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2章 完美
她短暫地沉默了片刻，然後說：“今天有個律師找我，說小姨生前有一份文件讓我簽，我去看了才知道是她在晟華的股份，她把她名下的股份都轉移給了我。”
裴煜夜的眼睫似乎是動了動，俊容上麵卻是沒有什麽過多的表情。這讓丁小夕有些意外，而更讓她意外的是，他若無其事地說：“我知道那股份是小姨的，她願意給誰是她的權利，你沒有必要告訴我。”
“是嗎？”她看著他的眼睛，很認真地問：“你真的是這樣想的嗎？我其實不過就是想要……”
“丁小夕。”他突然叫她的名字，打斷了她的話，她有些驚詫地看著他，這應該是他失憶之後，第一次這樣認真的喊她的名字，她隻覺得自己眼睛一眼，或者是連帶著心也跟著一亮，再不啃聲，隻是靜靜地等待著他的下文。
他抿起薄唇，一貫都沒有什麽表情的臉上依舊是猶如冰山，隻是波瀾不驚地說：“我很想知道，以前我們一起去過的地方有哪裏？”
她先是楞了一下，然後才回過神來，有些欣喜他會突然這麽問自己，她很快就說：“有。”想了想，才想起來，他以前帶自己去過的地方印象讓他最深刻的就是那個旋轉木馬。
她說：“你還記得旋轉木馬嗎？”
“旋轉木馬？”
“對。”她開心地說，“你帶我去坐過，如果你有興趣的話，過兩天我帶著你再去一次。”
他點點頭，說：“嗯，你去看爸爸吧。”然後轉身就走，走了兩步又忽然停住腳步，他沒有轉身，隻是說：“股份你接受吧，那應該是爸爸的意思。”
其實她明白，她要的不過就是他的這麽一句話，而如今真的聽到他這麽說了，她反而有些覺得不可思議。
總覺得他仿佛是變了一個人，可是轉念一想，裴煜夜這些日子以來遭受了這樣大的打擊，要說他不改變，她倒是也覺得意外。
一個人的能耐能有多大呢？就算他真的是無堅不摧，她知道，他也會崩潰……
小姨出殯的那天，到場的人並不是很多，宋麗瑾一直都堅持說要辦得風風光光，可是最後裴煜夜隻說了一句話：“小姨以前就對我說過，她要是百年之後，不希望太熱鬧，應該到的人都到就可以了。”
所以最後宋麗瑾沒有堅持，一些親朋好友去送了她。
那天天空沉沉的仿佛是鉛藍色的，風一陣陣吹來，早春的時候，依舊透著寒冷的氣息，數目的枝椏仿佛是黑色的素描，隻是偶爾有幾個剛剛萌芽的綠苞，可是一切都顯得死氣沉沉。
裴煜夜一直都很沉默，可是丁小夕覺得他身上有一種無法言說的悲慟，而她仿佛也被觸動了，眼淚到底是控製不住。
那天走的最早的人是宋麗瑾，其實她的臉色一直都不太好，在整個送行的過程之中，她一直都不敢看夜惠茹的遺照，那一雙並不是很犀利的雙眸，隔著一張黑白照片，明明是蘊含著一種笑意，可是看在她的眼底仿佛是帶著一種怨毒。
人家說過，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而她就是做了虧心事的人，沒有人知道，這些天她晚上一直都是噩夢連連，從來沒有好好睡過。
她知道裴煜夜已經對自己起了疑心，不然不會對自己不聞不問，就連裴長青那邊也沒有讓自己見的意思……
很多時候她都在想，如果可以讓她重新選擇，她是不是還會孤注一擲這樣……
是真的再也沒有了回頭的路，而她也沒有了後悔的機會。
裴長青一直都沒有清醒過來的跡象，不過醫生說他即使是在昏迷之中，但是狀態還是比較好的，鼓勵他們繼續每天多跟他說說話，也許明天就會舒醒，所以丁小夕從來都不會放棄，每天都會給裴長青念報紙，然後給他擦身體，還給他將關於寶寶的事情。裴煜夜也會每天帶著寶寶來看他。
丁小夕順利簽字接收了公司的股份，成功進入了晟華，成了其中的一個股東，和宋麗瑾在同一個公司，其實她們分明就是兩看兩相厭。不過她要收集她的犯罪證據，雖然她時不時都會為難自己，她也毫不客氣都會反唇相譏。
