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鳳翎拜訪 機會悄降
自琅琊王府灼華院的宴飲後,京師的世家子弟、文人騷客皆知,雅廬住著一位琴技了得的絕世佳人。
經過一年多的經營,易雪在京城琴師中已然頗具聲望,不時被邀各世家門閥參與雅集、清談,也因琅琊王司馬景文的關係,無論是助興還是雅集,易雪都被禮遇,不曾有人造次。
這日,穆易雪坐在院中撫琴,周蓉練劍,隻見周蓉柔中帶剛,赤心劍在她手中舞得虎虎生風。雖然周蓉不算姿容靚麗,但是這幾年與穆易雪一起玉仙宮學藝,自有一股俠氣。
一曲作罷,周蓉已經微微出汗,拿起石桌上的茶,一飲而盡,穆易雪看著這個些年也沒有學會品茶的丫頭,笑著遞上一塊繡著梅花的帕子。
周蓉擦了擦汗道:“姑娘,好久沒見征叔了,他這段時間怎麽沒過來?”
“征叔這段時間一直在跟蹤李肇,估計近日就會有消息了。”
“征叔應該有段時間沒去河灣村了吧,好想回河灣村看看阿爺和阿娘。”周蓉蹙著眉說道。
“是呀,好想結兒,如今結兒已是大孩子的模樣了”易雪輕輕的歎了口氣。
兩人正聊著,下房的仆人走進來稟報:“小娘子,門口來了一個姑娘,說是昭鳳台的鳳翎。”
易雪聽聞便和周蓉來到院門處,隻見鳳翎一身淡青色羅裙立於門外,後麵跟著一頂二人小轎,與之前的嫵媚不同,今日的鳳翎倒有些素雅。
鳳翎上前給易雪行了個禮,易雪回禮,鳳翎低眉淺笑道:“有些日子未見易雪姑娘了,今日閑來無事,特與無憂告假來此雅廬,向姑娘討教琴技,還請姑娘不棄。”
雖然鳳翎出身伎館,但易雪對她並不討厭,甚至還有一些喜歡。見鳳翎如此客氣,易雪笑吟吟的回道:“鳳翎姑娘才情譽滿京城,不必過謙,姑娘請進。”
鳳翎隨易雪來到裏院內,見這院內有一棵梅花樹,四周種滿了早園竹,雖然洛陽牡丹聞名天下,但是這院內卻不見一株,便笑言:“這雅廬果然雅致,符合姑娘性情,琅琊王也是有心。”
“是呀,承蒙琅琊王的照顧,易雪不勝感激。”
見石桌上放著赤心劍,鳳翎問道:“看樣子周蓉姑娘也是習得一身好劍法。”
此時周蓉奉茶上來,見鳳翎問自己的武功,她笑著遮掩道:“哪裏,我隻是會一點防身的武夫罷了。”
鳳翎微微一笑,並未再問。
穆易雪和鳳翎先是喝茶閑敘片刻,後開始彈奏曲子,各自交流了一番心得。
周蓉又拿了些茶果過來,易雪重新點了茶。
此時周蓉仔細端詳著鳳翎,發現她有些與眾不同,便快人快語道:“鳳翎姑娘,瞧著你倒有些胡女的相貌,感覺你的眉眼長得和一個人很像。”
“周蓉姑娘眼力不錯,我是有胡人的血統,胡人的眉眼長得都很像。”鳳翎爽快的答著。
聽到鳳翎的回答,易雪也不由的看向了鳳翎,繼而笑道:“自董卓之後,北方的胡人便陸續來到中原生活,與漢人通婚也不是奇事。”
鳳翎笑笑沒有作答,而是拿起了茶杯,輕輕的泯了一口,看了看易雪又看了看周蓉,忽然話題一轉:“說起胡人,近日在昭鳳台聽得一件奇事。”
“哦,什麽奇事,快說來聽聽”
見周蓉一臉的期待,笑著繼續道:“姑娘可聽說過方俊?”
易雪想了想道:“好像見過一麵,有一次石崇在金穀別苑宴客,好像有這麽一個人,我記得應該是個商人。”
“對,沒錯。這方俊專做邊境生意,與胡人關係不錯,聽說氐人、羌人還有西域的一些王庭、部落都與他有生意往來,馬匹、鐵器、瓷器、珍珠玉器、皮子、布料、日用雜貨什麽都做,這方俊雖是庶人,但因其膽大又唯利是圖,慣會投機鑽營,因此也積累了不小的財富。有時這方俊為了討好門閥公子,還會從西域帶一些異域美女過來。”
“這樣說來,這方俊也是個能人。”周蓉附和道,而一旁的易雪則是笑而不語。
“方俊每次回到洛陽城,都會來昭鳳台,雖不是世家子弟,因他出手大方,無憂也就每次都答應由我作陪。前幾日他回來,我問他又販了什麽好物什,可能是他吃多了酒,竟然跟我說是糧食。”
“這倒是件奇事了,北地胡人遊牧,自去年起關中天災不斷,怎麽會有糧食?”易雪不置可否的笑言。
周蓉則是直言道:“許是酒吃多了,說的醉話吧!”
