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誅滅楊氏 劫後餘生
賈謐拿著詔令召集了東安王、淮南王等帶領部隊駐守皇宮外門司馬門,負責保護皇帝和賈後的安全,並命令弓箭部隊在宮牆四周做好布防,屯兵雲門,同時與李肇、孟觀一起帶領四百宿衛軍以及積駑營、積射營分別前往楊駿府、楊珧府、楊濟府。
賈謐將太傅楊駿府圍個水泄不通,他們連皇帝的詔命都未宣,便將太傅府洗劫一空,所有的人包括仆從一律斬殺不留活口,臨走時又下令留下一隊士兵,將這太傅府付之一炬,頃刻間太傅府便是火光衝天,映紅了這半個洛陽城的天空。
賈謐處理完太傅府,又帶著宿衛軍來到了楊珧府,此時李肇的積駑營已經將楊珧的府邸團團轉住。李肇見賈謐來了,但引著賈謐闖入正廳,大喊到給我拿下。
楊珧已然知道了太傅府之事,整整衣冠對賈謐說,一臉的從容:“魯國公且慢,請容我一言。”
賈謐冷笑道:“你楊氏三公謀反罪名已定,太傅楊駿已經伏誅,楊尚書你就不必多費唇舌了!”
楊珧沒有理會賈謐的態度,昂頭說道:“我楊家一門三公,楊珧深知權寵過甚,曾經上表先武帝,楊氏如有禍事,可免除我宗氏族人誅連,請表收藏在宗廟之中,此事司空張華大人在場見證。”
賈謐不置可否,便說道:“楊尚書所言,自有帝後定奪。”便命左右先將其拿下。
此時護軍參將來報,楊珧夫人與一雙兒女去白馬寺至今未歸,賈謐便命道:“李肇你帶領積駑營快快去追,一並追拿回來,我且去楊濟府與孟觀匯合。”
不多時積駑營在李肇的帶領下來到城門,李肇想了想,便命人兵分兩路,一路向白馬寺方向,他本人帶隊向龍門山方向追來。積駑營的兵馬終是快於車駕,李肇早已將賈謐拿人回去的命令拋在腦後,他紅著眼睛大喊道:“陛下有令,亂世賊子,格殺勿論!”楊襲見追兵已到,便帶著府兵進行攔截,與李肇拚殺起來。
此時三輛馬車快馬加鞭的飛馳著,宇文氏對車夫喊到:“老蔣,再快些,務必把車駕趕到懸崖上。”車夫也是楊珧府上多年的老奴,忠心不二,聽夫人的話說句老奴明了,請夫人放心。
楊府被滅門,做為奴從,不是被殺便被重新發賣,而今天這情形大家隻能一起赴死,車夫們很清楚,便不留餘力的往崖邊駛去
府兵雖然跟著楊襲多年,忠心耿耿奮力搏殺,終是不抵李肇眾多的積駑營士兵,不多時便被戧殺殆盡。楊襲也是抱著必死之心,奮力與李肇拚殺,但終是敵不過這些訓練有素的積駑士兵的冷戧,身體多處受傷,最後在力竭之時,被李肇一刀刺死,李肇用一種勝利者的姿態,看著地上楊襲的屍身,冷笑道:“楊襲,你終是死在我的手上。”說完便一刀下去,將頭砍了下來。
如此血腥之夜,何止是楊氏一門三族,在清除楊氏一黨的同時,又摻雜了不知多少公報私仇的慘案。就連在平定鮮卑禿發氏叛亂中立了大功的無敵將軍文鴦,也被因私仇被渾水摸魚的全家滅門,如此忠臣良將,這也活該西晉最後無法應對胡人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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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夜格外的冰冷寒涼,楊韻與楊征帶著楊結,一路翻山越嶺,穿林跨溪,跌倒摔爬,奔命逃亡,楊韻深知從此之後,她已不再是那個養在深閨之中的世家小娘子,從此前途未卜,唯有堅定前行,她顧不得林枝荊棘劃傷刮破,也忘記了一路奔襲的腰酸腿軟,更不在乎這黑夜山林裏的鳥獸嚎鳴,一路向著河灣村方向奔到天明。
與此同時一夜未眠的,還有琅琊王司馬景文,他不斷派人前去打探,得到的全部是讓他無能為力的壞消息。他心急如焚又心亂如麻,焦灼等待卻無計可施,唯一冒險能做的就是差遣修無際,通知去白馬寺禮佛未歸的楊襲,祈盼著楊韻能逃出升天。
