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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八章 惆悵

  “我來時,死去的,已經裝殮運出城了;受了傷的,也已出城療傷;剩下的都在各個衙門處當值。”盧佑回道。


  “你替我準備一下,晚間我回國公府。”忠源說道。


  “六叔,你可算是來了。這幾日我都沒好好睡過。”盛琰的聲音比他人來得還快。


  忠源抬頭,就看到盛琰掀開門簾走了進來。見六叔奇怪地望著自己,笑著說道“六叔也不認識我了吧?連我自己都快認不出我自己了。”盛琰摸著自己滿臉的胡須說道。


  盧佑勤快地送了茶進來,盛琰接過,好好飲了一口。“六叔,你來了,我就算脫身了。景天呢?是不是去了三叔那裏,可不能再讓他搶了先,我明日便求祖父放我前去,六叔也要幫我說說話才是。”


  忠源說道“景天回西郡了,因為你四叔要守東郡。”


  “那三叔就更需要我了。”盛琰說道。


  忠源看著盛琰那明亮的眼神,覺得自己似乎淺薄了些。便急於想轉開話題,“如何京中形勢如何?”


  盛琰說道“六部都是空缺的,所幸大家都尚未從驚嚇中回過神來,倒也沒亂套。”


  “父親可有交待?”忠源接著問道。


  盛琰說道“祖父說,一切待你和三叔來之後再定。今早還說,你已在來的路上,三叔最遲不過五日。”


  忠源決定不再詢問他,這種事還是親自去問父親比較妥當。


  “六叔,婉珍什麽時候可以出宮?母親日日在家中哭泣,我又不能給個準信。”盛琰問道。


  忠源倒是著實愣了一下,婉珍和婉華在嫻珂出宮之後,接連皆被皇上算計,但是又皆因為尚未及笄並未成真。“套路做足之後,婉華應當會回她父母身邊,隻要不聲張,悄悄嫁了便是。婉珍也可效仿於她,除了京城不能待,哪裏都行。應當都可以趕在她們及笄之前出宮吧。”


  盛琰長舒了口氣,“如此最好,我也能稍稍安撫一下六神無主的母親了。”


  忠源猜到盛琰為了掩藏身份,必定沒去後宮安撫過,“後宮無人去看過麽?想必也嚇了半死吧?”


  盛琰說道“祖父不許,是說大事未定之前,任何人都不得露了行蹤。”


  忠源揉了揉因為睡眠不足發脹的太陽穴,心中對父親這樣的藏頭露尾十分不解,隻得說道“既然如此,稍安勿燥吧。”


  盛琰坐了一會,得知忠源要天黑之後才會歸府,便告辭離開了。


  忠源在杜若遠的營帳中枯坐了一會,起身去了前朝,一路沿著幼時進宮陪讀的路線,重新走了一遍。一晃數年過去,雖然已然物是人非,但這座若大的宮殿仍舊寂靜無聲,仿佛唯有這樣才能令人敬畏。


  忠源對太子的情感是複雜的,幼時的情同手足,情誼無間;之後太子輕視旁人,兩人的疏離,自己的委屈和壓抑;然後太子因那頂突如其來的綠帽子憤而露麵,淒然自盡。忠源猶自記得當時自己整個人都是空落落的,比任何時候都難過空虛。


  將幼時待過的地方都走過一遍之後,忠源站在一座門洞外,往裏便能看到雄偉巍峨的大殿,此時裏麵空無一人,所有的門窗緊閉。隻需幾步,便能邁上世人景仰的台階,甚至能獨自在大殿裏走上一遭,近距離觀瞻一下無數權貴都得俯首貼耳的那把椅子。


  可惜就是這短短的距離,卻始終令人邁不動腳步,忠源也不知為何,滿身的怒氣居然在這一刻消彌殆盡。


  而後,一刻也不願停留,轉身離開。


  待他身披鬥篷,從母親日常出入的偏門進入國公府時,馬房中身著黑衣的兩位車夫低頭回道“將軍和夫人在正堂候著公子。”


  忠源偏頭去看,除了一身的黑,未點燈的馬房,連對方的麵色都看不清楚。“有勞。”簡短的回答之後,快步朝前走去。


  經過右院時,聽到餐堂裏有小兒女在說話,聽聲音應當是忠清和嫻苔。忠源忍不住停下了腳步,這兩位弟弟妹妹,還是自己成親時見過,不知自己若是突然出現在他們麵前,當時路都走不穩的兩人如今還認不認得自己。


  想到此,不由得會心一笑,幾步邁出了右院的大門,朝著正堂走去。


  經過荷塘時,忠源又停了下來,環顧四周,尋找著記憶中的交疊之處。最後仰頭望月,感歎自己終於回來了,雖然,仍舊不明不白。


  正堂之上,端坐著秦道川和若舒,旁邊隻陪坐著盛琰。若舒用餘光打量著秦道川,不太明白秦道川為何不選擇書房,那裏不是談話更方便麽?


  終於,忠源的身影出現在正堂的台階之下,幾乎兩步跨過,解下鬥篷,就跪在堂前,伏身說道“父親,母親,孩兒歸來了。”說完,磕了三個頭。


  秦道川輕聲道“起來吧,回來就好。”


  忠源正準備入坐,秦道川已經起身,“秦南,傳菜。”


  隻聽到外麵傳來秦南的聲音,“是,將軍。”


  看著忠源一臉的愕然,秦道川說道“得知你會回來,便想等你一同用晚飯。”


  因為人數不多,菜式也不多,但忠源記得,都是自己幼時在家愛吃的菜式。一切仿似昨日,就連母親也是一如往常地備了單獨的飲食。


  忠源替父親斟滿一杯,又替自己斟了一杯,正準備替盛琰倒酒時,盛琰趕緊站起身,接過他的酒壺,為自己也倒上了一杯。


  “原本想著,若能離京,便去尋你,我們父子倆好好喝上一盅。可惜始終難以如願,今日得幸,天遂人願。”雖然秦道川麵上不顯,但對他十分熟悉的若舒,還是感覺到了他心中的起伏。


  忠源雙手舉杯對上了父親遞過來的酒杯,“父親,雖說孩兒未歸家,但父親書信從未斷過,孩兒受益匪淺。猶如父親就在身旁,從未遠離。”


  兩人對飲了一杯,秦道川又說道“真是老了,竟忘了。大家共飲一杯,敬這些時日的辛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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