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九章 斷落
“我有什麽辦法?他們像惡狼一樣纏著我,我的陪嫁,這些年得的賞賜都被他們耗盡,朝廷該給的俸銀也總是延後,你又不管我,我有什麽辦法?”賀詩卿終於在他麵前失控,厲聲喊道。
“我少了你的吃穿麽?”秦道川回道。
“粗茶淡飯,你覺得我吃得慣麽?”賀詩卿嘲諷道。
秦道川似疲累不堪,不想再說,又一次對秦北說道:“你先出去。”
秦北則堅持說道:“將軍,請讓屬下來辦。”
賀詩卿回過神來,向門口衝去,秦北一把扯住,雙手按住她的頭往右一掰,賀詩卿便無聲無息地癱軟在地,沒了氣息。
一切都在電光火石之間,秦道川歎道:“這是我的因果,你何苦呢?”
“若放過她,她重操舊業,凡是姓秦的,都無需做人了,秦北也是為自己。”秦北坦然說道。
這時秦南走了進來,看到倒在秦北旁邊的賀詩卿,拍了拍他的肩膀,“不錯,寶刀未倒,沒讓將軍為難。”
走了兩步,向秦道川拱手道:“將軍,那四個已經處理了。她們知道得太多,日後傳出去,不好聽,答應給她們的元寶,我已經放在她們身上。”
賀詩卿死時仍是秦道川的妻子,身有誥命,雖未大辦,卻依舊葬入了秦家的祖墳。
對她,秦道川情緒是複雜的,當初她若不是一意孤行,定要跟了自己,現在說不定會有另一番因果。
他有時也會想,若沒有與青州的婚約,自己與她會不會是另一番景像,但往事一頁頁翻過,不由得搖頭,自己從來都看不慣右相府的所為,又怎會與她和睦,就算沒娶若舒,最後恐怕也是他常居北地,孤苦渡日。
“真是孽緣。”秦道川站在墳前感歎道。“我給過你機會走的,你為何不走,當時你還年輕,還可以再嫁。”
天上有細雨落下,秦南送了雨傘過來,“將軍,回去吧。”
秦道川接過雨傘,搖搖頭,“我再站站。”
秦南也不再勸,遠遠站在一旁的屋簷下等候著。對一旁的秦北說道:“將軍就是對女人太心軟,若不是你下手,恐怕還會放她離去,繼續敗壞國公府的聲譽。”
秦北沒有接話,秦南卻似打開了話匣子,“對夫人也是,但凡嚴厲些,夫人也不敢,”接下來的話被秦北的眼神阻止了。
“男人的鋒芒如何能向著自己的妻兒。”秦北突然說道。
秦南看著他,默默拱了拱手,算是表達了自己的立場。
“今生算我對不住你,但我勉強不了我自己,我前半生過得太苦,不想後半生依舊苦著過。你有你的執念,我也有我的執念,希望我的運氣比你好。“秦道川絮絮叨叨了半晌,最後苦笑道:“許是我也時日無多了,不然怎麽話突然多了起來。”
回轉時,一旁原本若舒的墳塋前,放置的墓碑已經收走,秦道川默默看了半晌,落寞轉身。
忠湛聽聞賀詩卿過世,要秦百打聽,才知曉父親來了津城,等了一日,居然沒見到辦喪事,猶豫了許久,終於主動尋了來,秦道川卻淡淡地說了句,“她沒有子嗣,入土為安即可。”
忠湛感歎道:“她也是個可憐人。”
“這世人之人,誰不覺得自己可憐,受著旁人不知曉的苦。但有些苦可以怨老天,有些苦隻能怨自己。”秦道川淡淡說道。
忠湛固執地道:“母親當初詐死,喪事何其隆重。父親如此行事,不怕受世人詬病麽?”
“聽說她曾送過一個叫櫻娘的瘦馬給你?”秦道川開口問道。
忠湛一聽到櫻娘的名字,頭頂似突然被響雷炸開,這是他心底最隱秘的傷痛,卻被父親以如此不堪的方式揭開。
“國公府納妾始於我,所以我沒有資格要求你;我也曾被人算計,所以我也無權嘲笑你;但你母親至今都未曾原諒我,所以我不希望你重蹈我的覆轍,日子終歸要你自己過,你自己去想吧。”說完,招呼秦南他們,“回京。”
賀詩卿身邊遺物不多,隨身的都陪了葬,帶不走的,都入了族中。她口中的惡狼,在知道她過世後,怕秦道川尋他們的麻煩,趁夜收拾了細軟遁去,秦道川也沒再計較,也沒因賀詩卿的故去而鬆快半分。
回到京城,秦道川鄭重其事的告訴了若舒,毫無半點隱瞞。若舒雖麵上不顯,卻端了半天茶,直到涼了都沒喝一口。
“忠湛的那個櫻娘你插手了嗎?”秦道川突然問道。
“嗯?”若舒一臉茫然,確實不是裝的,忠湛中意的瘦馬叫什麽,當初杜若遠沒提,她也沒問。
秦道川打量了半天,“好在沒有入府,不然恐是禍非福。無論是不是你所為,都算老天開眼。”
若舒回過神來,“他又不是你,我為何要操心他的房中事?”一臉的不屑。
“你現在心情如何?”秦道川轉而問道。
若舒放下手中已經涼了的茶,想了想,“沒感覺。”
“我一直想與你坦陳相待,可你卻從未有過這種想法。自恃手中有人有銀子,想做便做了,不想做,就事不關已。就像這次,你明明輕而易舉就可以解決,卻像看好戲般,隻讓人弄走了櫻娘便罷了手。你有沒有想過,此事若傳了出去,國公府成了什麽?你還敢抬頭去看門外那塊沾滿祖宗鮮血的匾額麽?”秦道川冷冷說道,氣息卻有些蕭索。
若舒沉默了一會,“自你與我訂親,她入府,賜婚,包括後來發生的一切,就已亂了規矩,再添些旁的,又有什麽大不了的,我為何要管?她是你沾上的,你想要,或不想要了,都該由你自己去做。我高興了便應付她幾招,不高興了理都不用理她。”言語間仍是十分的不屑。
“當初她無子,與你有關麽?”秦道川接著說道。
“當初有人要報一屍兩命的仇,我沒攔著,如此而已。”若舒答道。
秦道川閉上雙眼,仔細回想著遙遠的往事,當初祖母院子裏確有這事,隻是當初他忙於軍務,記憶十分的模糊。
“知我為何對你頗多容忍麽?”秦道川問道,明明共處一室,卻感覺聲音十分遙遠。
“我如何知道?我又不會讀心術。”若舒受方才那番話的影響,不耐煩地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