安全。
尹月來的時候帶著一批狼,等到尹月一聲令下便四下分散開來開始它們慣常的聲東擊西的伎倆,成功地打開一個缺口讓尹月潛了進去。
狼群的突然出現讓頤清宮變得混亂起來,沒有人注意到陌生人的來訪。
不過一會兒,尹月便趴在了太後寢殿的屋頂上。
小心翼翼地揭開一塊琉璃瓦朝下麵看去,果然看到燭火搖曳的大殿內,太後與華正庭相對而坐。
桌上擺著美酒佳肴,太後臉紅緋緋,竟如少女般明豔動人,一雙如水的眸子癡癡地凝視著華正庭,聲音溫婉動聽,“正庭,眨眼間數十年就在指間流過,你我皆已經老了,隻是我心裏對你的那份真情從未有片刻中斷過。”
華正庭臉有醉意,眼睛也有些朦朧,低聲歎道:“依依,我心若你心。”
太後輕輕頷首,“我知道。當年你放棄一切委屈求全地跟我來到這裏,數十年如一日地守護著我,這份情我至死不敢相忘。能得你之情,實屬是我烏那依依的幸事。今夜,且讓我以酒相敬罷。敬你敬我敬過往。”
說著她親手斟了一杯酒奉至華正庭麵前。
“依依,得你此言,即便是要我剜心剜骨又有何怨?”華正庭激動地接過酒杯仰頭一飲而盡。
看著那瞬間空了的酒杯,還有那人深情纏綿的眸光,太後的心尖兒顫了顫,最終端起酒也一飲而盡,溫柔地說道:“我心裏始終隻有你一人。”
“我知道。一直知道。”華正庭心裏甜蜜蜜的,伸手想去握她的手,誰知剛觸到她冰冷的指尖,突然一股巨痛在胃裏如翻江倒海般地襲來,嘴一張,一口鮮血‘噗’地一聲吐進了桌前的白玉酒杯裏。
溫潤光華的玉杯,鮮豔濃烈的鮮血交相輝映,豔麗淒美……
他怔住,不敢置信地看著那滿酒杯的鮮血,顫抖著手將它執了起來反複看了又看看了又看,卻始終沒有說一句話一個字。
眼淚無聲無息地從太後的眼角如斷線的珠璉般滾滾而落,一聲似有似無的歎息聲低低地在他耳邊響起,“正庭,對不起。”
這句話如晴天霹靂般震醒了華正庭,他緩緩地放下了酒杯,抬頭去看對麵那個讓他愛了一輩子操了一輩子心的女人,淺淺地笑了,“我知道你是被迫的。來的時候,我也曾經想到會有這樣一幕。隻不過我沒有想到當它真正降臨的時候,我竟然還是有些震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