“是呀,我也是這樣說他,休要誆逗於我,可他說就是糧食,而且還是整整兩萬石糧食。”
“兩萬石?別說兩萬石,就是兩車糧食,從關中到洛陽城,這一路關卡、流民,也是難以順利運過來,他一個商人是怎麽弄來的?”易雪一臉的難以置信。
“我也是這樣問他的,他說貓有貓道、狗有狗道,他有他的道,莫要小瞧了他。”
“看來這方俊當真是個能人呀。”易雪感歎著。
鳳翎又與易雪閑聊了半刻方起身告辭。
是夜,二更鼓響,一黑影飛身躍進雅廬院中,閃到易雪的書房前,輕輕的敲了三下門,周蓉將門打開,黑影走進屋內,來人正是楊征。
“楊征見過姑娘”
“征叔,這些日子你調查李肇可有收獲?”易雪問道。
“今日我跟蹤李肇前去石崇府,隻是他們在房間裏我不方便跟聽,便在外麵守著,就在李肇離開時,我看到一個商人模樣的人也一同隨著他們出來,怕是先於李肇去的石崇府吧。”
“今日昭鳳台的鳳翎忽然來訪與我切磋琴技,閑談之中她提起一個叫方俊的商人,從關中販來一批糧食,好像這個方俊我之前在金穀別苑見過。”
“對沒錯,這個商人就叫方俊。在他們離開石崇府之時,我聽那商人自稱方俊,之後石崇便去了賈謐的國公府。”
楊征想起當時那個商人離開時說句“鄉侯留步,方俊告辭”這樣的話。
“一個做邊境生意的商人,竟能把糧食販到了洛陽城,這裏麵定有文章。”易雪用一個非常肯定的語氣說道。
“可是姑娘,當下關中大災無糧可收,流寇作亂,胡人也不時深入內境掠奪,很多有錢的富戶都難以自保,他們從哪裏搞來的糧食?”楊征一臉的疑惑。
“如果我猜得不錯,這糧食應該就是前兩月琅琊王再次奉命押到長安的那批軍糧。”易雪沉吟道。
“軍糧?他們敢動軍糧嗎?”
“除了軍糧,哪還有糧食呢?”
“可如今戰事吃緊,周處將軍已然戰死,而解係將軍正在與氐人苦戰,這些人竟然如此膽大,置朝廷安危於不顧?”楊征有些難以置信。
“如今這朝堂之上皇帝昏潰、賈後專政,門閥、豪強、奸商互相勾結,還有什麽事做不出來的呢。眼下能把李肇、方俊、賈謐這些人聯係起來的,隻有方俊運到洛陽的糧食了。”
“既然關中無糧,這些人為何不在長安就地售賣,卻千裏迢迢運回洛陽?”周蓉不解的問道。
“關中百姓逃亡,長安百姓如今生活困苦,大多無錢買糧,吃著糙糠,而太倉接連向北郡調糧,洛陽糧市上米麵價錢飛漲,這些人定是囤積居奇以待日後。”易雪分析道。
“這些人太可惡了,屆時糧價再漲,這洛陽城的百姓不也要遭殃了。”周蓉不勉有些憤恨。
“他們這些人心裏何來百姓?這軍糧被偷運出來,想必他們一定會找個由頭再行征調,以圖補充,軍中無糧,引起軍中嘩變這罪名他們也承擔不起,所以他們販運軍糧也是計算好了時間和數量的。”易雪一苦笑的說道。
“姑娘認為會去哪征糧?”楊征問道。
“天子腳下不會征糧,太倉已經調出十萬石,所以不會再調。現在有糧可征的地區隻有巴蜀和江南,蜀道太難,遠不如江南,而石崇之弟石曆現在揚州任刺使,我斷這征糧之地必是江南。他們既然敢動軍糧,也必然不會放過這次征調、運糧的機會,他們有的是借口貪沒,我們隻要等待機會,將這些人一網打盡。”
“若真如姑娘所料,楊征相信機會很快就要來了。”
“老琅琊王司馬伷曾在平吳大戰中屢建戰功,被拜為安東將軍,而司馬景文以長孫之身襲王爵,同時繼任安東將軍,揚州、荊州、徐州正在其督管之地,此事非琅琊王不可。”想到這些,當下穆易雪心中便有了主意。
“征叔,以後無論發生什麽,你隻需跟好李肇即可,其他我自有安排。”穆易雪囑咐道。
“是,姑娘,楊征明白!”
楊征走後,穆易雪打開房間的暗室,暗室裏有一塊無字的牌位,穆易雪給牌位上香三拜:“祖父、祖母、父親、母親,韻兒開始了,請父親、母親以及楊氏族人的在天之靈,保佑韻兒”
隨後穆易雪拿起牆上的修玉劍,走出暗室,來到院中舞動起來
對於穆易雪來說,這表麵繁華的帝都,各方暗流一直湧動,而她所需要的隻不過是一個機會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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