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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四章 滅族

  若舒仔細將新的借據收入袖中,也準備回右院,秦道川在身後問道:“你一直在府中?”


  若舒沒回頭,說了句,“一直在右院。我如今——今非夕比,隻能玩些聲東擊西罷了。”說完,輕叩了兩下門,待門外的侍衛開了門之後,跨出書房,緩步走遠。


  秦道川望著她的背影,消失在侍衛緩緩關上的門中,閉上眼,仍不確定她是否知道了杜若遠之死,寧王敲詐的萬兩黃金她就這樣蠻橫地找補了回來,也相信,隻要陳梓皓失信,她必定會拿著借據跑遍東方大陸的銀樓,令他聲名遠播。


  若舒站在通往右院的橋上,池塘裏的殘荷未消,塘邊的柳枝已經泛綠,極目遠眺,高牆之外,天際嶺上,杜若遠仍舊孤零零待在土裏。


  再等等,兩日後,會讓你身邊熱鬧起來,若這世上真有鬼神的話。若舒默念著。


  陳梓皓拉著嫻筠上了車,交待車夫趕緊出城,趕往中州。複又輕撫著阿筠的頭發,幾日沒清洗,有些許油膩,但看她神色,卻似睡得極好,於是輕聲問道:“這幾日,嶽母與你在哪?”


  “就在右院。”嫻筠悶悶說道,極為懊惱。


  “右院!”陳梓皓失聲道,“唉,怪我,太過心急,全然沒想到你們也有可能並未出府。”也是極為懊惱。


  思忖片刻,“右院狹小,你們躲在哪?”陳梓皓狐疑地問道。


  “就在一側婢女住的偏房中,都怪我,她唬我,說將我放在棺材中運出了京城,任我如何喊叫都沒有用,我居然沒有意識到,若真的如此,她為何還要將我的嘴堵住。”嫻筠皺眉說道。


  陳梓皓輕撫著她的眉頭,安慰道:“你如何是她的對手,如此也好,我就怕她將你舟車勞頓,累你傷神。”


  嫻筠輕輕靠在他懷裏,“你放心,我一定會求了父親,要她將借據歸還。”


  陳梓皓側輕搖著頭,“無妨,能用萬金娶你,吾生之幸也。”


  嫻筠緊摟住他,“一看到你的黑眼圈我心都碎了,這幾日你一定都在尋我,現在我回來了,你趕緊歇息。”


  陳梓皓點了點頭,沒有鬆手,隻靠坐著,閉上眼睛,困得很,卻毫無睡意。這位嶽母一直在傳聞中,今日才算頭次見。按說她已三十有八,年逾不惑,中年婦人一般的模樣才是,可她踏入書房的門,自己第一感覺居然是三十出頭而已,滿身的華貴,卻並不累贅,除了腰間的禁步和頭上的玉簪再無其他,但偏就這兩樣,顯出她的不同,旁人珍之重之,輕易不敢上身的寶飾,她就這樣全不當回事,用於居家日常。


  雖然個頭不高,卻身形玲瓏有致,顯得恰到好處,尤其那雙眼睛,令人不敢直視,怕被她輕易看穿。


  無數人在他麵前嘲諷她出身商賈,必定一身銅臭,言語間仿似她就如街坊中最喜高聲罵人的老板娘。寧王還笑她也隻剩這些可以加以利用,鄭智勇還說她當初嚇了嚇,就被嚇傻了。現在看來,這些人才是真正的傻子,有那種眼神的人,豈是淺薄之輩。就如這次,一動不動,就騙得他像熱鍋上的螞蟻滿城亂轉,兩天兩夜都沒識破。


  也罷,商賈向來重利,隻要自己將萬兩黃金還給她,就算了了這樁事非。


  兩個人馬不停蹄往回趕,終於在壽宴當日趕到,陳梓皓安慰嫻筠道:“雖然午宴未趕到,但正席是晚宴,待會你莫出聲,讓我來說,一切都是我誤了時辰。”


  入了陳家的地界,快馬加鞭趕往祖宅,車馬停在門口都未驚醒守門的人,陳梓皓與同行的人說笑道:“想是午宴飲了酒,醉了。”


  走近一看,同行的侍衛首先發現不對,輕推一下,守門的人便倒臥在地,朝天的麵孔,十分滲人,七竅流血。另一位侍衛連忙推了另一個人,也是一模一樣。陳梓皓大驚聲色,用力推開了緊閉的大門,提著發軟的腿跨過高高地門坎,穿過照壁,院中的場景令他後退了幾步,直到撞到照壁,才堪堪站住,呆在那裏,直到嫻筠高聲的慘叫才驚醒了他。想都沒想,往裏衝去,沿途但凡有席位的地方,全都七竅流血,或倒伏在地,或倒伏在椅上,或伏在圓桌上,但不用去細看,定然全是死人。


  越往裏,熟人越多,陳梓皓搖搖這個,推推那個,冰冷的手感全都告訴他,這些人永遠不會再回應他。


  到了正堂,他最親近的人,祖母,父母、兄弟、姐妹、姻親都在用滿屋的血腥味告訴他,他被滅族了,不,不止陳家,是世家被人滅族了。


  侍衛遠比他清醒,四處搜尋,最後也隻得失望而歸,還好沒忘了前去報官。


  正沉浸在心想事成之喜中的寧王,聽了鄭智勇結結巴巴地回報,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連問了幾句,“什麽,什麽,什麽?”


  鄭智勇重又說道:“參加壽宴的人都死了,全都死了,就連府中養的牲畜都沒留活口。”


  寧王全身發涼,癱在龍椅上,參加壽宴的人,那可是世家所有的嫡支,他所有的倚仗,就這樣,輕易地死在了自己府中的壽宴中,怎麽可能,不可能,無所不能的世家,將要權傾天下的世家,有著東方大陸半壁勢力的世家,就這樣,沒有了?


  好在一旁總有清醒的人,幫忙問道:“到底是怎麽回事,中州的官府是如何上報的?”


  鄭智勇也恢複了些理智,說道:“陳梓皓因為公事耽誤了行程,晚了半天。當時午宴已過,他是第一個目擊者,也是他的侍衛去官府報的案,說是府中一個活物都沒有。”


  “雞犬不留。”有人下意識說道,說完又覺得不妥,連忙收了嘴。


  “趙梓晨。”寧王從牙縫裏吐出了太子的名諱。“我要將你千刀萬剮,下油鍋,再讓你老娘將你吃下去。”麵目猙獰尤如厲鬼。


  寧王一出口,驚醒了所有的人,會如此做的人,能如此做的,世上恐隻有太子。


  原以為大勢已去的太子,竟死而不僵,有如此的能耐,怪不得這些時日,全無動靜,原來動靜在這裏,滿殿的臣子悄聲議論著,越說越覺得是太子下的手。


  這種驚世駭俗的慘事,比長了翅膀的鳥傳來還快,無人知曉從何而來,但就是不過半月,東方大陸人盡皆知,還越傳越離譜。更有說是寧王飛鳥盡,良功藏,不然為何陳老夫人花甲,他自己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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