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回到江南
小棲道:“小棲並不覺得是粗重的活,早日間在大媽身邊,也幫些忙,大媽說適度做些還可鍛煉身體。”
老盛道:“你若願意,便聽你的。”
老盛又叫來霍叔,“你帶小棲安排一下工作,看看哪個部門適合她做,小孩麽,鍛煉鍛煉也是好的。”
“好的,場長”隨又看著小棲道:“小棲,我們走吧。”
霍叔又陪著小棲轉了一圈,參觀了這蕨菜加工車間。
在這摘菜之處,隻聽得幾個婦女你一言我一語的議論著說些不堪入目的閑言碎語。
“誰家男人看上了哪家姑娘,調戲姑娘,如何門縫裏聽得各種好事,免不得一番添油加醋,實在是有些下流”小棲聽得臉兒發燙。
這個年紀了不再是個小孩子,有些事情也知道寫了,她十足的羞的不好意思。
霍叔道:“鄉下婦女,一張嘴亂噴,待我去收拾她。”
“隨她們吧,我離開就好”。
霍叔一臉驚愕看著小棲道:“小棲倒是善良的好姑娘,我想到了一處地方,適合你做,那裏很是清淨。”
小棲點點頭。
小棲跟著霍叔來到一個單獨存放蕨苔的庫房。
“小棲你就在這吧,你一麵幫忙照看這蕨苔,隻需在這些要拉走的蕨苔上噴上清水,每隔15分鍾,就會有人定時來拉些這些蕨苔去醃漬,若是不忙時小棲你也可在這兒看看書。” 霍叔道,
小棲道了謝,霍叔又給小棲演示了操作之法,等到小棲完全掌握後才離開。
小棲心情很好,總算擺脫了那些汙言穢語的地方。
“若真是跟那些個婦人在一處,真真個待不下去了呢,霍叔倒是貼心,難怪跟了爸這許多年。”
接著,小棲歡快的幹起這活來了。
終於拿到了通知書,在小棲打工的第十天。
一切如同夢幻一般,這六年小棲過的不容易,適應總是艱難的。
今天終於要確定不久以後,自己便要離開這個自己早已覺得有些多餘的家了。
離開此地是小棲多年的希翼,哪怕這個要以小棲離開自己敬愛的父親為代價。
但她心裏此時堅定的認為離開這個家,沒有了自己礙眼,父親跟阿姨能過的很好。
這一日已盼望太久太久,早已淚眼朦朧。
回眸往事,種種不堪,隻是小棲早已不在是當初懵懂無知的孩童了。
或許是隨著心裏的這份執念,支撐這小棲一心隻為讀書,隻為離開這遙遙不屬於自己的西北。
這裏或許曾有過溫暖、或許曾有過寵愛,隻是隨著家中之人的增加,曾經隻屬於小棲的獨寵似乎漸漸的消失。
她不得不適應長大而要與他人分享父親的愛這個事實。
早已不早,曾屬於自己的爸早已不在是那個爸。
或許是小棲太過純粹,純粹的一念一想都如母親般如此空靈,或是在他人看來太過不通人世,小棲不解人世吧,
她好思念江南的草屋,在這草屋之中,便是全部的溫暖。
向往大媽的紅薯粥、向往大媽的手工豆腐。
還有大媽粗糙手,這個似乎跟父親的一樣。
小棲清楚的記得,小孩子似乎很容易背癢。
每逢小棲背部奇癢,父親、大媽都做過同樣的事。
用他們那雙滿是老繭的粗手,給她抓背,便能瞬間解癢,小棲好想念這雙粗糙雙手,想念孩童時代的父親,想念著大媽。
如今父親也早已不會給自己抓背了。
但那時候的父親,每次都是揉揉的看著自己,給她解癢。
還有她深深的懷念小的時候,父親每天早晨給自己梳小辮,他的大手總是很溫柔很溫柔,從來不會拽她的頭發。
小的時候小棲頭發稀黃,但小棲愛美想留長發。
父親就隨她,給她留長發,哪怕那稀黃的頭發,早已打成一團結。
父親總是能耐心的給她把每個結都梳開而不會讓她的頭皮疼痛,他很溫柔很溫柔。
給她紮蝴蝶結,把她打扮的漂漂亮亮。
這是她最美好的記憶之一。
還有……
那是小棲最早的記憶之一。
每天早晨,父親給自己穿衣服,都會唱一首歌。
直到今天她都清楚的記得那首歌名《小小雨鞋》
小小雨鞋,小小雨鞋……
這是僅有的記憶。
父親似乎就是她一生的雨鞋,大雨磅礴中,保護著她。
還有許多許多……
父親的好。
小雨天後父親帶著她去後山采蘑菇,告訴她怎麽區分毒蘑菇和能夠食用的蘑菇。
回家後會做一餐蘑菇燉肉,那個味道是小棲記憶中最鮮美的記憶。
還有再小的時候在江南的時候,父親會給小棲做清蒸刀魚,這都是揮之不去,久久難以忘懷的鮮美。
還有父親給自己講過一個又一個的古代故事,包括不是嗟來之食,記憶深刻。
父親總是在春風化雨的點撥她。
這種如山的父愛,讓小棲一生都貪戀著。
但是長大就這麽漸漸來了。
她必須學會走出父親的那片天,學會自己承擔風雨。
記憶總是美好的!
