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永遠不原諒
季薄元心想，長這麽大，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狼狽過。其實不過一句簡單的話，可是他竟然說不出口。
他高大的身子就靠近窗口，沒有動彈，隻是置於身側的手指指節分明，緩緩收緊，墨色的瞳內，淡淡的光華凝固，他皺眉，“……真真，別這樣……”除了這幾個字，他竟然不知道自己還可以說什麽，解釋嗎？他根本就沒有什麽可以解釋的。
或許，有些事情，從一開始便是無法隱瞞得住的。可是，在殘酷的真相麵前，再堅強的人，也會下意識地選擇回避和退縮，並非為自己，並非對對方的不信任，隻是想著這一切其實不過都是陰錯陽差。甚至是在偷偷的期待著，永遠都不被知道。人就是有這樣僥幸的心理。
不過他知道，不可能了。
在秦冽跟自己攤牌的時候，他就知道不可能。提心吊膽的日子就是一種無聲的煎熬。他並不想要傷害她，一點一滴都沒有過。
然而，走到了這一步，似乎仍舊是避無可避，要去解開那一層一層隱去一切的幕布。
她，還是要知道了。
別這樣？她是怎樣了？
她就覺得很好笑，為什麽到了現在他都不肯說一句像樣的話？隻是叫她的名字，隻是說了那麽簡單的三個字。
那是代表了什麽？到底是代表了什麽？代表了，這一切都是真的是嗎？都是他做的對不對？所以他沒有辦法否認，所以……都是真的……
她的目光一緊，這樣的認知讓她的心猛然往下沉，就仿佛是沉入了無底的深淵，力道太大太迅速，疼痛隨之而來，幾乎是讓人招架不住。
“季薄元。”她叫他的名字，微微仰著頭，直視著他的眼睛，“我現在想聽的不是這些，你應該知道，你隻要告訴我是，還是不是，很難嗎？”
他的眸光微微一閃，知道已經到了這一刻，再也沒有路可以退，上前一步，緩緩伸手扶著她的雙手，頓了頓才開口：“真真，你聽我說好不好……”
“是，我在聽。”
他深深喘了一口氣，仿佛是隻有這樣才能自己靜下心來，隻有這樣才可以將那句話給完整的說話，可是臉上依舊是有不及掩蓋的慌張，“是……對不起，這件事情的確和我有關係，不過……不過，這都是巧合……”
他從來沒有覺得解釋是這樣的難，語言的組織讓他幾乎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而身前的她卻是傻乎乎的瞪著自己，絲毫沒有動彈。
“真真……”不知道為什麽，他覺得這樣子的她叫人心慌意亂。
他在說什麽？他說，這一切都和他有關係的是嗎？所以報紙上的一切都是真的是嗎？
幾乎是錐心之痛！
這是多麽荒唐的事情？誰來告訴她，這一切都不是真的！
她覺得呼吸困難，胸口仿佛是有無數的毒蛇在遊走，讓她整個人都搖搖欲墜，如果可以這樣死掉，是不是可以不用承受這樣的痛苦？
她用力地咬住了唇，像是某一根硬是拽著的弦，在這一刻突然崩斷，眼淚再也沒有辦法控製，就這麽毫無預警地湧出來，倏然落下。
“季薄元！你混蛋！”一瞬間，泣不成聲。
她揚手，捶上他的胸膛，力道很重，是真的咬牙切齒的用力，似乎是要發泄了這許久以來的惶惑和不安。捏緊的拳頭，指甲緊緊貼在肉上，疼得鑽心。
她隻是覺得不可能，那樣可怕的詞，從他的嘴裏冒出來，怎麽可能呢？他竟然說真的和他有關係。
她覺得自己一定還是在做夢，噩夢，隻要是用力睜開眼睛，就會醒過來。這一切都不是真的，季薄元不可能是害死爸爸的凶手，不可能！
她催眠自己，她那樣用力地打他，隻是希望這是一個噩夢。可是這樣痛，這樣痛，這樣清晰，終究不是夢……
捶在胸口的力氣很大，有幾拳甚至是觸及到了他的傷口，他下意識地蹙著眉，卻是不吭一聲，身體也不閃躲。那個一直以來都極少掉眼淚的女人，就算是在越南告訴自己，秦躍龍死了的時候，也不過是將所有的難過咽下肚子的女人，此刻像是一個孩子一樣，嚎啕大哭，單薄的肩膀聳動，仿佛是真的脆弱不堪。
他覺得自己的心在隱隱抽搐。
早預料可能會有這麽一天，隻是沒有想到會來的這樣快，讓他措手不及。他想要告訴她，其實他不是故意的……那一切其實真的隻是陰錯陽差，他不想的，可是……可是他知道已經是事實了，容不得自己再為自己找借口。
亞麻襯衣的領口已經被她揉得不成形狀，他抬手，觸到了她的手背，那雙手還帶著些許潮濕的冰涼。
手指繼續下滑，撩開單薄襯衫的袖口，摸到了同樣有些失溫的手臂，他不自覺地貼上去，掌心溫熱，他的聲音有絲絲的顫抖，問她：“真真，不要這樣好不好？對不起，對不起……你冷嗎……我、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
他竟然說他不是故意的……
她突然用力地推開他，揚起滿是淚痕的臉，淒涼一笑，仿佛是自嘲，“季薄元，你這個騙子！我不會原諒你的！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你害死了我爸爸，你還不讓我最後送我爸爸一程，你明明就是我的殺父仇人，可是我卻還傻乎乎的救你，為了你一次又一次和我的弟弟鬧矛盾！你這個騙子！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永遠！”
…………
一聲悶雷，仿佛來自遙遠的天邊，從天際滾過。
醞釀了許久的暴雨，終於在一時半刻之後，傾瀉而落。
鋪天蓋地。
她帶著濃濃的仇恨的眼神從他的臉上掃過，眼底深處的光，幾近絕望，“季薄元！我永遠都不想再見到你！”
她衝出大門的時候，手腳冰涼，明明是夏季，可是她卻覺得空氣幾乎是可以凍裂她的臉頰，然而，更加寒冷的，是她的心。
身後有腳步聲追上來，在寂靜的走道上麵顯得格外清晰，一步步逼近。她知道是誰，她突然停下腳步，回過身，那人已經近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