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2.新人
橙子還在氣頭上，不僅拒絕回答，還送給許言一聲冷哼，哄不好了，沒有兩箱魚幹是哄不好的了。
“老板，往這裏走。”
小王指著走廊深處，上次她在這裏找到一個小門，好像是平日運送貨物的通道，舊世紀的地下如此複雜，若不是撞上某位巡查的主管，也不會被重新抓回去。
他們沒有多言，也不太敢釋放自己的好奇心，在這一場荒誕的鬧劇中，離開比什麽都重要。
逃跑在無聲進行。
而意外，總在不經意間降臨。
“真是累死，待會還有一場實驗，又沒有休息時間了。”
某扇實驗室的大門突然向外推開，一群研究員走了出來，跟在小王身後的許言下意識閃進門後的陰影裏，卡了一個視線死角，而小王就沒這麽幸運，直直地與他們撞上。
她僵硬地轉過頭，不知該做何反應。
“最遲明天中午，我要拿到今晚的實驗數據，你們給我回去好好分析分析，到底是怎麽回事！”
“教授，我們還是需要一位古老語研究專家，不然破譯難度太大，實驗也沒法推進。”
“你這不是廢話嗎！那是屬於神袛的文字，現在神明隕落，隻留下一個關於奧羅拉的傳說，我們派出多少人，都找不到那個傳聞中的小鎮。”
他們像是什麽都沒有看見，一邊談著話，一邊從小王身體上穿了過去。
小王傻傻地愣在原地，還沒有反應過來。
彌散不去的香味早已消失，那群活生生的人類看不見死去的鬼魂，這是兩個世界互不相碰的存在。
許言等談話聲遠去，剛露出半個頭來觀察，就撞上一張陌生的臉。
那人一副驚訝的表情，他落在最後出來，剛準備關門，就看到了躲在門後的許言。
“你好，我迷路了。”
許言淡定地說道，完全沒有被抓包的驚慌失措。
反而是對方害怕的眼神出賣了所有的情緒，還沒來得及說話，就看見前麵有個研究員回過頭來，衝著這個男生喊道：
“新人，記得把數據表拿上，還有燈也要關了。”
“好，知道了。”眼前的男生怯生生地回應道。
許言倚靠著牆，借著門板擋住他的身形，饒有興趣地說道：
“新人？”
“嗯。”男生點著頭，不好意思地說道，“不好意思，我昨天剛來，所以對這裏也不太熟悉。”
“沒關係，我待會自己找找路，你去忙吧，記得數據表要拿上。”或許是許言表現得太過坦然，沒有引起某個新人的懷疑，順帶還看了一眼他胸前的名字牌，上麵印著“何金銀”三個大字。
新人慌張地鞠了個躬，發現自己確實忘拿了數據表，趕緊火急火燎地走進實驗室。
“小王，走吧。”
許言淡定地陰影裏走了出來，要是她還活著，剛剛那一幕，能把小王緊張到窒息。
遠超常人的心理素質，以及從容淡定的處事方式，仔細想想，若是沒有這把刀，許言現在會是一個什麽樣的人？
“老板，我突然想聽聽你的故事。”
許言轉過頭：“出去再說。”
現在，可不是講故事的時候。
漫長的走廊很難一眼望到盡頭，最深處的燈光忽然熄滅，人們永遠在恐懼黑暗，那是一種深埋內心的本能，無法抗拒。
當它到來的時候，會強行掰正躲避的頭顱，不想生存，那就毀滅。
或者，試著向不存在的幸運之神祈禱，在二分之一的概率裏，選到正確的一麵。
“門沒鎖，太好了！”
小王興奮地跳了起來，打開門，裏麵是一個破舊的小電梯，剛好能夠使用。
這是一條絕佳的逃生通道，鏽跡斑斑的鐵門緩緩拉開，一股異味飄了出來，這味道許言很熟悉，是那個無意間跑進千言語的男人，渾身上下都散發出的味道。
當時，他還以為是屍體在垃圾場的原因，現在聞起來，倒是夾雜著不少腥臭的血氣，還有某種化學實驗試劑的怪味。
“老板，我們終於可以逃出去了！”小王走進電梯，還朝外麵的許言招招手。
許言忽然轉過身，對著門外，靜靜等待了兩秒，說：“等等。”
“怎麽了？”
小王不解地走了出來，背後的電梯等不到人，時間一到，門緩緩從兩側關上。
“橙子，你聽見了嗎？”
“嗯。”橙子沉著聲音回答道。
在某處看不見的角落裏，傳來了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和呼救，聲音裏，充滿了無盡的絕望，最關鍵的是，許言竟然認識這個聲音的主人。
“周立偉。”
