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家傳
第二日,老夫人召集眾人在西府的小祠堂迎秋暘劍回府。
賀詩卿終於得見秦道川,見他削瘦不少,也黑了不少,但是一身素服,雙手平托秋暘劍的他,比以往更多了些什麽,正是這些像磁石一樣深深吸引著自己。
祭祀結束後,老夫人命眾人靠邊,並要秦管事撤去案幾,對秦道川說道:“川兒,秋暘劍已歸,為國公爺,祖母,你父親母親舞上一回家傳劍法,也讓小輩們好好看看,秋暘劍和秦家劍法的精髓。”
正打算將秋暘劍供奉在祠堂內的秦道川愣了一下,依舊將劍拿回手中,走到院子中央,要忠湛、忠瀾、忠淇、忠源排成一排,對他們說道:“你們看好了,為父待會要練的,便是我們秦家家傳劍法,為你們曾祖所創,此劍也為他打造,曾經過你們祖父的手,如今到了我的手中,日後也會經忠湛的手,一代代傳下去。”
言罷,起勢,舞劍,若舒隻覺得一陣陣寒氣襲來,劍影中的秦道川一身白衣,幾乎與劍融為一體,這個秦道川是若舒從未得見的,一身煞氣,翻身騰挪間,劍尖刺出,幹脆利落,沒有花招。不單若舒,整個院子肅靜得隻聽得見劍身的蜂鳴聲、秦道川的腳步聲、衣袂掀動的聲音。
連一貫喜歡哼哼唧唧的忠源都住了口,目不轉睛地在忠瀾的懷裏靜靜看著。
前次在西夏皇宮,秦道川隻是舞了一套尋常的劍法,此次卻是真正的秦家劍法,每一招在戰場上都可以立即取人性命,所以並不花哨,卻因殺氣騰騰,令人膽寒。
世子和世子妃文氏臉色陰晴不定,老夫人眼含熱淚,賀詩卿癡癡地望著。
站成一排的四個兒子中,忠湛是溢於言表的熱血沸騰,忠瀾則仔細地看著,皺著眉,似乎想記住什麽,卻因眼花繚亂的一招也沒記住,其餘兩個小的也不知是被嚇著了還是什麽,反正呆呆地看著。
若舒看完幾個兒子後,又看了一眼阿筠,卻發覺她似乎不怕,反而滿臉的驕傲之情。想到嫻雅,便將眼神轉向她,隻見她靜靜站在老夫人身後,默默地看著父親,不悲不喜。
這時,秦道川劍法練完,收勢後,再看了一眼秋暘劍,才慢慢將它放回劍鞘。
依舊雙手平托著,將劍供奉在祠堂內。
老夫人接過老媽手裏的手帕,擦幹眼中的淚水,對秦道川說道:“過幾日就是國公爺和你父親的祭日,到時帶著秋暘劍回津城,讓他們親眼看看。”
秦道川上前扶著老夫人,說道:“祖母也莫太傷神了,孫兒扶您回去歇息吧。”
老夫人搖頭說道:“有嫻雅陪我即可,你自去忙你的。”然後對院子裏的眾人說道:“大家都回去吧。”
待老夫人走後,眾人才依次散去,賀詩卿快步走到秦道川身邊說道:“川郎,我事要與你說。”
秦道川下意識地看向若舒,卻隻看到若舒的背影,便回頭對賀詩卿說道:“這次回津城,女眷都不同行,你早些回左院歇息吧。”說完快步朝院外走去。
正朝外走的世子聽了,望了一眼文氏,文氏回了他一個白眼,拖著他快步朝前走去。進了東府大門,世子才說道:“隻我一人前去,這可如何是好?”
文氏回道:“怕什麽,還會有誰吃了你?”
世子說道:“我是怕老太太又出什麽妖蛾子,故而這次攔了你和賀夫人同去。”
文氏說道:“祖宗的禮法在,她再心急也要等到忠湛成年之後才能接了你的世子之位,到時不管怎樣都要給我們一個說法。那時九皇子多半是當了皇上,國公這個位置還不是我們的,到時再圖謀什麽是不成的,你且穩住了,別自亂陣腳,讓他們拿不出錯處,便奈你不何。”
世子點頭稱是。
因為臨近端午,到了晚間又開始下起雨來,雨打在屋話的聲音都聽不清楚,屋子裏濕濕的,若舒剛剛沐浴過,但還是覺得衣服潤潤的,極不爽利,就要蘭芷幫自己把頭發挽起來,自己拿了一把扇子在那扇著,蘭芷卻一把搶了扇子,說道:“你受不得風。”說完遞給她一塊純棉的手帕。
若舒歎了口氣,默默地擦著汗,這時秦道川進了來,若舒見他從上到下一身濕漉漉的,都忘了說話。
秦道川對蘭芷說道:“打水來,我換身衣服。”
蘭芷忙去吩咐人準備。
秦道川拿過若舒手裏的手帕,擦了擦臉,說道:“這雨下得,傘都沒用。”
若舒說道:“何不歇在別處,冒雨跑過來做什麽?”
