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從公交車上下來的少年

  高中第一次報道的時間很早，八月二十號就要去了。自然，不是去學校上課，而是去學校軍訓。拖著沉重的箱子，柳泊輕也不知道箱子裏頭到底裝了些什麽，唯一的感覺就是十分重，重到她懷疑人生。


  好不容易拖著箱子上了公交車，結果一看，整個公交車上都是人，擠來擠去臉上都是汗珠子。她咽了一口口水，顫顫巍巍投了兩枚硬幣，就往人堆裏頭擠。


  蒼城的公交車很瘋狂，柳泊輕不是第一次見識到公交車的瘋狂，卻是第一次拖著箱子來體驗。她時常在想，也許開公交車的大叔有著一個賽車手的夢，無奈做了公交車司機。


  公交車裏開了空調，柳泊輕特意站在了空調口的地方，讓冷風蒸發著額頭上的汗。


  軍訓要整整十天，柳泊輕覺得這十天絕對是人生最難熬的十天，並且可能是她的噩夢，纏繞她一輩子。事實證明，她的預感沒有錯。


  學校離她家不過是幾站的距離，126、128、131三路公交車都可以直達，但是可惜的是，軍訓是封閉式的，誰也不能回家。


  透過窗戶，柳泊輕可以看到蒼城最好的高中——一中。她的誌願是一中，並且有絕對的把握。但是，誰也沒想到，她會在中考那一天昏倒在考場，原因還是因為中暑。


  這樣奇葩的事情都能發生在她身上，柳泊輕覺得，即便是自己被雷劈死那都不會是一個笑話。


  哦，她沒有被雷劈死，卻因為公交車急刹車腳沒站穩，後退了好幾步，一屁股坐在了別人的大腿上。一瞬間的發愣之後，柳泊輕立馬站了起來，一張臉紅透，還沒扭頭道歉，公交車又是一個急刹車，她……再一次坐了下來。


  ……


  嗬嗬，柳泊輕這輩子都不想再坐這輛公交車了，是的，一輩子。


  而她的一輩子還很長，不過是十天，她就完全忘了今天的恥辱與尷尬，以及她用一輩子發的誓言。


  “對不起……對不起！”柳泊輕腳踝扭了一下，但還是站了起來，對著坐在座位上的人連連道歉，她甚至都不敢看這人一眼。


  “沒事。”那人說話聲很小聲，且帶著一股嚴肅的意味，這讓柳泊輕更加不敢看那人的臉，她更希望這人也沒看到她的臉，一切都安好無恙。


  “二中到了，二中到了，請乘客有序下車。”


  一聽自己的學校到了，柳泊輕也管不上箱子有多重，拖著就跑，跑得比誰都快。


  她下車還要把箱子拎起來，好不容易把沉重的箱子放在地上，一抬頭，看到的卻是一個穿著條紋襯衫的少年。少年背著黑色的旅行包，黑色框的眼鏡架在鼻梁上，左耳上的耳釘在過長的頭發裏若隱若現。


  其實，少年的相貌並沒有那種很帥氣的樣子，但是，莫名很吸引人。


  柳泊輕多看了少年兩眼，覺著自己來二中其實也很不錯，起碼有帥氣的同學，運氣好了還有可能是同班同學，也算是不幸之中的萬幸了。


  這樣想著，她的心情反而好了起來，一直抿著的唇也上揚了起來。


  夏源銘不是不知道自己吸引人，也見多了旁的女生偷看他的模樣，他並不喜歡這些人，特別是剛剛還坐在了他的身上兩次的人。他用自以為是的凶狠的眼神狠狠瞪了一下那個偷笑的女生，而後昂著頭離開了。


  莫名被瞪的柳泊輕聳了一下肩膀，世上有萬千種人，總有看她不爽的人，無所謂的，又不是挨打。


  等站在了操場上，柳泊輕才發覺自己的行李箱似乎有些多餘。很少有人像她一樣，拖著個大箱子來軍訓，即便是日後要住宿的學生。因為，軍訓完後有兩天的放假，他們選擇軍訓完再回家收拾。


  於是，這就導致拖著行李箱出現的柳泊輕是有多引人注目。注目就注目吧，柳泊輕自我暗示，不過是被看兩眼，又不會掉一塊肉，就當自己是個小公主就好了。


  她被分到高一五班，找到自己班級的時候，一眼望去正巧看到那個從公交車上下來的少年，那個少年似乎並沒有注意到她，而是正在和身邊的一個少年說著話，臉上蓄滿了笑意。


  “你好。”柳泊輕剛按照學號站好位置就有人和她打招呼，是個皮膚很白的女生，站在她的身後。


  柳泊輕摘掉頭上的帽子，也笑：“你好，我叫柳泊輕。”她說話聲音並不算大，但是很清脆。


  “我叫易璿。”女生的頭發很長，大概到腰的部分，披著，隨著熱騰騰的風而揚起，“你就是柳泊輕啊。”


  “恩？”柳泊輕愣了一下。


  “哈哈，你看，站在第一的是柳淼，咱們班的第一名。”易璿指著最前方短發的少女。那個女生背影挺得很直，周遭沒有人同她說話，而女生似乎也沒有因此而顯得惴惴不安，反而挺拔的身影讓後頭的人望而生畏。


  “怎麽了？”柳泊輕看了那柳淼兩眼，扭頭有些好奇為什麽易璿要和自己介紹她。


  易璿搖搖手指頭：“你本來才是那個位置的人吧？我聽說過你，柳泊輕，放棄保送一中非得自己考試結果中暑……”


  柳泊輕一把捂住易璿的嘴，臉紅透了，尷尬萬分：“那什麽……我……不是，這事兒……有這麽出名嗎？”她的聲音越來越小聲，直至全都淹沒在了周遭的吵鬧聲之中。


  易璿點頭，扒下柳泊輕的手：“別的學校不知道，我們六中可是人人傳頌。”


  “……”柳泊輕忽然覺得人生無望，“希望六中來二中上學的人少一些。”


  “哈哈。”易璿大笑，笑的時候頭會輕輕後仰，模樣十分好看。


  她的模樣正是柳泊輕羨慕的，柳泊輕一直希望自己也能長成易璿這副模樣，膚白貌美的。大概還是太年輕，在她看來一顆聰明的大腦哪裏比得上一張漂亮臉蛋？後來的日子裏，柳泊輕又覺得，一張漂亮的臉蛋一顆聰明的大腦哪裏比得上一個好身材？


  女生嘛，無外乎都是如此，在意自己的臉在意自己的身材，很少會有人說在意自己的知識麵。這一點，柳淼卻恰恰相反。而，正是這樣的柳淼，反而更加吸引旁人。


  沈舟從私家車上下來的時候已經是九點二十五，距離集合的時間還差五分鍾。而這五分鍾之內，他還要去看分班表格以及尋找自己的班級。嚴格來說，他百分之一百要遲到了。


  權衡了一下，沈舟決定直接去操場尋找自己的班級。


  最後出場的總是壓軸的。


  很多年後，柳泊輕談及第一次見到沈舟的時候還是不免覺得十分震撼，那樣一個白衣少年，發型相貌身材一切都很完美，就連那個笑容都無懈可擊。


  是了，這個人和他們不一樣，卻又一樣。