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士翎張開嘴,大吼道:「不要管我,去給我控制府衙,去給我打開西城門!」
他嘶吼了好幾遍,因為聽不到聲音,也不知道兒郎們有沒有聽清楚……
西城永安門外,白河河畔,朱慈炯帶著人已經趴了半宿了。
南陽不再是明朝的那個南陽。
當年城周四十里的巨無霸大城,此時,城內只剩下三萬人口。
原本城南這一代全是碼頭,現今卻是一片荒蕪,黃蒿比人還高!
南陽的破敗,直到清末,都沒有再次緩過來——當然,這也與清中以後,南陽諸番動亂有關。
「殿下,要不強攻吧!天都亮了!」
楊起隆手中的燧發槍,瞄準了城頭的一個韃子。
「再等等!」
朱慈炯握了握手中的望遠鏡,深吸了一口氣,露水沾濕了渾身的衣衫,微微帶著涼意的衣服,貼在身上,難受極了。
東方的太陽,即將跳出地平線,城內百姓起床后的噪雜聲,遠遠的傳了出來。
楊起隆眉心輕擰著,此時天色剛明,正是守軍最困的時候。
若不趁著這最後的時刻強攻城頭,待到守軍完全清醒之後,傷亡就要大增了。
就在太陽剛剛跳出了地平線,還沒有從絢麗的紅色,轉變成刺目的金色的時候,卻見南陽城內,忽然一團巨大的火球,躥上了天空。
接著腳下一陣晃動,就像是地龍翻身那樣,眾人彷彿都要被顛起來了。
「轟!」
震耳欲聾的轟鳴,從城內傳出。
眾人腦海一陣眩暈,只覺得心臟都驟停了……
整個天地,彷彿寂靜了一呼吸之久。
看著城內徐徐上升的黑色煙塵,以及城頭上被巨響驚醒,正在懵逼的清軍,朱慈炯大吼一聲:
「兄弟們,給我打!」
楊起隆立刻扣動了扳機,他早就已經瞄準城門樓下,正依靠在女牆邊打盹的那個清兵很久了!
光溜溜的腦袋,讓楊起隆清楚的明白,這人就是一個真韃子!
清廷賦稅那麼重,老百姓能夠活著都已經夠不容易了,又哪裡有錢給剃頭匠喲!
「咔嚓!」
擊錘敲響,卻不見子彈射出……
楊起隆臉色一變!
什麼玩意?
竟然啞火了!
「乒!」
陳益的槍口,冒出了一股火焰,淡淡的硝煙瀰漫。
楊起隆準星里,城頭上的清兵應聲而倒。
「陳禿子,你他娘搶了我的獵物!」楊起隆一邊扣拉扳機,一邊嘟囔一聲。
他的話語,卻淹沒在刺耳的槍聲中……
「乒乒乓乓!」
伴隨著第一聲槍響,此起彼伏的槍聲,響成了一片。
西城門處,露出腦袋的三十來個守兵,被打成了篩子……
……
「是地震了?還是火藥庫爆了?」
城內的巨變,驚醒了躺在風不吹雨不灑的城門樓里,呼呼大睡的蘇爾達手下,他們睡眼惺忪,還來不及弄明白髮生了什麼。
就聽到城外傳來了一陣急促的槍聲。
「該死!城外有槍聲!」
幾個擺牙喇匆匆走出了城門樓,還來不及貓腰,就被城下的子彈擊倒在地。
這些精銳的擺牙喇,連哼一聲都沒有,就被打穿了十幾個窟窿……
「有人造反了!」一個命大的領催,伸手捂著血流如注的肩膀,嘶吼起來。
剛才出門的一瞬間,他下意識的彎了彎腰,沒想到卻救了自己一命。
領催抬眼四看,這才發現自己帶來城牆上的兵丁,大半都被人幹掉了。
剩下不多的幾個,正趴在女牆口,與城外的匪寇對射……
他微微搖頭。
這群人……太安逸了!
朝廷應該改了規矩!
將八旗健兒放在各地內城,除了讓安逸的生活,磨沒了他們的悍勇之外,再無任何好處!
而人人都有的「鐵杆莊稼」,卻是只能將八旗健兒,養成了一群懶豬!
你看看,這南陽承平不過十幾年罷了,這些人,甚至還有上過戰場的呢!
哪知道,竟然這麼快就廢了!
……
實際上,城頭旗丁的死亡,有一大半都要歸咎於蘇爾達。
蘇爾達接管了南陽城防之後,因為不相信地方綠營,怕他們和張家、李家沆瀣一氣。
他讓自己的手下,從滿城之中抽調精壯男子,上了城頭防守。
並將南陽守備麾下的綠營,給調派到了城內兵營,並嚴令他們不得出了營寨。
八旗對於綠營的不信任,由來已久,甚至為了便於監管綠營,更是將他們分割成了星星點點,又故意將指揮權設置的一塌糊塗……
若不是蘇爾達將自己帶來的兵馬,派遣到了城頭上監督,安穩慣了的南陽旗丁,早就找了一個避風處,去呼呼大睡了。
如此一來,也就不會第一波槍聲,就給幹掉幾十個旗丁……
南陽內城的滿人,被召集起來之後,因為迫於鰲拜的威名,怕被行了軍法,就連打瞌睡,都還要依靠在女牆上!
在城內爆炸的一瞬間,驚慌失措的他們,成為了別人的槍口冤魂……
這小領催,哪裡知道在原本的歷史上,幾年後吳三桂造反時,關寧鐵騎直接打的八旗潰不成軍。
逼得康熙不得不下令,八旗不得與關寧鐵騎野戰……
有道是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清廷舉全國之力供養的八旗,本以為給了鐵杆莊稼,不讓他們操心養家糊口,不準做了別的營生,只能當兵打仗,就能讓他們保持強大的戰鬥力。
哪知道天下剛剛安定不過十幾年,八旗就廢了。
吃喝不愁又軍紀鬆弛的安逸環境下,還想保證戰鬥力——神仙來了也難搞!
甚至……很多旗丁,平常的時候,更是用三斗小米,僱人頂替自己站崗,由此甚至還催生出一門專門介紹這個生意的中間人——雇傭牙人。
領催透過觀察孔,朝外瞄了幾眼,他已經確定了,城外的匪寇並沒有攜帶雲梯,也沒有大炮,如此一來,他們短時間之內是攻不上城頭的。
「還有喘氣的沒,趕緊給我去叫南陽綠營上來守城!」
領催大吼道。
死屍堆里,一個清兵一骨碌爬了起來:「主子爺,奴才這就去!」
領催皺眉不已,但是,眼前儘是死屍,他只得任由此人了。
實際上正常的狀態下,一面城牆上,也就只有百十人防守罷了。
若是蘇爾達不更換守軍,城頭上的形勢,也不會這麼慘。
因為此時綠營的戰鬥力,要比這些滿身橫肉的內城旗丁強了不少……
「大炮呢!給我放炮!」
催領指著城外硝煙瀰漫處,大吼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