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7章 透支幸福

  他在她的床邊坐了下來，伸手輕輕執起她的手，握在手裏，他的呼吸聲很平穩，一下一下，他離得自己很近，那些混合著薄荷香和煙草味的香氣在她的鼻尖回蕩。


  她不敢睜開眼睛，可是她感覺到他在輕輕撫摸著她的手指，一根一根，動作是從未有過的輕柔。


  都說十指連心，明明是距離心髒那麽遠的地方，可是卻隻要稍稍一觸碰，心就會顫抖。


  她是真的沒忍住，哪怕是閉著眼睛，微弱的燈光下，他還是看到了她的眼淚順著臉頰流了下來。


  “對不起……”他的聲音有些暗啞，“我知道你沒睡。對不起……都是我的錯……”


  她從來沒有見過她如此低聲下氣，他一直都是意氣風發，他是秦天宇，他一直都是號令天下一般的高高在上，可是這一刻，他卻好像一個做錯了事的孩子一樣，小心翼翼跟自己說對不起。


  她的心髒仿佛是被人用刀用力地剜過，鮮血淋漓。


  他說：“我知道你恨我，討厭我，可是我求你不要討厭這個孩子。他是我們的孩子。詩詩，我從來都不曾奢望過什麽，我隻是希望，你可以把孩子留下來。”


  她終於睜開了眼睛，空洞地盯著天花板，眼淚更快地湧了出來，怎麽樣都忍不住，她的視線一陣接著一陣模糊，她就好像一個嬰兒一樣，一直哭，一直哭。


  他馬上就慌了神，一時間不知所措，於是站了起來，試著將她抱在懷裏，她沒有掙紮，沒有反抗，於是他半倚半靠在床頭，她躺在他的懷裏，這樣的姿勢並不舒服，以前他也從來都沒有這樣抱過她，但是她卻覺得溫暖，覺得無比安心。隻是忍不住流淚，一直湧出來，浸濕了他的毛衣。


  她不知道哭了多久，他一直在說：“不要哭了。”到了最後變成了抽泣，她終於抬起頭來看著他，他的眼睛還近在咫尺，那樣黑那樣深，倒映著她自己的眼睛，裏頭有盈盈的水霧，仿佛凝結。他說：“請你原諒我。”


  他說：“請你原諒我這樣自私，我不想失去我們的寶寶，我也不想再放開你。”


  那是她生平第一次，看見一個男人的眼淚，很大的一顆，哧的一聲落下去。他狼狽地轉開臉，她緩慢而固執地將他的臉轉過來，遲疑地、猶豫地對上了他的唇。


  濕漉漉的淚痕在溫軟的唇下洇幹，他慢慢地低下頭，他的唇很燙，就像是烙鐵，而自己是冰涼的，好像是冰。每一分熱，都會讓自己融化一分，仿佛有水滴，泠泠地落響在暗夜裏，試探又遲疑。


  他終於重新擁抱她，深深地，用力地，兩人隻顧著唇舌糾纏，這個吻那樣深切而長久，帶著甘冽的煙草氣息，他身上的薄荷香，她身上的藥水味道，一寸一寸將兩人點燃。


  仿佛是過了很久很久，久到她真的無法再呼吸，他才放開了她，他的臉上有一種如釋重負的表情，專注而深情，看著她，“詩詩……”


  “我餓了。”她突然出聲打斷他的話。


  他隻楞了一下，然後馬上反應過來，頓時眉開眼笑，她看到他是真的在笑，因為他一笑眉眼都舒展開來，非常好看，他那鋒利得眉線又開始變得柔和起來。她依然記得那個時候，給他的一個定位。


  就好像是古時候的潑墨山水，淡濃得宜，靈秀而不失氣度。他終於回來了。原來隻要自己想要見到，他就在自己的眼前。


  她知道，他隻有在對著自己笑的時候才會這樣溫柔。


  秦天宇說：“那我現在馬上去給你買。”他說著就起身，詩詩卻拉住了他，“大半夜你去哪裏買啊，你不累嗎？我知道你一晚上都沒有休息，要不要睡一覺？”


  “你不是餓嗎？”他說著抬起手腕看了一下腕表，“現在已經快五點了，有些店門開得早應該已經可以買到了，這樣，我叫他們去買，我在這裏陪你。”


  她拗不過他，最後還是點點頭。秦天宇出了病房門口叫手下的人去買粥，自己就一直都倚靠在床頭，抱著她。


  他覺得安心，哪怕是隻有這樣的一分鍾，他都覺得安心。他知道自己是在透支著這樣的幸福，可是他不怕，不管是怎麽樣，這一次他都不會再放手，他不想放手，不管前麵有多少得阻力，他都要一一鏟平。


  大概是太累了，有人推門進來的時候秦天宇居然靠在詩詩的身上睡著了，詩詩打了個手勢，示意別出聲，那人領會，放下粥就輕手輕腳走了出去。


  她拿了個外套替他蓋上，自己慢慢下了床，蹲在床邊看他睡著的樣子。


  他昨天晚上應該是一晚上沒有休息，像是熬了很久的樣子，因為他坐在自己的身邊，一會功夫就睡著了。


  她還記得那時候他受傷的那段日子，每一個晨曦，在枕邊看到他沉睡的樣子，那時候他眉宇伸展，從來不曾有過這樣疲憊的眼神，而現在就連睡著都是皺著眉頭的。她忍不住伸手輕輕替他安平了眉心。然後站起身來，剛想喝粥，就聽到病房門口有聲音。


  她詫異地放下手裏的粥，走近了幾步，這才聽到病房門口的確有聲音，她聽得很清秦，那是一個女人的聲音，大概是在和門口的幾個人爭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