日子就這麽過，仿佛是絲毫沒有什麽進展，裴煜夜沒有回去過裴家，一直都住在外麵的別墅，一開始宋麗瑾總是會打電話給他，他每次都是不冷不熱的調子，時間長了，宋麗瑾也不屑再打電話了。
倒是裴家的管家常常會告訴裴煜夜，夫人昨天晚上又沒有睡好，半夜的時候突然驚恐地在房間裏麵大喊大叫，又是摔東西，精神很不好，現在幾乎每個星期都要找心理醫生。
對此，裴煜夜什麽都沒有表示，隻是讓管家照顧夫人。
而宋麗瑾也漸漸不去公司，因為身體日益消瘦，就連自己都顧不上了。找了心理醫生，一樣每天都會噩夢不斷，夢中有無數的鬼魅不斷地糾纏著她，讓她的精神頻臨崩潰。
可是沒有一個人會幫她，沒有一個人會救她，她每天都仿佛是真的生活在煉獄之中，生不如死。想要自殺卻是沒有任何的勇氣。
過了一個月就到了寶寶的生日，寶寶一定要爸爸媽媽陪著一起過生日，裴煜夜當然不會不同意，丁小夕也自然是求之不得，這些日子，裴煜夜對自己的和寶寶的態度一直都很好，有求必應，倒是對自己忽冷忽熱的。
丁小夕提議說去坐旋轉木馬，因為上次說過要坐的一直都沒有時間，其實她心中還是隱隱有些期望，萬一裴煜夜坐了興許能夠記起一些什麽。
可是裴煜夜卻說答應了寶寶要去森林公園，於是沒轍，她隻能少數服從多數，三個人一塊去郊區的森林公園，他負責開車，她抱小海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他們之間還是不說話，連孩子都無精打采，低頭隻玩著自己的手指，絲毫沒有過生日的興奮，他隻好打開CD聽歌。
隔了好一會，她一直都以為他不會說話，他卻突然說：“明天我們去坐旋轉木馬，就我和你。”
她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欣然地抬頭，而那麽一瞬間……
車剛剛轉過一個急彎，突然對麵車道有輛大貨車失控，直直朝他們衝過來。
他來不及有任何反應，隻本能的踩下刹車，在尖利的刹車聲中，龐大的貨車車頭已經朝他們直衝過來，他本能的斜撲過去護住她與孩子，在巨大的撞擊聲中，安全氣囊嘭嘭的彈漲開來。
這一切都來得這麽突然，讓人措手不及，丁小夕隻覺得自己仿佛是被黑暗包裹了，意識漸漸遠離自己的身體，她本能的用最後一絲力氣護住懷裏的寶寶，最後終於是暈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在醫院裏麵，身邊有寶寶的聲音，帶著哭腔叫著自己：“媽媽，媽媽你醒醒。媽媽別睡了……”
視線漸漸清晰起來，她看到寶寶完整無缺地站在自己的床邊，百感交集，立馬伸手抱住了他，“寶寶，你沒事吧？你傷到哪裏沒？”
寶寶在她的懷裏使勁地喘息，“媽媽我沒事，不過你抱我太緊了，我快透不過氣了。”
她連忙鬆手，“太好了，太好了！”突然又想到了什麽，“爸爸呢？你爸爸呢？”
寶寶垂下眼去，沉默不語。
她隻覺得自己的太陽穴凸凸地跳了兩跳，裴煜夜……他怎麽樣了？
裴煜夜一直沒有醒，眼皮很沉重，身畔有人一直在哭。而他的腦海裏麵卻還有大片大片的記憶在漸漸的回來，那樣熟悉的場景，那是他一生都覺得最珍貴的回憶，終於回來了……
他的雙手動了動，隱隱覺得自己胸口缺少的一塊驟然被填補滿了……
他想要說話，可是發不出什麽聲音來。
有人撫摸他的臉頰，他覺得應該是寶寶，因為那是一雙小手，又輕又暖，喚他：“爸爸！爸爸！”
身邊應該還有一個人，他聽到有人在哭，一直伏在他身邊嚶嚶的哭，一直哭，一直哭，哭到他厭煩不己，用盡了力氣，終於睜開眼睛來，喃喃想說：“好吵！”
可是卻發不出聲音。
