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章 186,一時挫敗
在艾格隆的注視下,他手下的炮兵開始對邁索隆吉翁要塞轟擊,而這也就意味著他的攻勢正式開始了。
在震耳欲聾的炮轟聲當中,大量的實心炮彈經過火藥與炮管的加速,帶著尖嘯聲竄到了半空當中,然後又急速往下墜落,最終以完美的拋物線落到了對麵的要塞當中。
雨點般的炮彈砸落到要塞外圍城牆和空地上,然後激起了一陣陣泥土飄到半空當中,又如同雨點一般落下,在這些黑色的泥塵當中赫然還夾雜著一些紅色的刺眼汙漬——很顯然,有一些倒黴的敵軍士兵,成為了這一輪炮轟的犧牲品。
不過,持續不斷的炮擊並沒有給要塞帶來特別慘重的打擊,因為一方麵艾格隆沒有重型火炮,威力不足以直接轟垮要塞;二來,經過精心設計的棱堡,它的城牆並不高,而且磚石結構呈現出了傾斜狀,所以炮彈很難砸穿。
艾格隆借助著望遠鏡,觀察了一下炮轟後的戰果——除了正麵到處彌漫的煙塵之外,炮彈隻是在城牆上留下了一些大大小小的彈坑而已。
很明顯,效果輕微。
雖然心裏很失望,但是艾格隆也並不意外,他心裏清楚,如果邁索隆吉翁不是這樣堅固的要塞的話,土耳其人也不至於要圍攻那麽久才拿下。
本質上,他是在體會土耳其人當時的心情。
炮轟持續了一段時間之後,漸漸地平息了下來,而接下來就是正麵衝鋒的時候了。
站在高地上的艾格隆,眼看著自己的士兵們正趴在接近棱堡的壕溝前,等待著最後的命令。
雖然他看不清那些士兵們的臉,但是他能夠明顯感受到,彌漫在整個戰線當中的肅殺——那正是死神在即將降臨之前的氣氛。
他們注定要進行一場血流成河的鬥爭。
盡管他知道接下來的進攻必然不會有什麽顯著的戰果、而且肯定會帶來慘重的犧牲,但是他還是沒有說一句話,隻是默默地注視著前方的戰鬥。
隻要打仗就會有犧牲,而他早已經習慣了讓自己的士兵做出犧牲——他所能做的,隻是讓這種犧牲盡量變得物有所值而已。
隨著幾聲尖利的哨聲,壕溝當中發出了震耳欲聾的嘶吼聲,接著一群手持步槍的士兵們在軍官的命令下,從壕溝當中一躍而出,接著集體向著前方的多麵堡衝了過去。
在這種情況下,士兵們已經沒有隊形可言,一群穿著黑色軍服的士兵,散亂地向著前方衝鋒,為了給自己壯膽,他們中的許多人還發出了尖利的嚎叫,猶如是在草原上奔馳的野牛群一樣。
在他們的嘶吼聲當中,他們的距離也和棱堡越來越接近,一時間在有些人的腦海裏,勝利似乎已經近在眼前了……
然而,就在他們已經接近到棱堡的前沿時,在之前的對峙和炮轟當中沉寂了許久的堡壘,突然發出了密密麻麻的響聲。
猶如是蘇醒過來的巨人一樣,這些棱堡在憤怒當中向源源不斷衝過來的敵軍傾瀉火力,頃刻之間,棱堡內各處射擊孔和城牆上的士兵們開始開火,而隱藏在城牆後的大炮也開始還擊。
炮火和槍彈瞬間在空地當中肆意飛舞,猶如死神的鐮刀一樣收割著生命,在往前衝鋒的士兵們聽來,子彈擊中並且穿過人體的悶響不絕於耳,猶如是有什麽可怖的妖魔正在彈琴歡慶一般。
不斷地有人倒下,但是因為軍紀的約束,所以剩下的人依舊在往前衝鋒,他們越過了布滿石子的空地,然後衝到了棱堡城牆前的壕溝當中。
壕溝裏並沒有多少水,所以他們很輕易地就跳了進去,但是接著他們又發現,怎麽從另一邊爬出壕溝又成了問題。
有些人試圖一邊用胳膊夾著槍一邊往上攀爬,有些人則拿著槍,對著遠處的城牆開火還擊。
因為棱堡的城牆是呈現星狀結構的,所以這些壕溝當中的士兵們,不可避免地要承受來自於另外兩個夾角的火力,子彈不斷地從城牆上傾瀉而下,回擊這些進攻者們。
幸運的士兵們,被子彈低空掠過或者打中腳下的石子兒,而那些不幸的人,則不得不用自己的身體承受子彈所帶著的動能。
