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念詩誰不會啊
“就借用樂府名曲【薤(音“謝”)露行】吧。”
曹操又端了一杯酒,長身站起,一邊緩緩踱步,一邊吟誦:
“惟漢廿二世,所任誠不良。
沐猴而冠帶,知小而謀強。
猶豫不敢斷,因狩執君王。”
他舉杯喝了一口,而後繼續念道:
“白虹為貫日,己亦先受殃。
賊臣持國柄,殺主滅宇京。
蕩覆帝基業,宗廟以燔喪。
播越西遷移,號泣而且行。
瞻彼洛城郭,微子為哀傷。”
他用左袖遮住酒樽,揚起脖子一飲而盡,喝完之後,重新回到座位,滿麵都是哀傷之色。
陳飛正襟危坐,一邊欣賞著曹操的詩朗誦表演,一邊用餘光觀察這其他人的表情。
和預想的一樣,夏侯淵、曹仁、曹純、楊誌、王衝、典韋等人看起來都是一臉呆滯,也就郭嘉、戲誌才、滿寵等寥寥數人,流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說實話,曹操念的每一個字,如果寫在紙上,陳飛都能認識,但這些字組合到一起、從他口中念誦而出之後,他就像是高考時做英語聽力題一樣,大腦一片空白。
好在他不是剛剛來到這個時代,經過了賈詡、郭嘉、荀攸等頂級謀士的熏陶之後,他的閱讀理解能力早就得到了大幅度的提高。
他抓住了曹操詩中的幾個關鍵詞:“賊臣、殺主、西遷、洛城郭”,勉強弄懂了對方想要表達的意思:
“天子蒙難,我等身為臣子,本應匡扶國家、報效陛下,然則正是因為李傕、呂布這樣的亂臣賊子,天下才不能安寧。李傕遠在關中,我等力不能及,呂布卻近在眼前,我願與曹公、臧府君一起,先誅呂布,後除李傕,還天下一個太平!”
“陳豫州心懷漢室,急公好義,實在是天下州郡楷模,更令曹某欽佩。”
曹操給他點了個讚,然後坐了下來:
“臧府君乃揚州名士,當年聚義酸棗、共討董卓之時,便是子源公登台作賦,雄壯節氣,慷慨激昂,聞者莫不感動流涕,今日我等共討呂布,何不重作一首,以壯我等聲威?”
臧洪倒也毫不推辭,長身而起,斂容而誦:
“漢室不幸,皇綱失統,賊臣董卓乘釁縱害,禍加至尊,虐流百姓,大懼淪喪社稷,翦覆四海。今董賊雖死,義子呂布,凶狡奸險,十倍其父。
布本卑鄙,故並州刺史丁原憐其勇武,拔擢主簿,貪圖榮華,殺原獻董,封侯拜爵,恩若父子,而布私通婢女,心懷不安,竟殺董卓,亡於中原,時人鄙夷其行,唯冀州牧紹納之,然布仍不自警,虺蜴為心,豺狼成性,近狎邪僻,殘害忠良,河北不容,狼狽南逃。
布又勾結故陳留太守張邈、兗州從事陳宮,禍亂一州,濮、濟之間,大小五十餘城,為之隳滅。妻離子散、家破人亡者,不下百萬之數!人神之所同嫉,天地之所不容!
今有……行車騎將軍、兼汝南太守儁,征東將軍、豫州牧飛,奮武將軍、兗州刺史操、行徐州刺史備、東郡太守洪,盟約於此。凡我同盟,齊心戮力,以致臣節,殞首喪元,必無二誌。有渝此盟,俾墜其命,無克遺育。皇天後土,祖宗明靈,實皆鑒之!”
曹操率先鼓掌,命士卒奉上酒樽:
“子源公今日所作,更勝酸棗之時!當飲滿杯!”