經過一夜心驚膽戰的奔逃,天亮後楊征見到山下有個極其簡陋的茅屋,屋內有灶、卻無糧食、柴火,還有簡單的炊具落滿了灰塵,也結著蛛網,想必是山下農戶在冬季上山打獵時過夜的茅屋。現下是三月,正是春忙之時,所以有些時日無人來過。
屋內有一短土炕,炕上鋪著一張破草席,土炕上盡是灰塵,楊征將席子拿出屋外拍了拍,隨後找個有一絲光亮的地方將席子鋪後,楊韻將楊結放在了席子上,讓他好睡。
“小娘子,跑了一夜,你累壞了吧,我先去找一些吃食。你和小公子先在這裏休息。”
楊韻紅腫著眼睛,努力著想說句你去吧,可是終是沒發出聲音。
看著這個還隻是半大孩子的楊韻,楊征沒有多說轉身出去了。
楊韻凝視著年幼的弟弟,年紀雖小卻像懂事一般,一夜奔逃,未哭一聲。楊韻摸了摸結兒的小臉,淚如雨下,她靠著楊結側身躺了下來,她輕輕的摟著弟弟,楊結想是累壞了,睡得很沉,眼角還掛著淚,偶爾的抽泣幾下,卻並未醒來。
楊韻流著淚輕泣著,她知道這一夜也許父母親人都不在了,可她又存著僥幸,她實在不敢去深想,哭著哭著也睡著了。
大約半個時辰,楊征便尋得了一些果子,他將果子放下,見楊韻睡著了,便合衣守在茅屋外眯著。
大約到了正午,一陣悉悉簌簌的草叢聲,加上兩聲“咕咕”傳了過來,楊征睜開眼睛,說時遲那時快,“嗖”的一下將飛鏢打過去,隨著“咕呱呱”一陣亂叫,一隻色彩斑斕的野雞死在了楊征的鏢下。
就在楊征去拾那雞的時候,一個弱弱的聲音從後麵傳來:“征叔。”
“小娘子你醒了,我剛去撿了些果子,這深山老林不敢走遠,正愁沒活物呢,這東西自己上門了,中午就吃它了。”說著楊征將野雞拎到了楊韻的麵前。
楊韻立在破門前,呆呆的看著眼前的長著稚尾還有口活氣的野雞,這要是從前,她定是歡蹦亂跳的跑上前去,仔細端詳一番,一臉好奇的問個沒完,可如今她仿佛一夜之間成熟了。
“小娘子是為何不多睡些時辰?定是剛才的雞叫吵了小娘子,你先去睡吧,我燒好了就叫你。”楊征對於主家的變故,雖然痛徹心底,但是做為男人,受命於主人,他不能在小娘子和小公子麵前表現出任何悲痛來影響兩個孩子。
楊韻木然的搖了搖頭,隨後看到一個木樁,她走過去坐了下來。
楊征隨後從茅屋邊上拿了幾塊獵戶們剩下的幹柴,又從懷中取出火折,點了柴火,用樹枝插起雞燒了起來。
“委屈小娘子和小公子了,現在隻能先將就著”。
“征叔,辛苦你了。”
“一會烤熟了,把小公子叫起來,吃完了我們就動身去河灣村。”
楊韻凝著眉看著眼前被烤得焦黃的雞,雞油掉在柴火裏,發出嗞嗞的聲音,伴著一股灰白的煙,她蒼白的臉上透出堅定,忽然開口說道:“征叔,我們這樣去河灣村怕是不妥。”
“小娘子覺得不妥,不去河灣,我們可有去處?”楊征不解的問道。
“你是父親的貼身護衛,這次賈後派人追殺我們,見父親身邊沒有你在,又發現結兒也不見了,必然會認定你帶結兒潛逃。海捕公文不日就會到達各州縣,我們不是農戶出身,很容易引起鄉紳保甲的注意,未免給周家帶來禍事,我們不能這樣出現在河灣村。”
“小娘子所言極是,那該當如何?”
“楊家如此情形,琅琊王能派修無際前來告之,他一定不會對我們坐視不管,想來他也想知道我們的消息,你且去尋他,他定有辦法”。
“對,琅琊王跟小娘子提了親,定不會坐視不理,不過留小娘子與小公子在這荒山之中,楊征實在放心不下。”
“征叔,你且去吧,我已身無所依,必當劍從心起,為了結兒,還有什麽可怕的。這裏幾無人煙,他們沒那麽快找到這裏。”
楊征想了想,起身道:“楊征速去速回。”便轉身拿劍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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