秦道川回頭望了眼,湊近說道:“怕你多想。”
若舒偏頭不看他,說道:“好笑。”
秦道川摸了摸她頭上的簪子,說道:“好看。”
見蘭芷已將水備好,就自己進去沐浴更衣去了。
晚間兩人躺在床上,秦道川問若舒覺得今日他的劍法如何?
若舒說道:“凶神惡煞的,莫不是為了恐嚇我等,如若不聽話,便一劍侍候。”
秦道川哭笑不得,說道:“對你用不到它,我身上還有一把,對付你足以。”
說完就開始動手動腳,若舒忙說道:“別亂來,我月事來了。”
秦道川手沒停,卻說道:“我知道。”
若舒好奇地看著他,秦道川說道:“有血腥味。”
見若舒仍不相信,接著說道:“我習慣了。”
若舒懶懶地不想說話,也不願與他挨著,秦道川便湊近了說道:“別人都上趕著往我身上湊,怎麽偏你喜歡把我往外麵推。”
若舒哼了一聲。
秦道川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忙說道:“我在北地,在西夏,在吐蕃,誰不是爭相與我結交。”
若舒說道:“莫非他們都喜歡男人?”
秦道川苦笑著說道:“你知道你這話是什麽意思嗎?就胡說。”
若舒說道:“有什麽不知道的,人說有位皇子就有這種愛好。”
秦道川聽了,說道:“你心中沒我,卻去管別人的閑事。”
若舒卻問道:“你呢?”
秦道川說道:“你說呢?”
若舒回道:“我如何知道?”
秦道川說道:“我隻喜歡你。”
若舒說道:“喜歡我什麽?”
秦道川說道:“愛不釋手。”
若舒打了他不老實的手一下,說道:“我與別人有什麽不同的?”
秦道川的嘴在若舒的臉上遊走著,喃喃說道:“哪都不一樣。”
若舒推開他,秦道川望著她,輕聲說道:“說也奇怪,隻要見了你,就如同著了魔一樣,隻想時時刻刻將你擁在懷中。離了你,在外麵一年多也不覺得想要。”
若舒說道:“就憑你這花哨的嘴,就不能信你。”
秦道川說道:“天地良心,我隻在你麵前如此說。”
若舒說道:“晚了,我要睡了。”
秦道川說道:“還早呢,我們再說說話,平時也沒這機會。”
若舒轉身朝內,不理他。
秦道川湊過去說道:“我覺得像這樣什麽也不做,隻兩個人說說話也挺好的,外麵又下著雨,也不怕別人聽到。”
若舒閉著眼睛說道:“有什麽好說的。”
秦道川說道:“你說說你的事,你若想聽,我也可以說說我在外麵的事。”
若舒說道:“你不是信中都說了嗎?”
秦道川聽了,說道:“上次我信上寫的你看了嗎?”
見若舒假裝睡著了,就在她耳邊輕聲地說道:“等你好了,我們試試如何?”
若舒依舊不理他,就在她耳邊吹了一口氣,若舒翻身錘了他一拳,秦道川也不管,翻身撐在她上麵,看著她,眼神帶著令人心悸的火苗,緩緩地親了上去。沒有任何**地親吻,帶著隱忍和克製,若舒被他包圍著,慢慢地淪陷其中。
第二日清早,秦道川便陪著老夫人,帶著四個兒子出發了,世子忐忑地與秦道川一左一右地騎行在老夫人的車馬旁,後麵跟著秦東四人帶著忠湛四人,再加十個新來的隨從,與前次去津城祭祖已截然不同。
忠湛執意要自己騎馬,秦道川同意了,忠瀾也想,秦道川不同意,要他與秦東同騎一匹,忠淇由秦南帶著,忠源由秦西帶著,十個軍屯來的隨從卻是馬術純熟,令忠瀾羨慕不已。
後麵隨行的奶娘同乘一輛馬車,一行人浩浩蕩蕩出了國公府的巷子,若舒此時未醒,秦道川也沒叫醒她。賀詩卿卻是早早的妝扮好守在大門口候著,隻為了能看秦道川一眼。文氏見車馬遠走,看了賀詩卿一眼,走近說道:“妹妹,真不明白為何這次不要我們同行?”
賀詩卿沒搭理她。
文氏接著說道:“還是妹妹識大體,懂規矩,那個女人此時怕是還沒起身吧?”
賀詩卿癡癡地望了一陣,轉身回了西府的大門內,始終沒看文氏一眼。
文氏看了一眼她的背影,轉身回轉,眼睛轉來轉去,心裏尋思著她態度冷淡的原因。
心裏想著,過幾日去丞相府赴宴,一定要好好打聽打聽,現如今這情勢,丞相府是自己最大的倚仗,萬萬不能失了這個靠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