“倉促而作,孟德公過譽了。”
臧洪頗為自得,向他拱了拱手,一飲而盡。
曹操目光終於轉向陳飛:
“曹某與子源公之拙作皆已奉上,還望能夠拋磚引玉。”
臧洪也是嗬嗬而笑:
“聽聞陳豫州在州郡廣開學府,招攬英才,許子將、許文休、袁仲儒皆當時名流,勢必不會令我等失望。”
陳飛看著臧洪,忽然覺得……這位秘密戰線的盟友似乎有點缺心眼。
【你難道看不出來……我是個半文盲嗎?】
【曹操這個家夥,擺明了給我挖坑下套啊!】
臧洪似乎也明白了他的意思,臉上有些尷尬:
“呃……我等今日來此,是為了討伐逆賊呂布,詩文小道耳,諸位若有興致,待到呂布授首之日,自可秉燭再談……”
曹操當然不會同意,但他隻笑了一聲,就被陳飛截過了發言。
“飛乃小輩,出身寒陋,見識短淺,詩文之道,本來並無資格,然今日與諸公同坐宴席之間,又聞臧府君慷慨之詞,略有所感,故而作詩一首,聊表此心。”
他輕咳了一聲,目光在案幾上一掃,朗聲誦道:
“金樽清酒鬥十千,玉盤珍羞直萬錢。”
曹操看了看自己麵前簡陋的菜肴,心中有些納悶:
【這些加起來,恐怕都不值一百塊,你這小子吹得太狠了!】
隻聽陳飛的聲音漸趨低沉:
“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劍四顧心茫然。
欲渡黃河冰塞川,將登太行雪滿山。
閑來垂釣碧溪上,忽複乘舟夢日邊。”
他的聲音轉向高昂,高昂之中卻又充斥這憤怒、不滿、不甘、不願:
“行路難,行路難,多歧路,今安在?”
這短促四句接連而至之後,他端起案幾之上的酒樽,仰著脖子一飲而盡,一邊伸袖擦了擦嘴角,一邊吐出了這首詩最後的強音:
“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
臧洪、郭嘉、荀攸:友好度+10!
滿寵、於禁:+5!
曹操:+20!
陳飛誌得意滿地放下了酒樽,卻發現有一個人腦門上的數字第二次閃了一下:
曹操:-40!
“陳豫州之才,實在令曹某大開眼界!”
曹操大笑著拍手:
“曹某年輕之時,也常有道路閉塞、行路艱難之感,今日聽到陳豫州之詩,仿佛回到十年之前,著實感同身受!”
臧洪更是大加讚歎:
“垂釣碧溪上,想來是薑太公等待周文王;乘舟夢日邊,必然是伊尹輔佐商湯。陳豫州用此典故,緬懷古之聖賢,實乃借喻自己想要輔佐漢室、匡扶天下之誌向,臧某深感佩服!”
陳飛矜持地點了點頭。
實際上……他隻是勉強背出了當年的必修課文而已,什麽薑太公、伊尹的典故,早就忘得幹幹淨淨。
好在臧洪學識淵博,曹操也愛好詩文,這才聽出了李太白詩詞之精妙!不至於對牛彈琴。
隻是……曹操頭上那下跌了20點的友好度,卻自始至終都沒有漲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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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雲龍……此子竟然恐怖如斯!”
結束宴會之後,曹操一拳砸在了床榻之上。
和他有著過命交情的夏侯淵連忙把他扶住:
“兄長何以至此?”
曹操緩緩坐在床邊,搖了搖頭:
“我原本以為,他出身於鄉野之家,能夠識文斷字已經難能可貴,故而提議比試詩賦,借此機會壓他一頭。不料他不僅張口成詩,而且詞義精妙,意境深邃,我竟然挑不出一絲瑕疵!我向來以詩文自負,豈不羞煞我也!”
喝了一晚上美酒的夏侯淵根本不知道,在剛剛那場宴會上,自己的主公竟然被人當眾打臉……
隻見曹操暗下決心:
“陳雲龍全據豫州,又占我陳留、河南之地,兵精糧足,更得荀、郭、陳、許等士族支持,其勢即成,若不早早謀圖,必成心腹之患!”
夏侯淵精神一振:
“兄長,我們該如何做?”
曹操目光閃爍:
“你可記得衛茲、鮑信是怎麽死的嗎?”
夏侯淵摩拳擦掌:
“我知道了,隻要吳資能夠製造機會,我就讓陳雲龍死於亂軍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