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人（一）
，在離死亡最近的地方
鄧梁跟著小王走了許久，一路無話，鬼魂能在建築內自由地穿梭，時而出現，時而消失。
「你好，有看見這個人嗎？」
一個腦袋忽地從地板下冒了出來，嚇得房間里的人一個驚聲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有鬼啊！」
「哎哎，你別激動，現在有鬼已經不是件新鮮事了，無意冒犯，就是想問問你，有沒有見過這個人？」
小王微笑著，抬起手機，周立偉的樣子呈現在屏幕里。
「沒有沒有！你趕緊走啊！！」
眼前的女孩還在尖叫著，小王滿臉失落，只好說聲抱歉，從哪裡出現，就從哪裡消失。
「剛剛那是最後一家了，他們都說沒有看見。」
小王從上而下，緩緩落到鄧梁的面前，才剛說完，就看見鄧梁抬起頭來，一臉鄭重地說道：
「可能，找到了。」
「什麼？」
「剛剛有人聯繫我同事，說是在自己的樓道里，看見一個很像周立偉的透明身影，飄進他隔壁鄰居家。」
小王一聽，立刻行動起來，趕緊往外走去。
「你別著急，我們離得近，可以直接過去，目擊者說會在樓下等我們。」
這大概是這段時間裡，收到最好的消息了，剛剛他們還接到何銀金的電話，說是假面和陳東深帶著許言回來了，但是，情況不太樂觀。
也沒心思去管現在的情況樂不樂觀，如果許言活著，也一定覺得是周立偉的事更重要。
感染三期的患者逐漸增多，每分每秒，都是在與死神進行時間的賽跑。
灰暗的大地上，白色的轎車伴隨著狂風行駛，帶著焦急的心情，還有迫切的渴望。
鄧梁帶著小王走進小區大門，已經有人在樓下等候，看見小王透明的身影時愣了一下，鄧梁注意到了，亮出證件后，簡單地解釋道：「特殊時刻，這是我們合作的靈體。」
「好，那請跟我來。」
那人的身軀都已經潰爛，明顯是到了感染三期的晚期，整個靈體已經接近崩潰的邊緣，走在樓道里，都能聽見他腸胃發出不適的聲音。
小王的表情有些困惑，卻沒有多說什麼，她適時地扮演者一個合作的角色，一聲不吭地跟在鄧梁的背後。
「你剛剛看到的是什麼情況？」
鄧梁的職業在此刻發揮了巨大的用處，沒有人會拒絕一名警察的問話，大多數公民還是對國家機關抱有幾分敬畏之心。
「沒什麼特別的，之前你們不是在電視里說嘛，對，那個說的人跟你還有幾分相似。
然後你們不是說，想要拯救這病，就得找到那個什麼叫周立偉嘛，你也看到了，我感染了，而且比所有人都嚴重，身體沒什麼不適，就是不敢照鏡子，也不想看見自己這副鬼樣子，我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會死，只能多活一天是一天……」
男人開始絮絮叨叨地說著自己的情況。
鄧梁耐心地聽完，才繼續問道：「所以，你見到的那個透明靈體時，是什麼情況？」
「啊，你說他啊，最近幾天家裡不是沒飯了嘛，我就準備下樓看看，結果剛打開門，就看見他飄了進去，就在我隔壁，要知道，我都好久沒聽到隔壁的動靜了，不知道是不是感染這病死了。」
樓道里飄散著淡淡的香味，小王對這味道再熟悉不過了，舊世紀的那群人，為了交易而研究出的特殊靈質，可以讓人短暫地擁有能看見鬼魂的陰陽之眼。
當然，這種陰陽眼跟許言的情況完全不一樣的。
當然，他隔壁鄰居的資料，鄧梁早在來的路上，就已經拿到手了。
就是個普通的老人家，都是隨處可見的情況，老伴去世，子女都在外地，封城后也回不來，自己一個人在這個小區生活。
這裡沒有什麼新鮮事，獨棟的高樓分割的不僅僅是小區街道，還有人與人之間聯繫的紐帶，街坊鄰里大多不太熟悉，幾乎沒有人能說出這位老人的全名。
好在，他的身體也還算硬朗，感染源感染的是保護靈不是身體，所以就算靈魂面目全非，身體也依然可以活蹦亂跳。
今年的夏天還算炎熱，至少從隔壁每天準時響起的空調外機的轟鳴，能知道老人還健康的活著。
「就是這兒了。」
目擊者指了指房門，鄧梁轉頭看了一眼小王，小王心領神會，直接穿過他們，從牆壁走了進去。
「卧槽，牛批啊。」
那人連連感嘆。
果然，靈體的力量無窮大，只有想不到，沒有它們做不到的事情。
小王踏進客廳，黑色的影子從她的腳下蔓延出來，她一眼就看見了周立偉，那個在照片里的靈魂，終於活生生地站在他的面前。
電視里播放著過時的電視劇，周立偉陪在老人的身邊，時不時聊幾句，也許是年紀大了，耳朵不太好使，周立偉說話的聲音明顯會大一些。
「終於找到你了，周立偉。」小王緩緩說道。
就像在平靜的湖面丟下一顆石子，會掀起陣陣波瀾，周立偉回過頭，他在看到小王的瞬間，露出的不是欣喜的表情，而是驚恐，是發自內心的恐懼。
他猛地站起身來，小王以為他要跑，黑色影子都蔓延過去，結果，他卻只是這樣站著，擋在老人的面前，沒有要逃跑的意願。
「哈哈哈，這裡真有意思，當年他們拍這部劇的時候，我還去那地方玩過呢，年輕的時候啊，就是瘋狂。」
老人像是沒聽見一樣，繼續開心地說道。
「你不跑嗎？」
小王不解地問道。
周立偉豎起食指，放在嘴邊，輕輕說道：「你們能放過他嗎？」
「我……不會傷害你。」
小王猶豫了一會兒，才開口說道。
「給我十分鐘。」
周立偉用口型說道。
小王點點頭。
看他重新坐了回去，電視已經演到大結局，裡面的男女主角正上演感人的重逢。
「你說，他們為什麼不來看看我？我等他們好久了，每次都說，工作忙，工作忙，工作，到底有多忙啊？」
老人垂搭著眼，跟剛剛開心的狀態截然相反，有氣無力地說道。
「沒事的，爺爺，我會一直陪著你的，我來看你了，我不會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