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少年黎庶
山下的村子,正在擺滿月酒,一戶姓張的人家孫子滿月,全村男女老少幾乎全都趕來喝喜酒。
農村就是這樣的風俗,誰家有事,全村人都過去幫忙,要的就是這份熱鬧勁兒,要是冷冷清清的,反倒不美。
張老漢抱著孫子,路過一對年輕夫婦,笑著對小兩口道:“長學,你們小兩口,可要抓緊時間咯,你看我家兒子,去年年初結婚,今年年初,孩子滿月。
你倆結婚十多年,咋還沒動靜,不行就去醫院查查,該打針打針,該吃藥吃藥,生孩子的事情,要抓緊啊!”
張老漢本是好意,可他說話的場合不對,那麽多人瞧著,葉長學覺得麵上無光,可又不能拂了主人的好意,隻能陪著笑臉,哼哼哈哈的敷衍著。
“長學,你是爺們,生孩子的事情,不光是娘們的事兒,也是爺們的事兒,該查的好好查,有病治病,治好了,該生幾個生幾個,啥都不耽誤,可不能光想著麵子好看。”張老漢不依不饒的,顯然是喝點酒,有點興奮過頭。
“那是啊,我家長學可不像有些人,一把年紀了,還能把兒子當孫子養活!”周婉琴心裏不痛快,每次誰家孩子擺滿月酒,她都覺得像是刀山火海走一遭一樣難受。
“行啦行啦,快開席了,大喜的日子,都少說兩句。”支書柴慶宗和稀泥打圓場,不想讓兩家撕破臉麵。
周婉琴捂著臉跑出去,一口氣跑回家,摔在炕上嚎啕大哭起來。
葉長學見自家媳婦兒走了,看看左右鄰居,訕笑著道:“我回去看看,我家那口子小心眼,叔叔嬸子別介意。”
眼看著兩口子都走了,張老漢的酒清醒大半,羞赧的嘟囔著,“我一片好心,怎麽好心當成驢肝肺?”
“你呀,你呀!”村支書拿指頭虛空戳著張老漢,很是無奈。
張老漢下不來台,恰好看見髒兮兮的黎庶從外麵進來,張老漢瞬間找到發泄的途徑,蹬蹬蹬過去嗬斥他。
“喂,憨憨兒(傻瓜),誰讓進來的,大門口等著,吃完席,人都後,席散了,剩下的剩菜剩飯,有的是,足夠你吃的,出去出去!”
張老漢像是哄蒼蠅般的,把黎庶往外趕,如果是往常,黎庶倒是不介意吃剩菜剩飯,對他來說,吃飽就行。
可今天,他不是一個人,他還有小暖兒,他恨不得把最好的東西給小暖兒吃,怎麽舍得她吃剩菜剩飯,絕對不行。
黎庶下山前,用泥土重新把臉弄得髒兮兮的,隻有這樣,人們才不願意靠近他,他才能得到他想要的東西。
黎庶咬著袖子,張牙舞爪朝張老漢撲過去,張老漢懷裏還抱著一個繈褓中的嬰兒,那孩子似乎感受到外界的危險,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怎麽啦,怎麽啦,孩子怎麽哭啦?”屋裏張老漢的老伴兒出來查看,心疼的抱過孫子,輕聲細語的哄著,拿眼神剜著張老漢。
張老漢罵罵咧咧的,臉上更覺得沒光,可他不能下死手去打,黎庶雖然是個憨傻兒,可他家老子可是村裏的首富。
惹不起呀惹不起。
黎庶趁亂抱著一筐饅頭,抓起一個熱騰騰冒熱氣的燒雞,往懷裏的筐裏一丟,又端起剛上來的一條魚,撒腿就跑。
“憨憨兒,你給我站住,那是上供的!”張老漢跺著腳氣急敗壞的罵道。
跑出一段距離,黎庶的腳步慢下來,他搶食的本事可是練出來,小時候家裏窮,吃不飽飯,也沒有人管他,他就是這樣活下來的。
身後有沒有人追,是真追還是做樣子假追,有幾個人追,他聽聲音就能判斷出來。
快步走到自家門口,把手裏的東西放在旁邊的雜物房,那個房間平時放牲口的飼料,黎家養著豬牛羊,數量很多,具體的數字,沒人清楚。
黎庶一直住在雜物房裏,不管冬天還是夏天,他大概剛會走路,黎母就去世了,都說黎庶的憨傻和啞巴是遺傳自黎母,黎母有精神病,是個瘋婆子。
那時候,黎家窮,黎父家孩子多,沒錢娶媳婦兒,隻能和這個來曆不明的瘋婆子結婚,生下五個孩子,三兒兩女。
黎庶大姐嫁人了,二哥二姐考上名牌大學,大哥快要結婚了,聽人嚇唬他說,大哥找的老婆不喜歡他,遲早把他送走。
黎庶對未來的大嫂,沒有半點好印象,翻牆進院子,來到大哥的新房門口,從旁邊的窗台上摸出鑰匙,打開房門走進去。
大哥用來娶媳婦兒的房子,裝修的很好,黎老頭很舍得花錢,裏麵用的都是城裏人才舍得買的好東西,來看過新房的村裏人,沒有人不羨慕大哥的。
床上,一層一層的全是被褥,黎庶的十根手指頭數完了,被褥才數到一小半,還有一大半沒數。
雪白的被褥,很軟和,蓋起來一定很舒服,石床上太硬,小暖兒睡在上麵肯定會硌得慌,有被子就好了。
黎庶拿出麻繩,糾結起來,到底拿多少,全部都要拿麽,拿太多他一次拿不走,再來拿肯定會驚動大哥,到時候又要挨打的。
小暖兒,三個字,那就拿三床被褥吧,黎庶掰著手指頭數完,開心的笑了。
捆好三床被子,綁在身後,黎庶看到一遝擦臉的毛巾,想到在山洞裏,他把小暖兒的毛巾弄得黑乎乎髒兮兮的,就順手扯一遝塞進懷裏。
走到門口處,要關上房門的時候,黎庶瞥眼看見自家的大花貓,撓撓頭,他似乎忘記一個東西。
回到臥室,黎庶看到床頭並排放著兩個大紅喜字的枕頭,夾在腋下,小暖兒有兩個枕頭,那隻笨虎總該失寵了吧!
走出房門,院子裏靜悄悄的,黎家人應該都在張老漢家裏吃酒席,且回不來呢。
大門是從外麵鎖上的,在裏麵即使有鑰匙也打不開,黎庶隻能再次翻牆出來,好在他自小摸爬滾打,習慣了,雖然大包小包,可是翻個牆,還是很容易的。
回到雜物房,拿上那筐饅頭,又從髒兮兮的被窩裏掏出一個罐頭瓶,塞在口袋裏,他打算去山洞裏住,陪著小暖兒。
還有很多東西,他暫時想不起來,一趟隻能拿這麽多,下次想起來再跑回來拿。
在黎庶的觀念中,沒有是非善惡,隻有誰對他好,他就對誰好,很簡單,很直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