身體不能動彈，雙眼漸漸有了焦距，這才知道是在醫院裏，醫生護士頓時全湧上來，驚喜：“裴少醒了。”
寶寶卻哇一聲哭了：“爸爸！爸爸！爸爸終於醒了，媽媽……”
原來一直在他身邊哭的是丁小夕，兩隻眼睛腫得幾乎睜不開，還在哭。
他很費力氣才能說話，護士連忙幫忙移開氧氣麵罩，他問：“夕夕……你——哭——難——看……”
結果丁小夕隻楞了一下，連哭帶著笑地說：“你醒了，終於醒了……”就連他剛才叫她夕夕，她仿佛都沒有聽到，眼淚卻是掉得更凶，害得孩子跟她一塊兒放聲大哭，病房裏場麵頓時失控，主治醫生焦頭爛額：“這個……丁小姐，裴少隻要是醒了就渡過危險期了，別哭了，這個是好現像啊，別哭了……裴少真的已經沒有問題了……”
結果母子兩個根本不理睬，一直哭得令醫生害怕：“丁小姐……這樣不好……丁小姐，裴少他已經沒有問題了……”
醫生都不知道還能說什麽，隻覺得垂頭喪氣。
而原本還在嚎啕大哭的人，突然頓住，孩子還在抽泣，她卻突然抱住了他，“裴煜夜，你剛才叫我什麽？”她剛才太激動了，她剛才應該沒有聽錯……
他咧嘴笑了笑，說：“夕夕……我都想起來了。”
丁小夕愣住，半分鍾沒有反應過來，直到病房的門突然被人敲響，有個護士急匆匆地跑進來，對醫生說：“裴老好像有舒醒的跡象……”
這下換成了裴煜夜和丁小夕一起愣住——一分鍾之後，病房裏麵早就已經沒有了醫生和護士，然後是裴煜夜第一個反應過來：“夕夕，咱們……爸爸醒了？”
丁小夕木楞地點點頭，連忙扶著正在掙紮著起來的裴煜夜：“你慢點，我扶著你。”
寶寶在一邊說：“爸爸，我也扶著你。”
一個月之後，裴煜夜和裴長青一同出院。
裴長青知道了夜惠茹去世的消失傷心得不得了，在告訴了裴煜夜一切的真相之後，就飛去了美國，誰都攔不住，他說那裏有夜惠茹和他的回憶，他隻想要去美國。
宋麗瑾在又了嚴重的精神分裂之後被送了牢房，她最後的鋃鐺入獄，讓宋建軍無比痛心，可是卻沒有地方讓他求情，也沒有那個臉可以求情。
兩個月之後，有雜質爆料，宋麗瑾已經完全瘋掉，好幾次在牢房之中想要自殺，卻都沒有成功。
又是兩個月之後，丁小夕和裴煜夜帶著寶寶去看小姨，丁小夕看著墓碑上麵小姨燦爛的笑容，對她說：“小姨，我終於幫你報仇，你可以安心，爸爸去美國了，他說那裏他可以一直都見到你，你一定要保佑他健健康康。”
那天回來的路上，陽光很好，裴煜夜一邊開車一邊對丁小夕說：“老婆，一會兒我請你吃蛋糕吧。”
寶寶在她的懷裏已經睡著了，丁小夕眯著眼睛反問：“你不是不喜歡吃那麽甜膩的東西嗎？”
裴煜夜隻是神秘地笑了笑，並沒有多說什麽。
等到回家的時候，丁小夕將寶寶安置好，裴煜夜突然拿出來一個小型的蛋糕，看上去樣子很不錯，聞著還帶著一種清香的芳草味，一看就來食欲。
裴煜夜說：“吃吃看。”
“那我不客氣了。”她拿起小勺子舀了一塊，剛剛放進嘴裏，眼前突然一亮……
一枚鑽戒就安靜地躺在蛋糕中間。
她很意外，而裴煜夜已經在她的麵前單膝跪地，雙手捧著蛋糕，黑眸灼灼的看著她，深情款款地說：“夕夕，嫁給我吧，我會給你幸福，以後你的日子我一定會讓你像今天這樣，甜到心裏去。我會愛你一輩子！”
丁小夕很想要點頭答應，嘴中的蛋糕已經融化，的確是有甜甜的味道在她的心坎裏，她卻說：“可是我很想要……找末希，沒有她，我覺得人生不完整。”
他將戒指取下來，給她套上，溫柔地說：“沒問題，不管多久我都會等你，我還會陪你一起找。反正你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都是我一個人的。你帶上戒指就當是同意了，婚禮等找到了趙末希在補辦好不好？”
能不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