隻有小王一臉懵逼：“誰？你說誰？周什麽偉？”
“一個客人。”
許言伸手打開小門，橙子從他懷裏跳了出去，幾乎沒有過多的交流，他們同時明白對方的意思，沉重的氛圍彌漫開來，小王也不敢多說什麽，就隻是悄無聲息地跟在許言身後。
舊世紀把所有的一切都掩埋地下，混雜幾分腐朽的味道，做著那些神秘的詭異實驗。
循著聲響拐過幾個彎，呼喊在某一刻戛然而止，丟掉了目標，一不小心，很容易就迷失在這相似的走廊裏。
隻是，偏離了主線，那些房間就變得不那麽美好起來。
模擬的臥室中滿牆是血，家具被盡數損毀，就好像有個發狂的人把這裏全部撕爛；還有的天花板上鑲嵌著鎖鏈，一直延伸到地麵，牆壁被像利爪劃爛的巨大溝壑中，還插著一把生鏽的消防斧；更有浸滿了黑色液體的封閉房間，透過玻璃似乎能感受到有道注視自己的目光。
“這……”
小王滿臉驚訝，甚至還有些害怕，一個十八歲的少女並沒有太強的承受能力，即使她已經死去。
有時候，死亡是一件很玄妙的概念，在探討什麽是真正的死去這個命題時，又能將思維與靈魂分裂來看。
你可以說，有些人死了，但他還活著，有些人活著，但他已經死了。
“許言，這邊。”
橙子站在某個分叉口，轉頭對許言喵了一聲。
許言趕緊大步走去，胸口微微起伏，小王能聽見他輕微的喘息聲。
在安靜的環境中呆得久了，會對熱鬧異常敏感，許言就是如此，他快速鎖定了一個房間，放輕腳步靠近，背部緊緊貼著牆壁，湊近大門，細細聽著裏麵的動靜。
忽然，房裏傳來一陣轟笑，就好像惡作劇得逞般，帶著幾分戲謔。
“不至於吧，新人，這麽膽小，連血都不敢看。”
一個男生勾住何金銀的脖子，拿著手術刀在他麵前晃著，他低著頭，明顯在躲避那人的動作。
汗水從他的額頭滑下。
“真不知道你是怎麽進來的，這個人呢，是剛被送來的，已經到了感染二期，五官開始出血，內髒出現衰敗症狀，來，你打開他的口腔，給新人好好看看。”
周立偉被捆綁在床，雙眼緊閉，明顯是失去了意識，身上有多處傷痕，顯然是在清醒的時候，受到不太友好的待遇。
“已經很嚴重了，等到感染三期，他的口腔將會徹底報廢，潰爛沿著他的喉嚨往下，他會失去發出聲音的能力，這個時候，視網膜也會漸漸脫落，看不見加無法進食，會成為他痛苦的根源。”
何金銀的身體在瑟瑟發抖，被限製無法逃離的目光，隻能直麵眼前的病症。
“我……”
還未說出口的話就被打斷。
“好了，就這樣吧，今天就先到這裏，給他注射一點葡萄糖，明天再來觀察他的症狀。”
那人關掉手電，合上了周立偉的嘴巴。
何金銀抬頭看了他一眼，弱弱地說了一句：“他體內有炎症，最好再注射一針靈體活性劑，他的保護靈正在衰敗，這是他感染加劇的重要原因。”
“你最好搞搞清楚，他進行虛假交易被抓，違反了舊世紀的規矩，我們不是來救他的。”那人摘下手套，丟到一邊。
勾著何金銀脖子的那人說：“在這裏啊，你還是把你的好心腸收一收，我們可不是什麽慈善機構。”
“可是，教授……”
何金銀還想說些什麽，門外卻突然“咚咚咚”的敲門聲。
“誰啊？”有研究員轉頭大喊道。
門外卻沒有給予半點回複。
那個教授轉頭吩咐道：“去，開門看看。”
一個人走了過去。
“嘩啦”一聲。
門開了，卻沒有半個人影。
“喵~”
微弱的貓叫從遠處響起，一道白色的影子竄了過去。
“有貓！”那人驚呼道。
其他人議論紛紛：
“貓？你不會是眼花了吧，這裏怎麽可能有貓。”
“會不會是哪位客人帶進來的，畢竟，舊世紀並沒有規定，不能攜帶寵物。”
教授的臉沉了下來，那聲貓叫他也聽到了，這可不是一件小事，要是被發現了，他可能會被處罰。
“別吵了，新人，你留下來給我處理清楚，其他人去把那隻貓給我抓來。”
“是！”
很快，他們就都離開了。
隻剩何金銀一個人留在病床邊，他低著頭，眼底隱隱有些不忍。
背後腳步聲傳來。
“教授，我覺得還是要……”
他轉過身，看見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許言朝他揮揮手：
“又見麵了，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