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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江左名都 征糧諺謠

  這邊司馬景文等人到了江都地界,找個客棧投宿吃飯,由於兩日的勞累,眾人未多做交流便早早的睡下了。


  一夜好眠,吃過早飯,眾人將馬匹寄養在客棧,便來到了江都城內。


  這江左名都雖不及建鄴繁華,城郭也不算大,但卻也是自有一番江南風情,雖然已是霜降時節,卻依然是玉樹妝樓,白鳥遲留,秋風蕭蕭草木綠,保揚城河水迢迢。


  司馬景文等人在城內尋找著與落鳳山莊有關的信息,轉了多半日,卻無半點收獲,眼看已是申時,看見街旁有間茶肆,門頭上寫著知鳳茶坊。


  隻見茶肆的夥計半倚在門上,悠閑的望著街上的行人,一群小童嘰嘰喳喳跑到了茶肆前,嘻嘻哈哈的追逐打鬧。


  “吵什麽吵,去去去,一邊玩去,別吵著我家客人!”夥計一臉勢利的趕著小童。


  小童們也並不在意,嘴裏念叨著什麽,嘻嘻哈哈的跑開了。


  慕容迦看著覺得有趣,正巧走了半晌,有些口渴疲累,便建議進去喝茶小憩。


  茶坊不是很大,門頭半麵幾乎外敞,店內卻裝飾的頗有文人清談的氣息,種著四時花,牆上裝裱著字畫,一排花燈裝點店麵。


  店裏的夥計見來了客人,忙上前迎請,將眾人引到一處靠著街邊的位置。


  夥計一改剛才勢利的模樣,客氣恭敬的招呼著:“眾位公子,想喝點什麽茶?”


  不等他人回答,慕容迦急切的說道:“我們口渴得很,烹壺上等的好茶。”


  “公子,可需果子、蜜餞亦或糕餅作為茶點?”


  “把你們這裏特色的茶點小吃都上一些。”


  “好嘞,公子稍等。”見來客竟是大方的主,夥計恭敬的退下安排。


  環視茶坊,隻見還有另外兩桌穿著長袍的客人,看著是世家公子的模樣,跪坐於此飲茶清談。


  品茗者盡享茶趣,啜飲一口,一副齒頰留香的表情,隨後又將目光投向清談者。


  而清談者言論精微、玉振風雅,侃侃而談:“聖人以建天下之位,守尊卑之製,序陰陽之適,別剛柔之節,順之者存,逆之者亡,得之者身安,失之者身危”


  沒想到這小小的茶坊,竟然還有人在此憂國憂民。


  穆易雪、司馬景文、顧榮認真的聽著清談者的高見,卻被剛才那群跑玩的小童給打斷了。


  小童們邊玩邊唱:

  “碩鼠碩鼠,毋食我穀,豐年時節,卻無樂土,官斛變大,歲糧無出。


  碩鼠碩鼠,毋食我穀,豐年糧空,淚眼望土,征糧三月,獄滿農夫。”


  “碩鼠碩鼠,毋食我穀。”


  司馬景文等人不由得望向這群嬉鬧的小童。


  這時店裏的夥計拿來了茶果過來,見小童們又跑了回來,夥計不好意思的說道:“對不住,今兒這群小兒不知怎的,圍著我們茶肆鬧騰,吵著各位客官了,小的這就去把他們趕走。”


  顧榮聽聞,壓低聲音對司馬景文道:“公子,這小童們所詠的像是從詩經裏演化的打油詩,詩的意思聽著好像跟征糧有關呀。”


  司馬景文點了點頭。


  聽到顧榮的話,見夥計已經準備向店外走去,司馬景文叫住夥計。


  問道:“小哥,這些小兒口中所念為何歌謠?

  夥計道:“回這位公子,小兒所歌大約是朝廷征糧之事吧。”


  “難道是農戶們對朝廷征糧多有不滿?”


  “如今朝廷征糧,再加上原有稅賦,農戶當真是苦不堪言呀,想必是有人不滿朝廷所為,做成這打油詩讓小兒傳誦吧。”


  “朝廷征糧才不過一月有餘,況這四萬石糧食平攤各郡縣,並未增加原有稅賦便可滿足朝廷征用呀?”顧榮疑惑的問道。


  “這位先生說笑了,那淮水官船上的糧食不就是征糧運出去的嗎?”夥計的說道。


  “小哥,據我所知,這淮水所失的糧食乃是朝廷下旨由揚州官庫調拔的呀?”