還有曾是她內心深處的那顆朱砂痣,曾陪伴她讀書、曾送她回家、曾幾番幫助她的子楚。
他在哪裏?
帶她徜暢遊在江南湖水之間。
他是溫和寬厚的。
跟他在一起,不必在意會說錯什麽,就這麽靜靜的什麽都不說,便是周身的溫暖。
小棲伸出手去,好想握緊如同流沙般的過往,越是想抓緊、握住,卻發現手中空一無物,人常說:“物是人非”,小棲卻想說“人是物非”
她的心還是江南的那個小棲,子楚也該是江南那個子楚,隻是隔著萬裏,如何成了那個握不住的過往?!
多少次小棲在月下的乞求。
數年裏小棲的勤奮努力、寒來暑往,日日的努力,總不算枉費,終有所成,小棲總算可以去帝都裏讀書了。
不知從何時開始,離開此地是她的夢想。
或許從第一次後媽向爸抱怨小棲不肯喊她娘親開始。
或許從將她視作掃把星的姐夫將她的腿踢的青腫,這枚離開的種子便在她心裏種下。
這是屬於媽媽的唯一的稱號,豈是人人都可以替代的?
都可以叫的?
這個名字是留給在月亮上無比善良、美麗的媽媽的。
若沒有了娘親,怎可認賊做娘?
哪怕現在小棲早已知道,月亮上早已沒有媽媽在上麵。
好好讀書,離開這裏, 再也不要在回來,便是她的夢想。
無論多苦多難,隻因這個夢想、隻因“離開”她才能堅持到如今。
終於撥雲見日。
她要浪跡天涯,自己走完自己的人生,而不是在爸光環之中。
她希望自己能長成一棵樹!
父親他給了自己生命,隻是太多太多,爸都不曾知道。
她隻知道隻願爸,爸好好的,有人陪伴,有人照顧,她便足以。
她在這個家中可有可無,最無足輕重的人兒。
或許小棲的離開對於這個家,對於自己都將是最好的選擇。
草原之上,盡是這滿山遍野草綠花黃。
小棲長吸口氣。
這數年來,這氣息從未有過如此的甜美清香,如籠中的鳥兒一飛而出,翱翔於藍天之下,天地之大美不勝收,更仿佛張開手臂擁抱這藍天,隻見上天也盡在懷中。
揮一揮衣袖,小棲告別了。
父親請了家,派了車送小棲去上大學!
這一次隻有父親和司機陪著自己,沒有別的多餘的人。
小棲貪婪的享受著成人之前最後一次她與父親的某種意義上的獨處。
車開在國道上,在這天地之間,往日種種陰霾一掃而空。
今日裏終於夢想成真。
離開此地,便是成全了所有的期許。
小棲心情極好、終於到了自己自由獨闖天涯的時刻。
父親的叮囑還在耳畔,隻是這叮囑對於小棲如此繁冗,滿眼都是她的自由,隨心所欲。
她甚至想如同武俠小說重描述的,“蕩盡天下,快意恩仇!”
父親護送小棲進的帝都,一路上的風景亦是變幻莫測。
跨過了大漠黃沙,終於來到了山林密集之處,隻說是到了這終南山。
鍾靈毓秀、多是懸崖峭壁、雄奇險幽。
小棲想去山上看看,父親允了。
登上山巔,雲海翻滾,小棲似進得了仙境,一塊塊怪石屹立在山巔之上,遠處的山峰若隱若現,天際之上驚現得大鵬鳥,展翅高飛。
小棲心生的萬千羨慕,若有一天能如這大鵬行走於天地之間,才不枉費此生。
回過神來,這山中雲霧也是漸漸的退了,小棲回眸西望,這終南山以西便是萬裏荒漠。
多年之後再想的這萬裏荒漠,這盤源城下,是何等的不堪,種種不可言說。
親人是何許人,親情是何種情,這一切怎可輕易下定論。
過了這終南山,路邊好走了許多,一馬平川,沿路上的河水也漸是多了。
不時梨花飛舞飄落在小棲身上,小棲不自由的想起江南的楚哥哥,那年也是梨花盛開的時候,子楚護送她回家的。
不知他還好麽,小棲從懷中拿出了那隻舊鋼筆,細細端詳。
往日一幕幕在眼前回放,想著學校之上的楚哥哥、想著送小棲回家的楚哥哥,不知他還在麽,不知他在做什麽?
小棲考上大學,這麽多年了,老盛也自是該要回老家一趟的。
江南裏幾位叔伯都在。
近鄉情更怯,江南的禮節繁瑣。
宴席眾多。
這麽多年沒回來,這一次又是高考喜事,更是濃重。
每逢一處,便是大擺筵席,吃飯喝酒。
小棲當然難免像個展覽品般,被爸一路上介紹過來。
小棲心裏是有私心的,她想著或許能見到子楚哥哥。
到了江南,見著大媽,大媽抱著小棲哭訴了許久許久。
或許年紀大了,大媽的心小棲覺得比小時候跟軟了。
兩人淚眼成行。
小棲心中似有千言萬語想要訴說,卻一句也說不出。
隻說了句:“這些年一切都平順。”
往事種種不悅,何以言說。
小棲走遍了這百裏江南。
集市之上、學校之內、梨花樹下、一川煙雨池塘之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