血光在壕溝當中不斷地迸現,慘叫聲也在其中不斷地回蕩,不一會兒,壕溝裏麵就落滿了血肉模糊的屍體,而他們傷口當中流出的鮮血也瞬間就鋪紅了壕溝的底麵,猶如是為了恭迎死神降臨而鋪就的地毯一樣。
在這種慘烈的景象當中,一些士兵開始精神崩潰了,他們要麽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麽,然後被無情的子彈擊倒;要麽則幹脆發出野獸的哀嚎,試圖想要往後退。
不過即使如此,還有一些依舊保持著勇氣的士兵,他們拚盡全力從壕溝當中攀爬而上,然後沿著傾斜的城牆往上爬,同時用剛才炮轟當中產生的缺口來掩護自己。
然而這些最勇敢的士兵們在爬到牆上之後,迎接他們的卻是守軍的槍彈和刺刀。
獨木難支的他們,在一聲聲慘叫當中被推了下來,然後仰天重重地栽倒到了壕溝當中,睜著眼睛迎擊了自己的死亡。
密集的死亡讓這場進攻變成了單方麵的屠殺,而看到同袍們不斷地犧牲,即使是最為堅定的勇士,此刻也不禁被恐懼所支配了。
接著,殘存的士兵們開始不由自主地往後退,先是一步兩步,接著快步跑了起來,再也沒有人注意那些依舊在戰場當中哀嚎的傷兵,他們隻顧著逃命,一路跑回到了自己發動進攻時的壕溝。
於是,這場虎頭蛇尾的進攻,在一開始就似乎無力維持下去了,進攻者們回到了原點,一切都仿佛沒有發生過那樣——但是,留在空地和棱堡下壕溝的那些屍體,足以證明之前所發生的慘烈殺戮。
這是艾格隆的軍隊第一次在敵前退卻。
看到部下們如此怯懦的表現,在炮兵陣地當中觀戰的總指揮官米歇爾-內伊氣得直跳腳。
在他看來,部下們這是在丟自己的臉,也讓自己有愧於自己的姓氏。
“快去!命令他們不許撤退!軍官有義務維持秩序,繼續進攻!誰敢擅自後退就槍斃誰!”他氣急敗壞地對著傳令兵們大喊。
接著,他自己再也按捺不住了,直接就走出了陣地,然後準備帶著自己身邊的勤務兵一起發動衝鋒。
然而,站在高地上觀戰的艾格隆,也觀察到了米歇爾-內伊的舉動。
“告訴米歇爾,趕緊給我留在原地,我不需要他去衝鋒!”他連忙對自己的衛兵下令。
衛兵很快領命而去,總算架住了已經暴跳如雷的米歇爾-內伊。
而這時候,撤回原陣地的士兵們試圖繼續往營地後退,眼看將要變成蔓延全軍的混亂。
艾格隆和米歇爾連忙下令軍官和衛兵們進行彈壓,在一陣混亂之後,他們總算讓
而這時候,誰都知道,進攻已經無法持續下去了。
於是,艾格隆下令暫停進攻,讓所有部隊回到出發陣地——對邁索隆吉翁的第一次進攻,就這樣在一個小時之內宣告失敗了。
艾格隆讓自己的軍官和士兵們休整了一個中午,恢複受創的精神,而後,他將自己的主要軍官又重新召集了起來。
這些軍官們很快領命而來,而他們此刻都有些垂頭喪氣,看得出來再也沒有了之前的意氣飛揚。
艾格隆對此並不感到意外。
自從他領著自己部下們登陸希臘並且投入戰鬥以來,他們每次戰鬥都以勝利而告終,雖然這些勝利的規模並不大,但是足以讓自己的部下們養成一種“勝利就是如此唾手可得”的浪漫主義想法。
所以,他們沒有經受過真正的挫折考驗,所以從精神上也沒有為暫時的困難做好準備。
從這個意義上來說,眼下進攻受挫,這也算是一種必要的補課吧——畢竟,曆史上可從沒有任何一支軍隊做到了每戰必勝,所以怎樣在挫折當中繼續維持凝聚力,是極為重要的議題。
相比於鎮定的艾格隆,米歇爾-內伊就顯得要難受太多了。
他走到了艾格隆的麵前,淚水幾乎奪眶而出,他的臉也因為恥辱感而抽搐了起來,幾乎說不出話。
“陛下,對不起……我讓您失望了,我絕沒有想到,我的部下居然會如此丟臉地自行撤退……我有負於我的名字!請您處分我吧!”