  “還有這事?這個小的就不曾知曉了。如今這不斷征糧,不止農戶幾無出路,聽說下麵有不少農戶因為鬧事被抓了起來,還鬧出了人命,如今這米價飛漲,我們這尋常百姓的日子也難過的緊呀。”夥計說著,搖頭歎著氣。


  “小哥可知這打油詩是何人所作?”穆易雪問道。


  “這小的就不知了,隻是聽得這幾日小童們歌謠。”


  “謝過小哥了。”


  “好的,各位公子有何需求,再行吩咐便是”。說完夥計便退了出去。


  這時穆易雪已喝過兩盞茶,她起身走出茶肆,走到街上拉住一個紅衣小童,笑盈盈的問道:“髫兒,你這誦的是什麽歌呀?”


  紅衣小童眨了眨眼睛,搖了搖頭。


  “那你這詩歌是夫子教的嗎?”


  紅衣小童又眨了眨眼睛,搖了搖頭,然後又轉向一起玩的小童們。


  其他的小童跑過來,拉著紅衣小童讓他一起走,這時慕容迦抱著胸走過來,攔住小童們嘻嘻的說道:“呐,你們誰告訴我這諺歌是何人所教,我就給你們蜜餞吃。”說著便手上竟露出從桌上拿來的蜜餞。


  其中有一個大些的藍衣小童道:“我知道,我知道”。


  然後指著街口道:“是我們在街口玩的時候,有個身穿藍色短衣的大哥哥教我們的,他給了我們好吃的,讓我們每天都唱。”


  “你能不能幫大哥哥找到教你詩的藍衣大哥哥?”


  藍衣小童點了點頭,後又搖了搖道:“那大哥哥住在哪裏我不曉得,不過我與娘親去東市街換米,有兩次都見遠遠的瞧著他在酒肆裏。”


  慕容迦誇著小童,便把蜜餞分了出去,小童們開心的拿著蜜餞跑開了。


  穆易雪和慕容迦回來後,顧榮道:“這做打油詩之人,必是了解內情之人”


  “沒錯,此人做這詩,定是希望此詩能形成流言之勢,等到民怨四起之時,朝廷便會派人來查。”司馬景文沉吟著說道。


  “那我們就去那東市街尋訪這小童所說的藍衣後生。”穆易雪說道。


  隻聽慕容迦搖頭說道:“我說你急什麽呀,這街上的青年人這麽多,單憑小兒一句話,這樣盲目的找下去,如何尋得?”


  穆易雪瞪了慕容迦一眼道:“小童不是說他會在酒肆出現嗎?這東市街的酒肆也就這麽幾家,既然小童是跟她母親去換糧見過的,那最有可能的就是靠近糧市的酒肆裏了。”


  隨後看了慕容迦一眼,又補了一句:“我看你是沒耐心!”


  周蓉看著慕容迦噗嗤笑了,也跟著說了句“沒耐心”,坐在慕容迦旁邊的青鶻拍了拍慕容迦的肩膀也笑了。


  慕容迦拍開青鶻的手,小聲說道:“出來了就放肆了,小心回頭我收拾你。”


  然後又換了一副很認真的表情道:“我不是沒耐心,而是覺得不能這麽盲目的去找,而且我們找這個作打油詩的青年人,不就是為了問問眼下各郡縣征糧的情況嗎?”


  “那你說該當如何?”易雪問道。


  “現下已是申時中,不如我們明天早些去。看看市場上的米價,再問問商家情況,如果能夠找到那個青年便好,找不到我們心裏不也有數了嗎?”慕容迦表情很認真的說道。


  “嗯,聽著好像有些道理。”司馬景文似笑非笑的揚起眉點頭說道。


  “什麽叫有道理?是很有道理好吧。”慕容迦提高了聲音瞪了司馬景文一眼。


  繼而又把壓低聲音說道:“我們這麽一群人,看著不似商人,你看顧榮多像朝廷派來私訪的官員,怕易引人注目,所以明天我們要分開走,大家一邊找那個青年一邊探詢情況,一邊再尋訪落鳳山莊的消息,如若能打聽到落鳳山莊,豈不更好。”慕容迦說完拿起一個茶糕塞進嘴裏。


  大家聽著倒是全笑了,顧榮指著慕容迦笑道:“難得你還能這麽正經說出一番道理來!”


  “好你個顧榮,我素日裏很不正經嗎?我很不正經嗎?”慕容迦指著自己,問旁邊的青鶻。


  “公子是極其正經的,隻是偶爾有失體統。”青鶻笑答。


  慕容迦伸手拍了青鶻一下:“晚上不給你飯吃。”


  這時穆易雪招來夥計,問道:“小哥,這東市街在什麽方向?”


  “回公子,東市街在柴河邊上,離此向東,大約過了兩條街就到了。”


  “小哥,你可知落鳳山莊?”易雪壓低了聲音問道。


  夥計聽聞,愣了一下,忙笑著答道:“公子見諒,落鳳山莊隻聞其名,卻不曾識得真麵相呀。”


  穆易雪付了茶錢,又給了夥計幾銖錢做小費,在夥計的恭送中,一幹人離開了茶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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