“不,我不會處分你的,米歇爾。”艾格隆搖了搖頭,“從一開始,我們就知道這絕對不是輕易就能拿下的要塞,你也已經對我做出了說明,所以——第一次進攻失利並不算奇怪,我對你們所有人的表現已經非常滿意了。如果你感到恥辱,那麽你最需要的是重新振作起來,然後繼續以與之前同樣的表現為我服務。”
“陛下……”看到艾格隆如此通情達理,米歇爾-內伊更是感激涕零,“就算條件困難,但是在得到撤退命令之前擅自後撤也是不可容忍的,這是嚴重的恥辱!普通士兵我們可以不再追究,但是軍官應該要記過並且剝奪勳章,他們必須要銘記自己的恥辱!讓他們在以後的戰鬥中拿出應有的犧牲精神,為所有部下做表率。”
“他們是你的部下,你來決定吧。”艾格隆不置可否。
雖然他理解自己部下們的困難,但是無論如何,未得到命令就擅自撤退都是無法容忍的,他也讚同進行懲罰和震懾。
對軍隊來說,不管有多少客觀理由,紀律永遠是不容違背的真理。
在兩個人的交談結束了之後,艾格隆的視線又落到了在場的其他軍官們臉上。
而他很快就發現,幾乎所有人都是一副非常難看的表情。
很顯然,今天進攻的失敗,是給他們心理上的一次沉重打擊。
上次集體會議的時候,所有人就都已經對正麵強攻邁索隆吉翁失去的信心,不過因為還沒有實踐過,所以有的人心裏會心懷僥幸,而今天這一次的進攻結束之後,血淋淋的事實已經擺在了所有人的麵前——盡管他們的兵力對比守軍有優勢,但是想要憑借強攻拿下這座要塞,可能性微乎其微。
這如何不讓人垂頭喪氣?
“打起精神來,各位!”艾格隆加大了音量,試圖振奮他們,“雖然我們今天確實遭遇了挫敗,但是我的決心沒有改變,我一定要拿下邁索隆吉翁!”
他的話,並沒有激起所有人的響應,反而讓他們麵麵相覷。
對視了片刻之後,身為堂兄的查理親王終於小聲開口了,“陛下……恕我直言,今天我們蒙受了巨大的傷亡,但還在可以接受的範圍內。可是如果我們一直在這裏進攻的話,我們手中的士兵恐怕都不夠消耗的,您已經看到了,要塞非常牢固,所以我請您再考慮一下吧,不要把我們最寶貴的力量,消耗在這裏卻一無所得……”
雖然沒有人應和他,但是很明顯其他人也在暗暗點頭,顯然這是大家的心中所想。
看到這一幕,艾格隆心裏也歎了口氣。
他並不怪他的堂兄擾亂軍心,因為處在這個環境下,有正常邏輯思維能力的人,都會得出同樣的判斷,隻是查理因為是他的堂兄所以敢當麵跟自己說而已。
很明顯,如果再不提振他們士氣的話,搞不好自己的軍隊都要從最高層開始渙散了——一個莽撞而且無腦揮霍部下生命的統帥是不值得被敬愛的。
所以,是時候跟他們攤牌了,
“你們說得沒錯,從正麵強攻邁索隆吉翁,勝算不大,今天的進攻也證明了這一點。”艾格隆先是點頭承認了現實。
然後,他馬上話鋒一轉,“但是,這並不是說我們不能嚐試別的辦法。”
接著,艾格隆從懷中拿出了埃德蒙唐泰斯的草圖,然後對著草圖開始闡述自己的計劃。
所有人都默默地聽著他的計劃,直到艾格隆說完之後,他們才彼此交頭接耳。
“你們覺得怎麽樣?”艾格隆看向了米歇爾-內伊。
“陛下,我覺得有一定的可行性,但是變數實在太大了。”米歇爾-內伊回答,“首先,敵軍的內部防衛我們並不清楚,其次,沙洲之間的行船難度太大,很難不驚動敵人……所以,我有點懷疑。”
雖然說是這麽說,但是他的精神明顯振奮了不少——就像一個在絕望當中看到了些許希望的人一樣。
“是的,我承認難度很大,但是我選擇冒險一試,因為我們沒有別的辦法。”艾格隆大聲回答。“基督山伯爵是我冊封的第一個貴族,我對他寄托了極大的信任,我相信他能夠為我做到!”
“那……如果他失敗了呢?”查理親王小聲問。
“我跟你們保證,如果未來基督山伯爵的行動失敗了,那我就帶你們撤退,絕不再戀戰。”艾格隆看著所有人做出了保證,“還有誰有問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